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何必再相见(4) 他这话一出,马车中便是一静。 车队又行进了十来里后,太阳沉入了地平线。 随着一阵呼啸声传来,众马车纷纷停下,仆役们开始忙着准备晚餐。 陈容从马车中走下,她转过头,望着那个还笔直笔直坐在驭夫位置上的少年。 灿烂的金光中,那少年稚嫩秀美的脸孔,沉肃落寞得宛如行走在荒原中的孤狼。 那种寂寞孤凄,她前世时,在镜子中看到过无数次。 这种孤凄,在不时传来的欢笑喧嚣中,显得那么落落寡欢。 陈容来到孙小郎的旁边,说道:“想要报仇,便要积蓄力量。只有懦夫,才 会拒绝一切帮助和改变,自顾自地沉浸在悲伤绝望当中。” 她的声音很低,也很冷。 孙小郎忽地转过头来,目光森森地盯着陈容。 陈容却没有理他,她自顾自地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陈容回到营帐前,低声吩咐道:“弄好饭菜后,给孙小郎送上两份。” “是。” 当最后一缕金光沉入天际时,几家的饭菜都已弄好。这一次,王家和庾家摆 开的酒肉,直是形成了两条长龙。 陈容一边吃着饭菜,一边注意到,王家和庾家都送了饭菜过来,可孙小郎冷 脸拒绝后,只收下了她的。 陈容见状,笑了笑,摇了摇头。 两队合一后,众氏族子弟都把心放到了肚子里。直到月上中天,笑闹声还不 绝于耳。 踩着月光,陈容向前方走去。 这次扎营的所在,是一条小河前的山坡。地势开阔。 月光下,静静流淌的河水散发着轻柔的光芒。 走着走着,陈容听到了一阵琴声。 那琴声十分空灵,只是一听,陈容便知道,那是王弘所奏。不知不觉中,陈 容顺着琴声走去。 才走了十几步,她的脚步便是一刹。在那澄澈的月光中,抚琴而奏的,可不 正是王弘?只是,他的身前身后,都是华服美丽的少女们。 望着那些少女,陈容摇了摇头,缓步退后。 刚刚退到河边,一个发育期的,粗嘎刺耳的少年声音响起,“你叫陈容?” 陈容点了点头。 “孙衍,还没有取字。” 陈容侧过头,望着身边修长俊秀的少年,月光下,他那侧面还真是好看,曲 线分明又灵秀之极。 孙衍凝视着银光闪耀的湖面,再次沙哑地说道:“王氏和庾氏众人,都在怜 悯我,都想施舍我。哼!我堂堂男儿,何须他人怜悯。” 陈容沉默了。 孙衍转过头来,他认真地盯着陈容,盯着盯着,突然问道:“你多大了?” 陈容一怔,回道:“还没满十五。” “比我小。”孙衍盯着她,理所当然地说道:“叫我兄长吧。” 陈容一惊,愣愣地抬头看向他。 月光下,她傻乎乎的表情,显然取悦了孙衍,他笑了笑。这一笑,把他脸上 的落寞孤凄一扫而空。 陈容瞪着他,说道:“哼,你不一定比我大。” 孙衍再次一笑,这个少年,显然以前是很爱笑的,他笑着的时候,整张脸上 神采飞扬,明亮异常。 他朝着陈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点头道:“不错,要不是你说出,谁也看 不出你才十五。哼,明明是个小丫头,却有了妇人的妖娆之姿。” 这话说得陈容的小脸瞬时通红。她吸了一口气,想把这怒火压下,可她本来 便是个有脾气的,深呼吸了五六下,她嘴一张,还是恨恨地喝骂道:“那也比你 这个有着鸭子嗓音的小屁孩要好!” 孙衍哈哈一笑。 只是笑着笑着,他的声音已越来越小。他侧过头去,继续望着前方银光流荡 的河面,低低地说道:“你的眼神,如狼,我喜欢。” 陈容抬起头来,瞪着孙衍,有心想要反驳,那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转过头,陈容与孙衍一样看着荡漾的湖面,暗暗想道:我原本以为,我已经 把前尘往事都忘记了,现在看来,我做得还不够。这样不行,我得让自己真正平 和起来,哪怕是再见到那个人,也应该是平和的。 这时,两人并肩而立,都是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