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梁漱溟(93) “下午6 时,听到了港方已树白旗,日军先头部队已到香港酒店的消息。… …” “26日……局面既变,我就决定与梁先生、云川、黄瓒即刻搬到炳海给找到 的新址去住,新地方是广州知用中学的一个小学部,在西环××台。……新地方 的房在三楼……夜幕下垂,香港第一次有了她破天荒的安静,静,没有光,简直 是一个死了的世界! “云川、我和梁先生在黑暗中闲谈,讲到北平,那是我也是梁先生长大的地 方,谈到最早的报纸,谈到办爱国正宗白话报启蒙画报的彭翼仲。梁先生告诉我, 彭是他的亲戚,白话报在彭逝世后,他还接办过一个时期,后来不能支持才停版。 ……我只知道梁先生曾和李石曾在天津办过报,不想他还有更早的办报历史! ” “27日,早起盥漱后到阳台前眺望。搬过之后我们可能作的事已只剩了看书、 闲谈、眺望这三件事。阳台,今天对我们的意义,完全和囚徒与牢狱的窗子相同。 我们已把自己拘禁起来,为了怕被敌人发见,更怕被汉奸发见。……和梁先生长 谈,还使我知道了他是为行而求知,知后即求行的人。……他一生可以说知道一 步就想做到一步,这种脚踏实地的精神自非一般盲目清谈‘中国文化世界第一’ 的人所能望其项背。 “他自己和我说《东西文化及其哲学》一书中的见解,他久已感觉不满,自 民国十五年,即曾着手写《人心与人生》一书,不过至今尚未出版。这些地方都 可以看出来,他孜孜不倦、日求进步、不自满足的精神。…… “在和梁先生共事之前,我们曾谈过一次,但那是事务性质的谈话,并未涉 及思想范围,三个月的共事时间,同时每天有机会读他在报上发表的《我努力的 是什么》和《中国问题》,才比较清楚的了解了他的政治思想和哲学,但最叫我 感到深刻印象的还是他的为人。‘言忠信,行笃敬’,我觉得他是一个忠实的履 践者,这种笃行精神,对于和他接近的人,都会有一种精神方面的感召,我在环 绕着他的学生或朋友身上,随处都可以找到这类验证。 “也就是为了他的这种精神,使他成为一个求社会进步的推动者,而不是空 想的哲学家! “他的从事乡村建设运动,是因为最初他认为中国的问题在乡村,从建设乡 村一滴一点的作,依百尺之台起于垒土的原则,中国可以逐渐走上轨道。他悬着 这个理想,北伐后初求实现于广东,未能如愿(曾被任为广东省政府委员,未就), 再与梁仲华等合作,于河南办河南村治学院,以战争停顿,之后始到山东,在邹 平办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在邹平时间较长,成就尤大,至山东为敌侵入方始罢 手。 “在山东的时间应说是他的思想得到了实际实行的机会,在实施中,当然他 自己对问题的认识会更深入。由于抗战的发动,也因为若干年的体验吧,我想: 他已知道由教育民众作起太慢,在中国有点缓不济急,太被动,任何的政治力量, 一举手都可以把你辛勤多年的收获粉碎。所以在抗战后他的目标遂集中于中国政 治的改造,自国防参议会在南京成立,他受聘为参议员起,即以全力为政治而奔 走。他曾深入华北敌后视察,凭所见所闻而决定中国只有团结、进步,才能抗战 获胜,才能建设新中国,以后的行动,遂一以此义为指归。 “梁先生为了早年倾向佛教,养成素食习惯……至于衣服,更是蔽体御寒而 外,他无所求。个人生活如此简单……遂能一切不为物囿而求心之所安,对这样 的人,谁能不肃然兴钦敬之念。” “28日……入夜续和梁先生闲淡,今天谈的主题是韩复榘……梁先生对韩的 最后态度所以暗昧有很详细的陈述,他说那些情形对中央他曾谈起过并曾尽过力。 不过对邹平,韩的态度却还好。……” “29日,从昨天起我便读梁先生所写的《乡村建设论文集》……为的是叫我 更清楚梁先生在邹平的工作,今早起仍续读。……今晚因为日间读了一天梁先生 的《乡建论文集》,便把在读该文集时产生的一些疑问提出来请他答复。……梁 先生的乡村建设办法是在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下设三个组织:(一)乡村建设研 究部,为研究理论,决定做法的机构;(二)乡村服务人员训练部,养成人材; (三)实施乡村建设的试验县区,为实验的场合。试验区以受过训练的人员(限 于本乡有知识的民众)为主,从事改进乡村经济,政治,文化的工作,研究部派 人参加立于辅导地位。 “这一些办法都很能适合中国农村的要求,所以在农业改进上,在乡村自卫 上,在教育提高上都很有些收获,可惜的是在抗战后,这些努力的成就,全在敌 人和不良环境的影响下毁掉了。……” “31日……今夜这除夕,没有谁还记得它是除夕,就这样在被遗忘的情况下 过去! ” 1942年,“1 月1 日……早饭后梁先生谈了许多旧国会的内幕,关于国民党 进步派的人物、主张,都有所分析,使我们对民国以来的政治发展有了更多的认 识。……夜梁先生和我们谈到了李济深先生许多的旧事,由李先生在北京陆军部 作科长时说起,一直说到北伐以后。……” 〔编者按〕 在香港沦陷前后,萨空了同志和范长江同志一直保持着秘密联系的渠道。9 日,萨应范的函约,按时到约定地点见面,萨在这天日记中讲:“长江的装束, 完全象一个烂仔了,一顶旧呢帽,一身广东人的短衫裤,我几乎已不能认识他。 在咖啡店中,他说就是明天有一条直放澳门的舢板,如果要走,还有两个人的地 位。问我想不想一同走,我说当然先叫梁先生走,另外一个位子则留给一个送梁 先生的朋友。……” 萨空了同志经过奔走联系,决定了由陈此生与梁先生同行。梁先生在陈此生 家看到范长江、陆浮、沈谱,得知是与他们一同走,更坚定了走的主意。 10日早上,萨空了同志、黄瓒送梁先生到约定地点,范长江守候在那里,即 登船出来。 路费是由萨空了同志设法凑足,当时大票不流通,小票很难找。萨将家人手 中仅有的二张百元大票交梁先生备用,梁先生将一张500 元港币大票给萨留下备 用。因为萨人口多,如果将来能够通用时也许对他有些帮助。 萨空了同志在10日的日记中写着这样的话:“送走了一批人,心上有点轻松 ……这些人不只是个人的朋友,还是中国的力量呵! ” 梁先生走后,萨空了同志搬回李炳海家与家人团聚,于25日带上家属一同乘 船离开香港。 本书精华已连载完毕,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