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梅次故事(8) 小伙子忙点头道了朱书记好。女人自我介绍:“我叫舒畅,在地区物资公司 工作。”朱怀镜望了眼舒畅,就感觉自己眼睛发胀,脸皮发痒,禁不住想抬手去 抓自己的脑袋。他忍住所有不自然的举止,尽量显得从容些,却奇怪自己怎么会 这样?他想起身替客人倒茶,却感觉双脚发硬似的,怕自己手足无措,就含糊了。 这时,刘芸却敲门进来,问:“需要给客人倒茶吗?”朱怀镜笑着点点头,道了 谢谢。刘芸倒了茶,轻声说道打搅了,马上出去了。 朱怀镜便同舒天交谈起来,始终不看舒畅一眼。舒天像是很健谈,问一答十。 舒畅嫌弟弟话说得太多了,望他一眼。朱怀镜却见这小伙子谈吐从容,不似刚进 门那样显得拘谨,人也长得清爽,倒有些欣赏了,问:“你说电视台的舒瑶是你 姐姐?她可是我们地区最出色的播音员哩。” 舒畅替妹妹谦虚道:“哪里啊,她才出道,还要您朱书记多关心才是啊。今 天她本想一块儿来拜访朱书记的,晚上有节目,来不了。”又说:“这几天都准 备过来看您的,见您这么忙,就不好意思。” “不用客气,吴弘同我既是同学,又是很好的朋友,你们就该随便些。”朱 怀镜瞟了一眼舒畅,飞快收回目光,转过头问舒天:“你哪里毕业的?工作几年 了?” 舒天回道:“荆都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工作三年了,一直在地区总工会。现 在正在读在职研究生,函授,快毕业了。” 朱怀镜点点头,笑着说:“吴弘在电话里说了你的事。他在北京神通广大, 我不敢不买他的账啊!好吧,你把报告放在这里吧。” 听朱怀镜说了好吧,姐弟俩顾不上替表哥客气几句,就站了起来,直道太晚 了,还来麻烦朱书记。朱怀镜也站了起来,只是笑笑,算是道了没关系。自然又 为他俩带来的礼物客气几句,实在推辞不了,就收下了。无非就是些烟酒,没什 么大不了的,加上毕竟又是同学的表亲,收了他们的人情也说得过去。朱怀镜站 在门口,目送他们姐弟俩,表情很客气。走廊里空无一人,刘芸已在服务台边的 值班室睡下了。舒畅走在她弟弟的后面,朝朱怀镜挥手。朱怀镜这才没事似的望 着她,微笑着。这女人太漂亮了,简直叫人看着心底发虚!舒畅在拐弯下楼的那 一瞬间,她那雪白的手臂挥动着,亮亮地一闪,隐去了。 朱怀镜关上门,依旧去洗漱间洗脸。可他眼前总隐隐约约闪着一道白影子, 就像平时抬头望灯时正好停电了,那灯的幻影仍在黑暗中挥之不去。刚才他不敢 仔细打量舒畅,似乎她长得很白,身材高挑,眼睛大大的叫人不敢对视。穿的是 白色上衣,红底碎花长裙。那衬衣无袖,却又是布扣,竖领子,紧匝匝的勾得人 很丰满的样子。不知怎么回事,今天见了舒畅,他竟窘得像个小男生。他也算是 有阅历的人了,怎么会这样?她的妹妹舒瑶倒是常在电视里看见,算是梅次电视 台最漂亮的播音员了。两姐妹长得很像。他刚到梅次那几天,很不习惯看本地台 电视,总觉得比市里差了个档次,就连那些播音员都有些土气似的。但他是地委 领导,不看本地新闻又不行。过了没几天,倒也习惯了。慢慢地就熟悉了几个主 要播音员的名字。印象最深的就是舒瑶,她留着短发,眼睛也很大,唇线很分明。 前些天,吴弘专门打来电话,推荐他的表弟舒天。吴弘的意思是,最好安排 舒天当他的秘书。他满口答应了,心里却有些犹豫。物色秘书,草率不得。再说 现任秘书赵一普,是地委办安排的,跟他没多久,不便马上换下来。领导不能自 己指定秘书,这也是地委的规定。他想先把舒天调到地委办,看一段再说。凡事 总得有个程序,相信吴弘也会理解的。 吴弘算是他们那届同学分配得最好的,进了北京。可早些年,吴弘总感到不 如意,常打电话给他,说些泄气的话。北京实在是太大了,太高深莫测了,任何 一位自负的天才,一旦到了北京,都会自叹平庸。吴弘总说自己,听起来在什么 鸟部里上班,其实什么玩意儿都不算。那会儿,朱怀镜正当着乌县的副县长,在 吴弘看来,却是大权在握了。后来吴弘倒也一步步上去了,可他仍觉得没多大意 思。他说北京高官太多了,倘若把那些高官作为人生的参照系,总令人英雄气短。 于是他就在混到副司级的时候下海了。先是开办着部里下面的公司,干了没几年 就另立门户,创办了图远实业有限公司。吴弘毕竟是在政府部门干过的,人缘广, 门路通,又懂得办事套路,只五六年工夫,就成赫赫有名的民营企业家了。 朱怀镜躺在床上,翻开一本《瞭望》。他一个人在梅次,夜夜孤枕,睡前总 要翻翻书,习惯了。可是电话响起来了。他手微微一抖,知道又是夫人陈香妹了。 拿起电话,听不到声音,果然就是她了。香妹没有送他来梅次,也一直没来看望 他,倒是三天两头打电话过来,同他商量离婚的事。电话铃总是在深夜里响起, 这会儿他忙了一天,早头昏脑涨了,刚刚躺下;远在荆都的香妹也忙完了家务, 儿子已做完作业,上床睡觉去了。电话通了,往往先是无言,再是争吵,最后又 在无言中挂断了。他知道自己对香妹的伤害太重了,却又打定主意不同她离婚。 哪怕两人是名义夫妻,也得这么将就着。他现在说不上在走顺风船还是逆水船, 不能因为婚姻问题再添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