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徐春影拍拍周莉肩头,感觉周莉的脂肪透过衣服沾了她一手,黏乎乎的,恶心 地皱了一下眉,“你对谁都不要说。对领袖也不要吐任何一个字。你不想失业吧?” 周莉点点头。整个下午,她都对徐春影毕恭毕敬,再也不敢耍老板情妇的小脾 气了。张凌霄倒挺欣赏周莉这一点,背后称赞她两句。徐春影则得意极了,老外真 笨,动一点心眼儿就把她们玩得一愣一愣的。国内,就没这么简单了。但她照样玩 得自如。 那年,化肥厂厂长因年龄调到总公司任党委专职副书记,副厂长里,李刚排第 三,三十八岁,如果论资排辈,肯定没戏。排名第一的副厂长四十四岁,干到退休, 李刚也快退休了。排名第二的副厂长五十六岁,主管后勤等杂务,不存在提拔的可 能性。而公司总经理兼党委书记徐父,依据中央的干部回避制度,以及各方面考虑, 建议排名第一的副厂长任厂长。李刚从公司党委组织部密友处听到消息,立时就火 了,什么他妈的老丈人,关键时候向着别人。她当时一句顶回去,你是我爸,你怎 么考虑?她先是找了母亲,好一顿抹眼泪。丈母娘心疼女婿,李刚又会来事。母亲 当时任党委组织部组织处副处长,秘商新任公司副书记,在考核上下功夫;亲见那 位第一副厂长,劝他主动让一让,一年之内保证好好安排;再同化肥厂厂级一干人, 联名推荐李刚。徐父是化肥厂建厂元老,说一不二,一言九鼎,处室以上干部都是 他亲手提拔的,“太夫人”亲自出面,谁不以为是徐总的主意?包括第一副厂长, 不能不从,也不敢不从。徐春影呢,每日带上一份厚礼,各“叔叔”(如果她不嫁 给李刚,李刚在她嘴里也是叔辈)家串门,有针对性地,对子女工作安排、调整住 房等事,大许一通愿。下边安排妥当,母亲和新任副书记就做董事会工作,董事会 和党委会几乎重叠,且多半是化肥厂出来的,一说即通。董事会、党委会联席会议 上,徐父惊得目瞪口呆,眼看自己的建议被否,反对李刚当厂长的,只有他一票, 过半数赞成,余下者弃权。气得他七窍生烟,散会逼问副书记,没等到下班,就撤 了老伴的职,调到人事部任巡视员。徐父对第一副厂长因此颇有成见,数年不得提 拔,也因此结下了和李刚的梁子。李刚能力强,上任干了几件大事,很快扭转了岳 父的不满。但不论怎么说,这是她徐春影的人生第一杰作,空前绝后。她叹口气, 如果李刚不出事,她不出国,李刚说不定还会被她捧上父亲的位子上去。完了,一 切都结束了。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和这个美国傻丫头使了。 傍晚六点整,另一名店员来接班。徐春影和周莉下班。周莉不愿意走,就留在 店里。当然是有工钱的。张凌霄从取款机里抽出五十六美元递给徐春影。徐春影接 过钱,脸上绽开了灿烂的花朵,手攥着钱,疾步出了店门,上车就往家赶。 进得家门,“威尔,爱玛,我回来了。”女儿听见喊声跑过来,丈夫也迎过来。 她右手举着捻成扇形的绿色钞票,“Mo-ney !mo-ney !mo-ney ”她嘴里喊着, 脚尖一步一颠地,身子一步一顿,在方厅里绕着圈子。Money ,钱! 威廉斯抱住她的双肩,跟在她身后,嘴里也喊着“Mo-ney !mo-ney !mo- ney !”,随着节奏一步一扭。然然挤进了妈妈后边,爸爸前边,也喊着,舞起来。 这是徐春影到美国后第一次挣的钱,能不高兴,能不手舞足蹈吗?五十六美元, 乘以八,就是人民币四百四十八元呐,相当于国家给她的半个月工资呢。 爱玛是威廉斯给女儿取的英文名字。威尔是徐春影对丈夫的爱称。细说起来, 中国人和美国人对爱称的讲究很有意思。李刚第一次见到徐春影时,称她的全名: 徐春影。第二天早晨,他迎徐春影进门,察言观色,张嘴就少了姓:春影。不出十 分钟,当他一边吻她,一边摸摸索索替她解衣服扣子时,嘴里呜呜噜噜,就剩下个 “影”字。婚后,在家里,“影”字乘以二,叫“影影”。爱深一步,名字前的字 就少一个。美国正好相反,徐春影第一次见到威廉斯时,威廉斯自报名号:威廉斯 ·雷根。她称他威廉斯Williams. 一相识,就从后面把姓氏去掉了。她熟识他的第 二天,当威廉斯从她身上下去时,她就称他为威廉William 了,从后面去掉了一个 s.又四天,当她拉着自己的东西和行李搬到威廉斯那里的时候,她就称他为威利Willi 了。现在,他们不仅肉体融合在一起了,灵魂也融合在一起了,她称他为威尔Will, 也是决心、干劲、遗嘱的意思了。爱深一层,名字后的字母就少一个。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