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4) ×年×月×日 那天晚上,我是把聪聪一个人扔在家里去钟瑞公司的。半夜里聪聪被尿憋醒, 喊我不见,跑出来找我,遭到人贩子的拐骗,偏巧让去车站买票的王悦遇上了,她 救了聪聪,并把被人贩子扭断了胳膊的聪聪,及时的送进了医院…… 当我和钟瑞得到消息,双双赶到医院的时候,聪聪那只受伤的胳膊已被处理包 扎好。见他时,他正静静地躺在床上,接受姜医生的耐心检查哪! 见到失而复得的心肝宝贝,是因为我的失职,伤成那个样子,我的心都要碎了, 对王悦我能说什么哪?只有两个字:谢谢,她回答我的也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这便是事发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第一次谈话。话虽不多,却表现出了两种不 同的心态。之后,她又主动找过我一次,说想要同我坐下来谈一谈,当时,我只跟 她说了几句话,虽然只几句,但,我是发自肺腹的。我说,做为女人我完全理解你 此时此刻的心情,如果说你伤害了我,那也是无意的,我决不怪你…… 另则,如果钟瑞真能同她结合,未常不是件好事,因为她确实比我优秀,她与 他也确实比我与他相配。既然我不能使他幸福,别人能够给他,我不能推波助澜, 总不至于釜底抽薪吧!话又说回来了,即使我和钟瑞能够握手言合,那也只是表现 现象,实际上已经貌合神离了,与其同床异梦,不如分道杨镳,何必一条绳拴俩蚂 蚱,跑不了我,也蹦不了他,劁猪割耳朵——两头受罪哪! 就在我决定同钟瑞分开但还没履行手续的同时,从斜刺里杀出一位李代桃姜者, 他就是那个为聪聪做接骨手术的医生——姜学成。这个人对人热情周到,缺少一个 男汉的阳刚之气。不过,他有一种不达到目地决不罢休的锲而不舍的韧劲儿,最后 到底让他突破了我的第一道防线,正在我准备接受他的时候,他的妻子找上门来了。 看他在他的妻子面前低首下心的样子,真让我感到呕心。一个有决心但没有胆量的 人,是什么事情也办不成的。在这一点上,我还真从心里往外佩服钟瑞,不管做什 么都有个执着的劲儿,象对他的电脑一样。 在姜学成向我展开攻势的那段日子里,他出了件严重的医疗事故,他在为晓月 的男朋友何涛做包皮手术时,粗心大意,违反操作规程,不执行查对制度,把百分 之二丁卡因误认为百分之一普鲁因局部浸润四十毫升,导致病人中毒致残。 姜学成的岳父是卫生局长。于是他妻子便借机用保住他前途的条件来制约他, 肋迫他,说他如果能收回心,做她这女王陛下的百依百顺的臣民,她就会求她当局 长的老子为他的女儿冒几分风险,帮他把事情摆平。不然,其后果将非常严重,即 便不追究法律责任,起码医生这碗饭是吃不成了。 姜学成经过权衡之后,终于退出了我的生活,乖乖地做起她的宠物丈夫去了。 我为我一时疏忽,让那样一个卑微的小人闯进我的生活感到羞愧,感到耻辱, 我恨我自己有眼无珠,我恨我自己感情脆弱,不然不会被他乘虚而入。 这件事过去不久,我终于同钟瑞正式办完了离婚手续,是在七年前我们共同办 理签证结婚的街道办事处办的。 当我怅然若失的走出办事处大门的时候,一阵秋风迎面吹来,办事处门外那两 棵高挺的钻天杨的叶子沙沙而落。我抬头看整棵树,光秃秃,只有树尖儿上还有屈 指可数的几片黄得耀眼的叶子,那几棵多情的叶子,应该脱落,却不落,看着它, 我陡升灵感,偶来诗兴,回家后,在日记本上写道: 秋风虽无义 黄叶恋枯枝 真情在哪里?草木比人痴。 ×年×月×日 也许真是共同岁月之于婚烟,比什么都重要。我同钟瑞在一起生活了六七年, 通过两千一百九十个日日夜夜的磨合,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可分隔的整体,这个整体 好比一台精密度很高的机器,对它,别说拆了重新组装,恐怕随便更换一个零件儿, 也会直接影响到它的正常运转。 钟瑞从我们共同营建的爱巢里分飞出去了,但他人走了,影子还在,给我的感 觉,他仍然还在我们这部机器上运转着。事实也是这样,从我们拿到离婚证到现在, 他依旧在这个门里出出进进,连忠于职守的门神都不挡他。尤其是我辞职后重新求 职这段时间,我的感觉就更明显了。是呀,过去在一起的时候,他整天忙得脚踢后 脑勺,家庭观念淡薄到叫人无法容忍的程度,现在分开了,不知是他的工作不象过 去那么忙了还是怎么,竟突然关心起这个已经不属于他的家的家来了。 过去我上一天班回来,收拾屋、做饭、照顾孩子……全得我一个人手到,忙得 我头昏眼花,一塌糊涂,现在回家,却经常出现一个让我感到意外的场面:屋子收 拾干净了,饭做好了,聪聪洗了澡,换了衣服,在他那特制的琴凳上练习弹琴了… … 我们三口人还象过去一样,坐在饭桌旁,边吃饭,边看电视上的晚间新闻。新 闻看完了,便开始变了一天中各自的经历与见闻。钟瑞三句话不离他的电脑;我一 张嘴自然是求职,聪聪的话题就广泛了。从他们幼儿园谈到钢琴班,从李小雪的圣 斗士谈到动物园的老虎狮子、长颈鹿……小孩子嘛!他的思维总是跳跃的。 经过一大段废寝忘食的奔波,我终于走进了一家中日合资的公司。那是个钢制 办公家具公司,属方达总公司属下的一个最差的单位,日方总经理和中方副总经理 已经换了几任,亏损近百万元。我去了,除了干会计的活儿,还要给个日本老总做 翻译,全天候。就这么干,工资能不能按时发下来都没有保障……可他们希望我去, 说我懂会计、日语好,做事稳重,这都是他们的话,我也不太好说什么,就答应了。 到那看了之后,心一下子凉了,到处冷冷清清,工人们懒懒散散……我真些后悔。 回来和钟瑞一说,他鼓励我:“先别急着后悔,万一你真行呢?到实在不行的时候 再去财务部,又不是没有退路,你怕什么?” 我说:“我觉得我不行。” 他说:“我觉得你不一定不行。” 我抬头看着他,他的表情十分认真,没有一点戏谑的成份:“你看!”他探过 身子对我说,“你第一步走得多棒,再往前走走看,嗯:要是让我选的话,我绝对 不去财务部——与其给人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这是我做事的原则。当然,你 和我不同,一个女人……不过也没什么嘛,聪聪有我,你尽可以不必把这个因素考 虑在内…… 在他的鼓励与动劝这下,我决心独辟新径,竭尽全力去搏一搏。 面对产品积压的问题,受我妹妹晓月上门直销的启示,我觉得,厂里没钱,做 不起广告,可以把产品样品拍成照片,送给客户看…… 我的建议被中方的郑总经理看好了,他采纳了我的建议不算,还把上门直销的 重任也交给我了。几经权衡之后,我答应了。 经过努力,不,也许是时来运转,我的上门直销终于成功了,仅在一周内就谈 定了两家客户,一举拿下了高达六十万元的定单,使公司起死回生,连日方老总中 岛对我也表示满意。 后来因为一件事,中岛不了解情况,口出不训,污辱中国工人,我出于义愤, 顶撞了他。那位心胸狭窄日本人,为了自己的面子,竟不考虑公司的损失,一句话, 便炒了我的鱿鱼…… 我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对钟瑞说了之后,他沉思片刻:“跟这种因为无知而自负 的人,不能对话,只能直接找他的公司……”他马上让我写一个书面的东西,把事 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对中岛的评价,对公司发展的建议写清楚,他说要帮我传真给 日本总社的社长…… 我按着他说的办法办了,万没想到还真奏了效,我的意见被采纳,日方总经理 中岛被撤了回去…… 就在这时,又一件意外的事发生了。晓月出国后曾经沈武夷写过许多信,但他 一封也没回过,这使晓月非常不安,她写信给我,对我诉说了她出国前一夜在沈武 夷家的情景。她说她那天晚上是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贞操去回报他对她的无私援助 的。她甚至还模仿电影里的情景换上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睡裙去请他,但他坚持睡在 外面不改初衷,象电影里边的布尔什维克那样坚定。她说,她是要保持他的心理优 势来折磨她…… 我在给晓月回信时这样写道:“不要再为沈武夷的事情折磨自己,他不回信不 见得是为了保持他所谓的心理优势向你施加压力。我想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男人是为了要你才爱你,哪有他这样本末倒置的,不正常…… 我之所以这样说,完全是为了安慰远在万里之外独自一人的妹妹,没想到粗心 大意的晓月,竟然张冠李戴,把我给她的信,放在她写给沈武夷的信封里,反过来 把给沈武夷的信放在了她写给我的信封里。 就在我发现出了差错的同时沈武夷也发现了,他马上给我打电话,说有重要的 事,邀我到他家时去面谈。 见了面之后,他毫不隐讳的地说:“我请你来只要让你亲自检验一下,作为一 个男人,我是否正常。“说着他不容我分辩,将我旱地拔葱一样提了起来,然后一 倒手,我便象根独木桥似的,横架在他的两臂之间了。我一边挣扎一边解释:“对 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为了安慰晓月……一个人在外面……对不 起!……” 他对我说的话听而不闻,义无反顾的将我抱进卧室,扔在了那弹性极强的席梦 思床上,砸得弹簧弓子琴键一般嗡嗡直响。我想坐起来,谈何容易,他那高大威猛 的身躯,重得像只北极熊,别说坐起来,稍稍动一下都动不了。 他象魔鬼一样,用不可抗拒的魔法,操纵着一个女人,强迫一个女人的感觉跟 着他的感觉起伏跌荡。 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会被完全没有感情成份的欲火点燃,可以说,这种行为,同 我在这方面所受教育、经验,以及我对自身的了解,似乎完全相悖。他沈武夷知道 我这个秘密,面对他,我无地自容。但,对他这个人,我并不反感,他虽然桀骜不 驯,但,他并不横踢乱咬,所谓桀骜不训应该是带引号的,况且是针对他所交的那 一个层次而言,如果放在钟瑞身上,就该叫刚直不阿,或者叫艺高胆大。他做事专 横跋扈,但,只表现在表情和声音,以及他处事的方法上,实际他并不专横,不仅 不专横,相反却非常的敬知爱才,虚心好学。 换一个角度,如果他是一个革命干部,人们就不会这样评价他了,一定会大褒 特赞他不徇私情,处理果断。 之所以后来我敞开门,放他走进的我生活,一方面是,他虽粗野,但不失为一 个好人,另一方面,我这棵弱不禁风的小树,能靠上他这样一座大山,安全系数要 比钟瑞大,在人生的旅途上可以毫无顾忌的向臆走,直到终点…… 一般人看来,我和钟瑞,是有口皆碑的郎才女貌,和沈武夷是一朵鲜花插在牛 粪上。可做为鲜花,我却感觉,插在牛粪上,我能吸取我需要的大量营养,可以长 得枝肥干壮、花硕叶茂;如果插到水晶瓶里,恐怕用不上多长时间,我就会枯萎, 直至叶败花残…… 不过感觉和想法是一回事,实际做起来又是一回事儿。从我和钟瑞办完了离婚 手续以后,他对家的照顾,对孩子的关心,以及对我工作上的大力帮助,使我又感 觉到了共同岁月之于婚姻的重要。我们虽然分开了,但,那不过是形式,实际我们 除了不再睡在一个床上而外,其余什么也没有分,尤其那两颗贴在一起七八年已经 是血肉相连的心,更是无论如何也分不开的。 正因为如此,面对沈武夷的强大攻势,我虽然有投降的意思,但还没有最后举 出白旗,我要等钟瑞从美国开会回来,听听他的意见,看看他的态度,好像我的命 运掌握在他手里,应该应么样,只有他才有一子定乾坤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