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媚子咋也没有想到天上真掉下馅饼来了,娘真的有那么大的神通在县城里给自
己找了一个“爸”,这是娘交待她让她喊的,虽然在这个“爸”前还得再加上一个
“干”字,但是那听着不够亲切,媚子就自已作主把那个字去掉了,所以每次她嗲
声嗲气喊“爸”时,杨志仁都会从心里打起颤了,说不出心里的那种不自然,即使
有菊开那层关系作铺垫也让人觉得喊得过亲过腻,反而假了起来,但是志仁不知怎
的,既使是这样他也愿意有这么个人天天这么喊着,毕竟他太孤寂了。其实志仁第
一次看到媚子的时候,心里就恍惚起来,媚子不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三十年前的菊开
吗?只不过比菊开孱弱了许多,没有菊开看着开朗顺气,但是那眉眼那口鼻都象一
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菊开比媚子气色好,菊开的脸总是红朴朴的,眼睛是清湛
湛的,多的是做姑娘的清纯,而媚子脸黄黄的,明显是营养不良,浑浊的眼睛里比
菊开多了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妖邪气,但是志仁想这是菊开的女儿,这是菊开千托万
嘱让我照顾的,也算是对自己这么多年来对自己那份感情的一个延续的寄托,而且
这个小妮子身上隐约着菊开的影子,渐渐地志仁就接纳了媚子;你还甭说,如今来
了这个小妮子,叫爸又叫得这么亲,有些时候还会撒撒娇卖卖痴的,倒也叫膝下承
欢,享一点天伦之乐,虽然这天伦有些夹生,但那又何妨呢?孤单了这老些年,如
今也叫老来福吧。再加上志仁是退了休回对口的单位落户,所以闲得没意思,倒把
给媚子做饭当成了一件正事,每天等媚子回来吃饭,等得久了竟等出一种牵挂来,
下雨了媚子忘了打伞,志仁会披着雨衣等在校门口,天气忽然转凉,会拿一件衣服
给媚子送去,这在志仁是一种老父对女儿的情怀。当然隐隐约约中,还有一种说不
清道不明的情绪杂夹其中,这其中有一种对菊开的那种感情的成份,有时候看着媚
子看着看着志仁就走了眼,听媚子说话,那声音也象是年轻的菊开声音,娇莺似的
脆响里有一种撩人的熨贴,只是菊开的声音里有一种质朴和含蓄,而媚子的声音过
于水了,有一种带钩的上挑,似乎要钩出五脏六腑里所有情欲。这是一个春天的周
末,刚吃过晚饭,春气里荡漾着种种新发的草香树叶香花香儿,深宝石蓝的夜幕下,
路边的杨树在风里哗哗作响,树上的新绿在夜色里闪着亮,吃过晚饭,媚子和志仁
坐在平房的走廊里,象一对父女,可是媚子也从来没有和他亲生的父亲这样近这样
近的坐过,媚子把自己当成了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爬在老杨的腿上和老杨逗着玩,
可媚子毕竟已是十八九岁了,再怎么娇小玲珑,再怎么撒娇卖痴的装小,她也是十
八九岁的大姑娘了,她的胸柔软而有弹性,靠在老杨这个几十年没有碰过女人的老
头子腿上,让老杨不觉心惊肉跳起来,心里一边为这个小妮子的不懂事不检点而犯
嘀咕,一边又意乱心驰,不觉浑身颤抖起来,而媚子好像偏不懂事的问他:“爸,
你冷吗?”老杨的声音里有一种别样的激情,被一种羞愧遮盖着:“噢,是有点冷。”
然后很不自然地推开了媚子站起身回屋里去了。被媚子这么故作天真的一问,他为
自己心里那个龌龊的念头羞愧起来:“这妮子多单纯。我怎么能……哎。”他远远
不知道,面前这个小人远比他在感情上成熟得多精细得多,他更不会料到这一切都
是这个貌似单纯的小姑娘故意安排的。其实当她第一次看到杨志仁时,从他那热切
而又恍惚的目光里,她已经觉察到了什么,加上青春期少女善怀春的敏感和她的精
明和攻于心计,她感到:老杨和母亲菊开一定有着非一般的关系。而且直觉告诉她
:面前这个老头子也因此对她有着一定程度的着迷和依恋,也许恋的不是她本人,
但是做个替身也说明了自身的魅力,总之一定要抓住他不放,不为别的,为了她自
己的将来做打算也要这样做;但是又要不失却她自已,这个火候一定得把握的好,
在这一点上她是自信的,别看这个老头年纪一大把了,在情感上还是低龄的和弱智
的,不是这样,咋会傻气到为了我娘一辈子不娶的地步?
老杨也觉得最近的媚子越来越象菊开,过去是眉眼象,最近连发式也象了起来,
两条辫子扎得精致而紧凑,虽然菊开的是乌黑油亮的,媚子的头发干枯而黄,但是
还是能勾起他对过去的回忆,哎,媚子太象菊开了,太象了。老杨不觉心旌摇荡起
来,这一天,当他看着媚子又穿了一件和三十年前照片上菊开一模一样的果绿汗衫
时。吃着晚饭老杨端着晚饭不觉忘了神:这一件汗衫是三十年前老杨在农机站参加
义务劳动扛化肥,站上一位好心的师傅看他干活实诚,顺手从仓库里拿了两个日本
进口的尿素袋子给他算是对他的褒奖,他这可喜坏了,那时候村子里最流行的就是
用这种料子做衣服,柔软凉爽又好洗,回家用颜料煮一煮送给菊开做衬衣穿了准好
看……可是如今这件衬衣怎么穿到了媚子身上,他几次想问,但是又问不出口,也
许是偶然的巧合吧,他根本想不到,这一切又是媚子精心安排的,是媚子偷偷地看
了他放在枕下的小笔记本里的那张菊开的照片。照片里的菊开穿着果绿的汗衫,扎
着两个逞亮的辫子,意气风发的,真象眼前的媚子,老杨心里这么想着,不觉又看
了媚子一眼。这天夜里,媚子睡觉就格外地操了心,她闭着眼,想着心事,听着外
屋的动静,她觉得杨志仁今天晚上一定会有异样的举动,不觉又喜又忧,喜的是杨
志仁对她的感情越陷越深,忧的是真怕自己控制不了局势,于是心里就忐忑起来,
盘算着用什么方法来对付他,不知不觉竟混混沉沉睡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媚子忽然觉得痒痒的,有什么东西在脸上摸摸索索,媚
子吓了一跳,一激凌就醒了,只见老杨正颤抖着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一边喃喃自
语:“菊开,菊开……你。”
说着说着便向媚子凑来,媚子忽生一下坐了起来,厉声喝道:“爸,你要干什
么,我是媚子。”老杨的手忽然停在空中,像是被什么蜇了一下缩了回去:“噢,
噢,你是媚子,我来给你扇扇,看把你热的,我的好闺女。”看他这么一转,媚子
松了一口气,心想谅你也不敢怎么样我,要是有个啥闪失,看你的老脸往哪儿搁。
但是媚子觉得这是她表露心际的好时机,为以后做打算,无论考上考不上学,自己
都不要再回那个穷山沟子里去。于是趁着夜深人静,媚子慢慢地把话引上了正题:
“爸,你愿意我一辈子都做你的女儿吗?。”老杨正为自己刚才的失态羞愧难当,
一看媚子给了自己这么好一个台阶,便感激不尽顺势而下,当下便满口答应下来:
“好啊,好啊,我求还求不来呢,我真想象不出将来你要是走了,我还怎么活下去,
这一段时间,你真的让我快乐了不少,让我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我已经舍不得你了。”
志仁说这话都是真心话,虽然给她眼前的“女儿”说着不太相宜,但是媚子却也没
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她心里明白,是她在一天天地吊起这个老头心中的这个念
头,而且她也想听他的这种表白,至少让她在他身上牛刀小试了一把,自己成功了,
自己是一个有魅力,能够吸引男人控制男人的人,虽然这个男人是个老男人,但毕
竟也是个男人,不是有人说了吗,女人要想在这个世上站得住脚必先征服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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