第四章 八年美国生活 此刻,林静、林妍、徐凯乘坐的出租车已经在机场的国际出发厅前停下。三人 下车,进入候机厅,林妍和徐凯行色匆匆,四下张望着办手续。林静也在四下张望, 她的目光不时急切地探望着大厅的入口处。手续办完后,林静站在安检通道口,她 心神不宁,好像还在等待什么被遗忘的贵重物品送过来。徐凯似乎也受了传染,不 安地在一边踱来踱去。林妍轻轻抱住林静,她流泪了。轻声说:“爸突然去世,以 后的路都靠我们自己走了,姐为你介绍的担保人克莱斯勒,是一个好人,能力也强, 他会帮你的。” 林静也流了泪。徐凯走过来握住林静的手,温和地说,“别忘了经常来信,有 什么困难就告诉我们。” 林静点头,然后催促他们快走。他们走后,她并没有进候机厅,而是不停地看 表,一边望眼欲穿地朝大门口张望。难道高远还在昏睡?她不能不这样想了。其实 此时高远正骑着那辆旧自行车在公路上飞速疾驶,就在公路指示牌指示虹桥机场还 有5 公里的时候,一辆大货柜车从岔路上开过来。高远应该避一避的,但他却是惯 性地加速,他想抢在它前面冲过岔道口。高远在全速冲过岔道时,被大货车撞飞起 来了,他的头重重地撞在护拦板上,与此同时,高远失去了知觉。他的手臂无力地 耷拉在护拦板上,手腕上是刚套上不久的西藏银手镯。 林静已经不可能知道这一切,她听到机场播音员清脆的声音响起:开往圣弗朗 西斯科的1825次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请还没有检票的旅客抓紧时间到5 号登机口 检票登机。她突然打了个寒战,心窝处仿佛受到重重一击,人下意识地摇晃了一下, 变得丢了魂似的。高远也恰恰是在此刻遭遇车祸的。至爱的人之间究竟有无心灵感 应?这其实还是一个难解的司芬达克之谜。但林静的心情的确是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并有一阵万箭穿心的疼痛。她用手抚着胸口,在万般无奈之中,被巨型喷气客机带 上了蓝天。从小小的舷窗口望出去,迅速缩小的大上海正在旋转着快步向后退去, 很快就消逝在视野中。林静的视线模糊了。她的手伸进口袋摸手绢,摸到了一只信 封,打开来,里面有几张美元,还有一张字条。字条上面写的是: 阿静,如果你什么时候想回家,这钱就作为路费。也许不够,可我只有这么多。 高远 八年,一个十岁的儿童从容地长成了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人,而一个五十岁的中 年人则仓促地迈上了老年人的门槛。林静是二十四岁离开的,这八年的岁月,在她 这样气质出众的美女身上应该看不出质的变化。但她到底不同了。她的身边有了格 什温———一个黄发碧眼的小男孩———她的儿子。 林静这是八年来第一次回国。由此可以想见这些年来她在美国的境况。平心而 论,她的丈夫克莱斯勒是一个好人。开始的时候,他总是想用他的幽默来讨她的欢 心。林静明白他的幽默,但就是笑不进心里。他努力地要在生活上缩短同她的距离, 为此还系着围兜学习炒中国菜。林静也努力,抢着去超市,按中西结合的方式布置 屋子,甚至修剪草坪也亲自动手,但内心里,她努力得无精打采。她是在靠拼命地 干活来麻木自己,打发漫无边际的时光。最为严峻的事实是,林静成了名符其实的 家庭妇女。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