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很不幸地,商队真遇上了强盗。 凶恶的盗匪个个骑着大马,手持大刀,用黑布巾半蒙着脸。商队一行人在毫无 预警之下被团团围住。 “保护商队。” 领队的镖师大声厉喝,其余四人包括女扮男装的绫晏梅在内,立刻骑着马从商 队中奔出外围,掩护在前面。 “你进去。”早知道绫晏梅伪装身份的柳傲龙,见绫晏梅强出头,连忙对着她 大吼一声。 身为镖局的一份子,绫晏梅怎能畏畏缩缩地躲在商队里?这可是会被别人看笑 话的。她倨傲地挺胸昂首,对所有人的警告充耳不闻。 “老大,那少年长得挺俊的。”其中一名盗匪邪气地说道。 “是呀,俊极了。” 当首的头头没有蒙脸,而且蓄了大胡子,看起来肮脏又可怕。他邪笑地看向绫 晏梅的方向。 匪头那淫秽的视线,让绫晏梅和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柳傲龙这时也从商队出 来,他护在绫晏梅的身旁。 “兄弟们,把‘他’掳来给咱们老大玩玩如何?” 匪徒说话之际,便逐渐向绫晏梅的方向逼近。他们的老大有断袖之癖,不爱女 人只要男人,当他看见绫晏梅外貌俊雅又有出众的气质,就已经一副欲火焚身、受 不了的模样了。 “滚开,谁都不准动她一根寒毛。”镖局师兄们全从腰际抽出利剑和匪徒对抗。 “不准?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何能耐阻止我——”匪头眼中闪过一道可怕精光, 一扬手,镖师们以为一行匪徒准备采取集体攻击。他们挺胸昂首戒备着“放箭——” 一声命令,前方的匪徒全趴下去,而他们身后从树丛里却不断地射出利箭。 镖师们无法预料会有此举,有两名镖师中箭落马,一名为了掩护绫晏梅和柳傲 龙也中箭身亡。 “不——”绫晏梅尖叫一声。她吓坏了,这辈子从来没有看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师兄就躺在她的马下,被箭射中的胸口淌出血。 “柳兄,我和师弟来对付他们,请你带着商队乘机往后方逃逸。”武功高强的 两名师兄,他挥舞着手中的剑,替他们挡下了利箭的攻击。 柳傲龙看情势危急,不管是否有机会能逃脱,趁混乱之际他带着绫晏梅,挥手 示意要所有的人跟着他,伏趴在马背上打算冲出重围。 “想逃,留下钱财和那名少年再逃也不迟呀。”为首的老大可不想放过绫晏梅, 他挥动手中的缰绳策马狂奔,奔驰间从腰际拔出大刀。 绫晏梅回首一望,看见刀光闪闪—— “傲龙,那匪头他——”他正朝着她狂奔而来。 “别怕,有我在。”柳傲龙也练过武,但那只用来强身而已。他已自顾不暇, 但是却仍挺身保护绫晏梅。 “你滚一边去,我对你没兴趣。”匪头扬起大刀,火速冲了过来。他高扬的刀 落下,砍向柳傲龙。 “傲龙,危险。”绫晏梅惊恐大叫,匪头的刀已在瞬间砍中柳傲龙。 “晏梅……快跑……”柳傲龙中刀落马,在落地前忧心地提醒吓坏的绫晏梅。 “傲龙——你不能死。”绫晏梅低首恐惧地看着摔落在地面而晕厥过去的柳傲 龙。 惊恐和极度慌乱,让她忘了身后那名对她虎视眈眈的盗匪头子。待她想起时, 转头一看,匪头已来到她面前。 “不、不要——”绫晏梅惊恐地大叫。“师兄、救——”来不及讨救兵,她已 被匪头的手刀击中后颈,昏死过去。 黄沙滚滚,刀剑厮杀声在不久后停止。 ☆ ☆ ☆ 一脸狰狞的土匪头子楚悍骑着马,一手环抱着意识模糊的绫晏梅,一手扬着马 鞭,他有力的脚踢了一下马肚,马儿仰空嘶吼一声,狂奔于黄沙草原上。 “快!回山寨庆功去——”他领着队得意地吆喝着。 邪气的睥睨着怀里这俊秀的“男人”,他的下腹已然紧绷,等不及要尝尝“他” 的滋味了。 在这一带,胡汉杂处,滚滚黄沙,除了有盗匪出没之外,更有可怕的辽人存在。 这些盗匪为了抢夺财物,不惜杀人;而大宋的宿敌——吃人不吐骨头的辽人! 更让人恐惧。 滚滚黄沙的尽头,一队训练有术的轻骑正迎面而来。 那急速有力的马蹄声,大马上那黑色的身影,让匪头楚悍惊恐地瞪大双眼。 “赶紧掉头——”真他妈的倒霉,怎地在这节骨眼上遇见可怕的辽人。 盗匪的马匹迅速掉头,往来时路奔驰而去。辽人军队早看见了这批行踪可疑的 盗匪,他们快马加鞭往前方奔驰。 “快逃——”眼见辽人的黑马就要追上来,盗匪们紧张地吼叫着。 咻——几条鞭子挥出,准确地卷住跑在后头的那几名匪徒的脖子、腰际和手臂。 他们应声而倒,被拉下马,在滚烫的黄沙上翻滚。 收回,然后再挥出鞭,又有几名匪徒滚下马,有的被挥出几尺之外,有的则被 失去步调的马蹄给踩死。 “不——”楚悍用力挥着马鞭,踢着马肚,紧张惶恐地往前逃窜。“驾——” 趴在马背上的绫晏梅无法承受这种颠簸,最后在楚悍山自顾不暇的情况下,她 被抛下了马。 “喝——”绫晏梅重重地落了地,她干涩如火灼烧的喉间,传出一声非常痛苦 的闷哼声。才方略微恢复意识的她,再度被黑暗包覆,陷入昏迷。 辽人的骑队看见被抛落在黄沙的人影时,停下了追赶。 群马嘶啼一声,停住了。一名身材高大,身穿黑色狐皮袍、皮裤、长筒皮靴, 左肩围着一条羊皮的辽人,俐落地跃下了马,其余的人留在马上,没有任何动作。 “老天——是一名女人。”大家在看见坠落在黄土上的绫晏梅,不由得响起此 起彼落的惊呼声。 原本戴着头巾掩饰的绫晏梅,在被抛下马的时候,头巾被风吹走了,她一头乌 黑柔亮的青丝披散在脸颊和肩背上。 “是——中原人。”那名半跪在地上的辽人,拧着严肃的眉说。“该怎么处置 她?她身上并没有任何密件,但也许有口信……”他抬起眸,询问立在骑队中央的 红发首领。 由咄质允领队的三十七人的军骑,目的就是要严防中原人把密函带往西夏,他 们在边境巡逻,必须抓下每个可疑的中原人,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 “带回上京,请皇上裁决。” ☆ ☆ ☆ 现在的大辽正施行汉化。在辽人的领土上,虽然胡汉杂处,但汉人仍处于较无 地位的平民。 “上京”也就是辽国的首都。 当绫晏梅被军骑带至上京时,正值寒冷的严冬,一路上,身受重伤的绫晏梅处 于半清醒的状态,在她晕眩疼痛的脑子里,仍不时浮现出商旅被盗匪抢夺、杀戮的 可怕画面。 即使现在被安置在舒适温暖的房间里,她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而身体也是 处于摇晃的状态。 绫晏梅躺在床上,被一名侍女扶起来喝了药,她试着张开眼,但涣散的焦距和 模糊的意识,让她无法辨识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这几天她都是这个样子,偶尔清醒,但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处于昏睡的状态。 惊惶和恐惧占据了她,她全身无力、发疼,脑子全是一片空白。 “她只是一名娇弱的女子……”俊雅斯文的耶律常焰立在床前,看着这名被军 骑带回宫中已有七天的美丽女子。 他摇着头,否定掉咄质允的怀疑。她绝不是替大宋递送密函前往西夏的人,她 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虽然她看得出来有练过武,不过也只是一身“蹩脚” 的强身武学。 幸运的是,她这身螫脚的武功救了她,她还算不错的内力,让她在从马上被用 力抛下来时,还承受得了这可能会让人“肝胆俱裂”的可怕撞击力。 “属下该做何处置?”咄质允向辽帝耶律常焰请示。 “嗯……”这个问题似乎很棘手……一个美丽而令人心动的汉人女子该就这么 放了吗?“知道她的身份吗?”耶律常焰炯亮的眸,闪着莫测的光芒。 “属下发现她时,她已落在盗匪的手上,无从查起她的身份。” “没有其他同伴?” “没有。” 一个身份不明的汉人女子。 “那……依我看、就把她留在京里吧。”俊朗的眉往上一挑,耶律常焰的神情 蕴涵着让人无法猜测的诡计。“你——可以离开了。”耶律常焰潇洒地挥挥袖,挥 退咄质允。 一个娇弱绝丽的汉人女子,谁看了不动心。 咄质允约略猜测出耶律常焰的心思,他对这名汉女动心了,想必打算纳为妃子 吧! 没有让心思表露在脸上,咄质允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 ☆ ☆ 数日后,房间进来了六位侍女,一名御医尾随在后。 耶律常焰早在一刻钟前就来了,他表情莫测地看着仍处于昏睡中的绫晏梅。 那双炯亮的眸一直盯着床上绝丽的身姿瞧。 “她现在伤势在复原当中,只是身子骨稍微弱了些。”御医替她把了把脉,回 过身恭敬地向耶律常焰报告。 辽帝颔颔首,表示知道了。“依你看,她还有多久才能完全痊愈?既然伤势都 好了,为何还一直昏迷不醒呢?”他关心地问道。 “只要按时服药,再休养个几日便可痊愈。至于昏迷的原因可能是惊吓过度, 才会导致如此。” “嗯……这么的娇弱……”耶律常焰一脸不可思议地瞪视着绫晏梅。没想到汉 人女子竟然这么经不起惊吓,一晕厥就长达半月之久。“这么娇嫩的身子骨怎敌得 了我辽国男人强悍的身躯呢?”他沉吟着。 许久,御医被挥退了,耶律常焰唤进那六名侍女,命令道:“在她还没清醒前, 替她换下身上的衣服,然后——给她换上一袭绫罗绸缎,外面天气冷,记得给她裹 一件貂袍;再来嘛——给她喝一点儿……然后让符耘和洛天把她送至湟和别业去… …”这是一个诡计。耶律常焰那醇厚好听的声音里,透露着他的期待和奸佞。 撇首望向庭院外,已开始飘雪了。梅花应该开了吧,也该赫遥觉胤来宫廷里把 酒言欢了。 ☆ ☆ ☆ 冬雪时刻,寒冷的低温让花园里不再是百花争艳,只剩下园里一隅缓缓绽放着 清香怡人的梅。 初绽的寒梅,不比牡丹艳丽,不比玫瑰娇艳,但优雅的姿态却让人看得痴了— — “你这次离去,恐怕又会好久好久见不着你的面了上站在梅林下,一位穿着白 色裘袍,面容白皙,温文尔雅的男子,对着身旁另一位同样穿着,身材却粗犷高大 的男子说着话。 “英明的皇帝,您只要一下诏,觉胤就算离上京再远,也得插翅火速飞回来, 不是么?”那身材昂藏伟岸的男子,冷肃的脸庞,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爱卿——对你,我怎敢随便下诏书。” “皇上,您言重了。您贵为当朝皇帝,而我仅是一介平民,岂敢忤逆您。” “爱卿,如果没有您,我这皇位恐怕是坐不久……” 大宋在他登基时,轻视他年幼无知,竟乘机大举入侵辽国。当时若没有英勇睿 智、骁勇善战的赫遥觉胤披战袍上沙场捍卫疆土,他辽国恐怕早被大宋给一举歼灭 了。 “都过去的事,别提了——我现在只想轻松惬意的过日子,不再干涉战事了。” 今天是赫遥觉胤离京的日子,他从此将卸下重任,回北方领地去。 “爱卿,临行前,我准备了一份小小的薄礼送给你。”耶律常焰一脸愉悦地说。 当耶律常焰俊雅的脸庞!出现这种“怪异”的愉悦神情时,代表事情不妙了。 “什么礼物?”赫遥觉胤皱着浓眉问,他的额际突然隐隐作疼起来。 “等你回到别业,你就知道了。” “你又在耍什么鬼计?我可告诉你,这次我是真的要离开了,绝不会再为任何 事情留下来。 “这已经是他第七次“打算”要离开上京,回北方领地,可每次这位年纪轻轻 却聪颖过人的皇帝却总设下“陷阱”又把他留下来。 这次他是铁了心要离开了,任谁都留不下他。 “这次我不会再‘用心’挽留你,因为我突然惊觉,你的年纪不小了,是到了 该……该为自己将来‘打算’的时候了。”辽帝挑着眉说,摘下一朵美丽的寒梅递 给僵在原地的赫遥觉胤,耶律常焰旋身,迈开沉稳优雅的步伐缓缓步出梅林。 赫遥觉胤仍立在原地,他低首看着手上初绽放的梅花——美丽的梅花,烙进他 黑色的深瞳里,瓣瓣都是恼人的忧虑。 ☆ ☆ ☆ 赫遥觉胤剽悍的壮躯旋身飞上棕色大马,逆着纷飞的雪花,他用力的挥着马鞭, 棕马如射出的箭,往来时的方向奔驰回去。 一定有问题?!思及方才辽帝那过分愉悦的神情,赫遥觉胤心里就直发毛起来。 赫遥觉胤已被诡计多端的辽帝给设计太多次了,这一次他学乖了,绝对不会再 让自己深陷不可自拔的危险境地。 白色的裘袍飞扬身后,棕色大马以仿人之姿,火速奔回别业。 湟和别业—— 以狂妄之姿旋跃下马,赫遥觉胤凛着一脸森冷,冲进回廊奔入大厅。 “葛福——”赫遥觉胤大声唤着别业的总管,浑身散发可怕的气焰。 “爷——”葛福正在和几名仆人在内厅整理着赫遥觉胤远行的行李,一听见这 声厉喝!他赶紧放下事情,跑到大厅。“爷,我在这儿,有什么事吩咐么?”看赫 遥觉胤那脸死凝,葛福毕恭毕敬地直着腰杆,不敢妄动。 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大事?主子这脸色可吓坏人了。 “我不在的这两天,宫里是否又差人送‘东西’过来?”他厉声地问葛福。 东西?“没有哇!”葛福摇摇头。他身为总管,执掌着整座别业的事情,上至 皇帝、下至每日送青菜来的菜贩,都逃不过他的视线,无论谁要进这座别业的大门, 都得先过他这一关卡呀! 没?这,皇帝明明说要送他一份“薄礼”的…… “你确定没有?”他眯细眸,紧盯着葛福瞧。 “绝对没有!我这两天都待在府里,没踏出半步,所有出入的人、物,我都清 楚的很。这礼是收了一堆,可绝对没有白宫中送来的。”葛福可没隐瞒,他说得铿 锵有力,自信满满,半点儿都不含糊。 “那好,你继续去做你的事。”赫遥觉胤紧锁的眉宇略微放松了,他大手一挥, 挥退了葛福。 葛福在门前顿了顿脚步。“爷,这——何时要上路呢?”他回身问道。 他怕又和前几次一样走不成,又被这外表看似敦厚尔雅,心思却狡诈奸佞的耶 律常焰施鬼计给留了下来。 “明儿一早,绝不延误!”管他漫天飞雪,他就要马上离京,离开天子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