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每个葡萄架下都有一只狐狸在等着(35) 我几乎连一分钟都没耽误,扒光衣服,就水淋淋地钻进被窝里,瑟瑟发抖。 床单和枕巾也被浸湿了一大片,冰凉。 第二天早晨,我发现情况有点儿不妙,浑身疼得连翻身都困难,骨头节仿佛 绑上了钢筋,几乎不能够打弯,而且冷,不是一般的冷,是光着屁股站在千里冰 封万里雪飘之中的那种冷,上牙打着下牙咯咯作响,我想,我一定是感冒发烧了。 喏,大概是这么回事。 我只好给罗素打了个电话,说我病了,让她去书店里支应一下,然后又叫社 区医院来一趟,那个医生我认识,是个慈祥的老太太,我总称呼她叫南丁·格尔。 我口干,像个在沙漠里渴得要命的的傻瓜,嘴唇都已干裂了,还是" 南丁· 格尔" 来了以后,给了我一瓶矿泉水。量过体温,说是39度4 ," 这可不是闹着 玩的,烧得太厉害会成白痴的。" 南丁·格尔说。我似乎精神有点儿恍惚,不知 什么时候输上的液,只觉得一条冷血的蛇顺着我的胳膊往上爬,我猜那是输入血 管里的液体在流动。所有的这些告一段落,罗素也赶来了。 罗素看看输液架,又看看我,我一定是一脸的病容,特狼狈,她说:" 你怎 么搞成这个样子?" 她的意思好像我是刻意打扮成如此狼狈,是在整容外科鼓捣 出来的。 我其实已经是梦游状态了。迷迷糊糊的我好似碰见了老头儿,一个叼着烟斗 的法兰西老头儿,他对我说:你是孤独的,你恨人,你亦被人恨;你爱人,你不 被人爱,你的周围是一片空虚的。我问他:你是罗曼·罗兰吗?他说他是。是罗 素把法国老头儿吓跑的,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说道:" 亲爱的,给我煮一杯咖 啡好吗?" " 这时候还喝什么咖啡,喝一杯牛奶不行吗?" 罗素说,似乎还皱了皱眉头。 " 不,我就喝咖啡,特浓特苦特烫的那种。" 我执拗地说。我执拗的时候其 实不多。 罗素扶我起来,喝了一杯她给我煮的咖啡。能把咖啡煮得跟藿香正气水一个 味,也是一种特异功能。她还不住地问我味道如何,我只得拿着电视广告的腔调 说," 味道好极了,滴滴香浓,意犹未尽。" 听我这么说,她居然没笑,按说,她是会笑的。我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以 为她在为我的身体担忧,正想安慰她几句,她却说:" 如果明天你的身体仍没恢 复好,去不了西安怎么办?" 她最担忧的竟是这个,让我有点儿失望。 时候不早了,我催促她快点儿去书店,免得叫老主顾们骂街。临走,她说她 打烊以后马上就过来。不一会儿," 南丁·格尔" 又来给我换液,摸一摸我的额 头,说还是没退烧,又为我加盖一床被子。我觉得我很困,却又睡不着,恍若梦 中。 等我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是一片柠檬色。罗素给我买来了我平时最 喜欢的川菜,像回锅肉、水煮鱼什么的,可是我一点儿胃口都没有。我昏眩。我 疲倦。我的眼皮仿佛挂着个沙袋一样的沉重。罗素愤愤地说:" 一个病人,不吃 东西怎么能有抵抗力!" " 我吃不下,真的吃不下。" " 你不吃饭,身体就会越来越弱,人一弱,抗病能力就会越来越差,那样你 就退不了烧,退不了烧明天就去不了西安,到时候谁陪我呀?" 只要一谈起西北 十日游,罗素就特亢奋,像一个哲学教授讲悖论一样的滔滔不绝,你如果不打断 她,她可能会讲上一节课。 " 对不起,你只好去找一个人陪你。" 我只好插嘴,中断她的话题,我似乎 从她明媚的脸蛋上发现了许多的阴影,是的,是从未发现过的阴影。" 实话说, 我也不想病成这样。" " 是啊,谁愿意有病呢……" 罗素淡淡地说,表情也是淡淡的。房间的空气 里流通着一种难以捉摸的东西,流通的究竟是什么,不知道,但难以捉摸是真的。 让我服过药之后,罗素就坐到我的床前,还是很关切地问," 无论如何,东西总 是要吃的,你难道真的什么都不想吃吗?" 我说:" 我想喝挂面汤,有鸡蛋有番茄有胡椒粉的那种。" 罗素为难了," 哎呀,我做不来怎么办," 突然又灵机一动似的拍着巴掌说, " 对了,我可以让下面的餐厅给做,你等着,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