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颜之介演奏会排练场地。 蓝媚儿与解轩一同坐在观众席的位子上,观赏著颜之介与一知名管弦乐团合 作排练。 当他的经纪人已经一个多礼拜了,其实对她而言这份工作相当轻松;没有其 它额外的外务,只需每天陪在颜之介身边替他处理琐事就好。而且她本来就不怕 颜之介的坏脾气,知道该怎麽去安抚他以及应对其他人:而从林政卫特地条列给 她的注意事项中,大部分都是有关该如何与颜之介相处的“秘诀”……唉,可怜 的圆圆大头,被颜之介欺压了那麽久,竟然还念念不忘这份工作,真是个老实的 好好先生啊。 颜之介上次的演奏是一场独奏会,但这次有管弦乐团搭配,虽然合奏部分约 只占百分之四十,但合奏远比独奏需要配合练习,加上现在已经八月初,离演奏 会只剩两个礼拜不到,所以他们几乎每天都紧锣密鼓的排练,只为达成一场完美 的演出。 演奏完一曲曲目,台上的演奏者个个表情愉悦且尽兴,对“颜之怀”打心里 敬佩,因为他们所演奏的乐曲全都是由“颜之怀”所创作——这也正是“颜之怀” 会在去年归国初试啼声之际就备受注目且一炮而红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准备下一首曲子的间歇时间,颜之介往蓝媚儿与解轩的方向看了一眼。她 对他扬起一抹笑,赞赏地点了点头。但他没有笑,眼中甚至有著相当程度的不快, 她循著他的视线找到冷眼射击的目标——解轩。 浑然不知情的解轩还不知死活地向她靠了靠,怕影响演奏氛围的对她低声赞 叹道:“真是精采的演奏。” 她同情地看他一眼,相信解轩的名字在颜之介的记忆中大概一路长黑到太平 洋去了。 她已经跟她的朋友们解释过那天其实她只是在对他们发泄情绪,“颜之怀” 并非真的待她不好。在他们都释怀後,偶尔会来排练会场看她,而其中来得最勤 的就属解轩了,虽然他每次都会惹来“颜之怀”的冷眼,但他却傻愣的以为那只 是“颜之怀”的脾气不好罢了,与自己无关。 “其实现在的他看起来还算和善……”解轩观察之後下评论道,“而且我听 这里的工作人员说,颜之怀是个很安静的人,怎麽会跟我们在别墅那次见到的他 差那麽多?” “嗯。”蓝媚儿缓缓应了声,心中却是充满无言以对的无奈感。 之前,有林政卫当缓冲板的时候,大家的确都认为“颜之怀”只是个安静的 人,而林政卫出车祸的那几天,他顶多只是心情不好,所以脾气较差了点,但若 再继续下去肯定会露出马脚,所以她接下经纪人这份职务的时机正好,适时将欲 翻涌而起的怀疑波浪给压制下来。 可笑的是,颜之介之所以安静乃是因为他厌恶与人交际、懒得与人说话,然 而经纪公司去年透露的消息竟然是一一颜之怀中文程度不好,所以不擅与人交际。 当她从颜之莫口中听见这个说词时差点忍不住放声大笑——颜之介的中文程度会 不好?那与她唇枪舌剑了三百回合的人究竟是谁! 据颜之莫所言,颜之介与颜之怀虽然从小就被送往维也纳,但颜家仍持续聘 请中文教师为他俩授课直到高中毕业,而且他们的日常对话也多用中文,所以中 文底子其实不差。 想到此,又忍不住想到颜之介与颜之怀之间的问题纠葛…… 自从她每晚都去“监督”他睡觉之後,他失眠及人格分裂的症状已、经明显 减少许多。但问题真的就此根绝了吗?她并不这麽认为。但目前似乎也没有任何 方法能够突破颜之介的心防,让他松口告知颜之怀的真正死亡原因,所以只能静 待转变时机的到来…… 见蓝媚儿那般专注地看著颜之怀,解轩忍不住开口问道:“媚儿,你……还 很喜欢他吗?” 她脸微侧看他一眼,点头。“嗯。” “那他呢?他对你好吗?” 她又点头。“嗯。” 其实,对於颜之介是否喜欢她这个疑问,她是抱持不确定的:毕竟像对解轩 投以冷眼的这类蛛丝马迹并不能真的证实他是喜欢她的,有可能他只是单纯讨厌 解轩罢了……也许他对她有所感觉,但在还没完全确定之前,她认为想太多也没 有用,顺其自然就好。 “对了,媚儿。”解轩又悄声道:“林政卫要我问你,工作到现在还好吗? 有没有什麽要问他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我会转达给他。” 她对他摇摇头。“没问题。你告诉他,我胜任愉快。”解轩不定时会去探望 林政卫,那张注意事项的单子就是他转交给她的。 “那……” 解轩还想说些什麽,台上突然响起冷锐、具压倒性的钢琴声,他们同时被拉 回注意力,看见“颜之怀”不顾练习曲目,竟然迳自弹起了独奏似飞瀑般的快板 节奏、清冽如冰的音色,冲击的划破整个宁静空气,又瞬间聚拢所有感官知觉, 高高挑悬著听众的每根神经,整个会场瞬间坠入乐音所凝聚出的氛围中,在场的 每一个人皆停下了动作,屏息听著“颜之怀”的独奏。 蓝媚儿也同样屏息。听著他那教人如坠万丈深海、尖冷深沉却又无限静谧的 琴音,为此完美的琴音不禁全身战栗、无法动弹,却也不想抽离,只想问上眼睛, 沉沉坠入他的音乐之中。 她还记得去年第一次去听“颜之怀”的演奏会时,同样也被他的音乐所深深 吸引,当时情绪的激越与情感的悸动被自己视为是崇拜偶像心理。 一直以来,她没有交男朋友其实不是因为太过务实或怎样,而是从来没有人 能够抓住她的视线……生平第一次被攫锁住目光,就是因为颜之怀—— 或者该说,是颜之介。 当上他的经纪人之後,她每天看著他弹琴,并不意外的发现——她又再一次 被他的琴音吸引:而这一次一在与真实的他相处过後,已经不再是崇拜偶像心理, 加上初见面时对他极差的印象,已经完全毁坏他在她心中原本的形象,她是真真 实实的……对颜之介这个人著了迷。迷恋上他弹琴时的姿态模样、迷恋上他修长 十指所创造出的神奇力量……迷恋上了他。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也会变成“外貌协会”的会员之一,但弹琴时的他真 的很具魅力;他的外型是无可挑剔的完美——面孔、表情、身形比例、举手投足、 肩膀线条、笔直的背……美丽的伸展著,优雅似高踞岩壁上的雕,教人无可抑制 的就被他吸引而离不开视线。 她一向务实,知道这样的一场迷恋,吃亏的必定是自己,毕竟真实的他个性 有著太过阴沉晦暗的一面——善变不定的情绪、偶尔的人格变化……然而,也许 比起他的风采,她之所以会爱上他是因为心疼他。 往往,听著他尖冷深沉的琴音,她都会被琴音之中所蕴含的情绪缩绞著呼吸 与心跳,想起他夜晚的难以入眠、想起他不时的眉头深锁、想起他背负的过去… …每每,连心都忍不住痛了起来。 就如同开始时的突然,琴音倏然终止。 在众人尚末自琴音馀韵中回过神的当口,颜之介突然站起、转身,大踏步往 演奏台两旁的通道走去,消失了踪影,留下错愕的众人。 蓝媚儿赶紧步上演奏台,对乐团团员笑道:“各位辛苦了,我想大家和颜少 也都累了,我们就先休息一下吧。” 又转身对台下执行策画的人同样笑道:“刚才颜少所弹的曲子好像不在演奏 曲目上嘛,那是不是可以考虑加进去呢?” 听见蓝媚儿的提议,几个策画人员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留下话题给众人,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後,蓝媚儿脚步欲离前不忘对解轩挥 手笑道:“你也该回去了,我们改天再聊。” “喔,好。”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解轩还是依言傻愣地点头。 又对众人笑了笑,蓝媚儿不疾不徐地走向舞台两侧的通道,穿过帷幕,经过 後台,再转过几道短廊,往颜之介专属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才一踏进休息室,坐在里面的颜之介就对她射出冰冷问话:“那个家伙到底 每天都来这里干嘛?!” 她看他一眼,不疾不徐地回道:“他来替林政卫传话,问我在工作上有没任 何问题。” “问题问完了就叫他快滚,碍眼!”他火气颇大。 连续几日都见到解轩那个毛头小子跑来找蓝媚儿,他的烦躁情绪已经濒临界 限。没问过他们是什么关系——是不该问,也是不敢问,却更加深了他内心的焦 躁不安。 她替他倒了杯水,端到他面前。“他已经走了。” 他没有接过,抬眼注视她,冷讽道:“你跟他感情倒好。” 看著他近乎咬牙切齿的神情,她微扬眉,突然问:“你在吃醋吗?” 就像尾巴被狠狠踩了一脚的猫,他猛然直挺挺地站起,僵立在原地,瞪著一 双。晾吓不已的眼看著她。 明显“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反应,让她讶於他的反应竟是这般明显直接, 却也有些什麽东四开始在内心发酵……啵啵啵的直响,彷佛心中冒出许多美丽的 七彩泡泡。 她缓缓绽出一朵神秘浅笑,道:“我跟他只是朋友。” 他恼羞成怒地一挥手,斥道:“反正叫他不要再到这里来!我不想再看见他!” 就又大踏步走出休息室。 “知道了。”她回了声,带著一抹笑跟在他後面走出。 她知道要他坦承自己的感情必须花一点耐心与时间——他连自己都不认同了, 又怎能强求他认同自己的感情呢? 但她不急,她向来是以耐力取胜的。 排练结束之後,颜之介与蓝媚儿一同走出会场。 在会场出口处,看见“颜之怀”的身影,几个记者立刻围了上来,将麦克风 递到他面前进行采访。“颜少,请你谈谈这次演奏会为什麽只开三场?你的名声 这麽轰动,为什麽不多开几场?” “颜少,听说你刚才有一场非常完美的独奏,却不在预定曲目上,有考虑要 加进曲目里面吗?” 颜之介与蓝媚儿不改行走速度,蓝媚儿挡在颜之介前方笑著替颜之介回答道: “我们会视演奏会情况决定是否要加开场次,而今天独奏的曲子就等活动策画小 组进行讨论之後会再进行公布,大家拭目以待。” 完全官方式的说词。若说她的工作有什麽让她感到苦恼的,应该就属面对记 者的这一部分。上次的演奏会,媒体的焦点放在“归国天才钢琴家”这个名号上; 而这一次,媒体当然会尽全力找出其它话题来炒作新闻,也之所以颜之介不按牌 理出牌的独奏了一曲,才会引来这些记者的追问。 “颜少是看不起我们吗?不然怎麽都不开口说话?”突然,在记者圈外围有 个记者开口说道,声量大小刚好可以让所有人听得清楚分明。 颜之介不改其脚步,蓝媚儿回过头看了那个记者一眼——肥胖矮短的一个中 年男子,一身略嫌邋遢的衬衫长裤,领带歪了一边,戴了顶渔夫帽,其貌不扬的 外表极不显眼,但眼中的精光却完全符合狗仔队应有的特质。以她母亲的说词, 绝对会给他冠上“难缠家伙”的字眼,就像一只非洲斑点鬣狗般绝对会紧咬著猎 物不放的类型。 蓝媚儿拉著颜之介停下脚步,对那个记者陪笑道:“别见怪、别见怪,颜少 的中文不好啊。” “是吗?”张国强也笑了笑,但那笑看起来就很阴险的样子,他状似随意地 说道:“可是经过我们的深入调查,颜家大老爷希望子孙不忘本,所以特别聘请 了中文教师教授颜少中文啊。怎麽?难不成颜少有健忘症,一回国反而将中文给 忘光光啦?” 他爆出大内幕,一群记者全都转头看向张国强,就为等他再说出些什麽值得 炒作的新闻。 蓝媚儿心一惊!不知道他究竟查出了些什麽,但她仍保持镇定地回道:“我 不知道你这个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你误会了,颜少爷的中文的确不好。” 她对众人一笑。“何况,只要颜少爷的音乐足以震撼人心,那会不会说中文 根本不是值得关注的焦点吧?” “怎麽不会是焦点?”张国强眼中透出狡狯的光亮。“颜少故意表态自己不 会说中文,根本是一种欺骗的行为,这样如何对喜爱他的广大乐迷交代?” 蓝媚儿又欲回应,一直不动声色的颜之介突然走到她身侧,与她一同面对张 国强,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冷冷睨视著他,但眼中的冰霜已经足以冻结张国强脸 上不怀好意的笑。 在颜之介的冰寒威势下,张国强微缩了下肩,气势也减了大半,但他仍不示 弱地回道:“怎样?颜少,你倒是说说啊,你怎么跟你的乐迷交代?” 颜之介开口了,却是清晰且标准的德语,不带表情也不显情绪地对著张国强 流利地说了一长串,然後在众人仍怔愣的当口,突然半握住蓝媚儿的手,将她带 离现场。 一直到坐上车,蓝媚儿还是很佩服地看著颜之介——不愧是顶尖的吵架高手, 不扬一粒尘、不沾半分腥就能够让对手完全没有回嘴的馀地,然後潇洒退场,佩 服、佩服! 她忍不住问:“你到底对他说了些什麽?” 他一笑。“我对他说了一个德国童话故事。” 她不禁失笑。“亏你想得出来!” “对付无聊人士没必要浪费太多力气。” 她笑。“说的也是。” 看著他略显得意的神情,她无法不想到刚才那个记者所透露出来的讯息—— 既然他有办法查出颜之介的部分背景,那是不是表示他也查出了“颜之介”这个 人的存在?若颜之介顶颜之怀之名的事情被揭露出来,那颜之介该怎麽办? 星期日,演奏会的排练行程休息一天。 别墅琴房中,颜之介坐在钢琴前方,低头出神地看著黑白分明的琴键,兀自 怔仲出神。 他无法专心弹琴,因为他的心已经在恍然不觉间被蓝媚儿给占满了看著琴键, 他会想起她的明媚大眼:听见琴声,他会想起她银铃般的笑声;看著琴谱,会跳 跃出她的每个姿态动作:动手画上音符竟会浮现她的名字……他的生活与她紧紧 相连在一起,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爱恋滋长得如此迅速、如此不受控制, 教他惊吓又无奈。 她真的如她所承诺,每天晚上都与他共寝一室令他不致头痛。为了让她好睡, 两人已搬至有两张单人床的房间,就这样形成了相当暧昧的同居情况。尽管怪异 又难以解释,他却完全不想破坏这般危颤的局面,甚至每每希望时间就此停住不 动。 每天晚上,容易入眠的她总是早早睡去,而他总是看著她的睡容久久舍不得 睡,那其实是让他相当珍惜且感到幸福的时刻…… 不是没想过,乾脆不顾一切地将她拥入怀中,就算她知道了他的过去想要离 开,他也会铁了心的不放她走,就算万劫不复也要她一起坠落 然而理智却阻止了这一切的痴心妄想——他何德何能可以拥有她?何德何能 啊! 叹了口气,站起身离开钢琴,放弃与纠结心绪再继续缠斗下去的拉锯战。 走出琴房,看著仍未整理的後花园,想起方才他说要来琴房练琴,蓝媚儿一 点跟来的意愿都没有,虽然当初是他自己拒绝她走近这里的,然而现在她不在身 边,却反教他无法专心练琴,可说是他自作自受。 苦笑了下,他踱过花园往主屋走去。上了楼梯、经过房间,拐至走廊,忽然 听见走廊另一端的房间传出了音乐声,他狐疑地走过去,房间门没关,他讶异地 看见蓝媚儿竟然在跳舞,纤细的身段与优雅的动作教他一时看傻了眼。 “咦!”发现他的来到,蓝媚儿停下动作,关掉音乐,转身面对他笑问: “你不是在练琴?怎麽,练完了吗?” 他随口应了声。“嗯。”视线左移右转,就是不知该放哪。 她用手背擦拭了下额上的细汗。“我在练舞,音乐声吵到你了吗?” 她扎著马尾,微偏著头擦汗的动作使她细致的颈部线条一览无遗,他呼吸有 一瞬的凝滞,摇头。“没有。” 发现他有些傻愣,她轻蹙了下届,走向他,担心问道:“你怎麽了吗?” 他有些心虚地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摇头。“没。 她难道不知道她跳舞的模样有多麽迷人吗?韵律服剪裁简单又服贴的质料教 她年轻窈窕的身段尽现无遗,跳舞时曼妙的肢体动作更是引人遐思……虽然只有 短短的时间,他却已将她舞动的姿态烙印在脑海。 而她全然不知他的心思,犹自不放心地问道:“真的没事?” 她的关心教他更加心虚,只好板起脸,硬声道:“没事。” 她笑起,一脸“你这样才正常嘛!”的表情,道:“你来得正好,我跳一段 舞给你看,你帮我看看我的动作有没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好不好?” 他还弄不清楚状况,她就已经拉他进房。看著她转身跑去重新播放音乐的身 影,他叹口气,找了张椅子坐下,发觉自己似乎愈来愈纵容她…… 按下开关,她快步走到房间中央就舞蹈姿势站定,不忘对他嫣然一笑,随著 音乐开始,她翩翩舞起一段优雅却极富张力的舞蹈。 他就这样愣愣地、惊艳不已地看著她跳了这一段舞,直至结束。 她微喘著气拭了下眼睫上的汗滴,向他走去,笑问:“怎麽样?看得出来吗? 还是要我再跳一次?就是在之前转身跳起的那个动作,记不记得?” 他点头,他记忆力很好,更何况是看她跳舞,他当然记得一清二楚。 “我老觉得跳不顺,由你看起来是不是有哪个地方很奇怪的?” 他环顾了下房间。“你这房间不会太小吗?” “咦!” 他分析道:“因为空间被局限住了,所以你下意识无法放开身体去伸展动作, 尤其你所说的那个动作弧度又特别大,你自然无法跳得尽善尽美。” 一语点醒梦中人!她笑,对他的洞察力如此敏锐感到佩服。 “你要不要换个地方练舞?”他问。 她看他,眉头轻蹙,这问题可麻烦了——这里是别墅,不是练舞场地,到哪 里都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让她好好跳完一段完整舞。 他猜到她的心思,站起身道:“走吧,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你练舞。” “嘎?” “走吧!”见她杵在原地不动,他只得拉了她的手转身走出房间。 他带她穿过走廊,往他来时的方向走回去。 经过他房间,推开那扇隐密的门时,她讶异出声:“你要带我到琴房?” “对。”他脚步不停,开了门往楼梯下去。 “你不是不准我去那里?” 他微顿了下,回答道:“既然你成了我的经纪人,那我弹琴的事早就没什麽 好隐瞒的了。更何况那里的地方够大,地板更是整片原木地板,用来练舞是再好 不过了。” “但你不是要练琴?我在那里跳舞你怎麽练琴?” “那不正好?” “正好?” “你练舞、我练琴。”他说著,两人已到琴房门口,他开门带她进入。 这是蓝媚儿第一次见到琴房内部的景况——偌大的空间中只有一架钢琴摆放 其中,再无它物,照明与空调皆采顶级设备,相信隔音效果也是一等一,确确实 实是一间专业级的琴房。 这与她原本所想像的琴房有些出入——她以为这里会放有关於颜之怀的事物, 所以颜之介才会将这里设防得如此严密。现在看来,这里不过是一间单纯的琴房 而已。 她看一眼光亮的原木地板,有些受宠若惊地问:“我真的可以在这里练舞吗?” 他漾出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宠爱笑意,道:“当然可以。” 她也绽放出灿亮笑靥,道谢:“谢谢你!” 他问了下眼,她的道谢让他感觉有些刺耳,那让他觉得……见外。 她没发现他的异样,高兴地往门口移动。“那你等会,我去拿音响下来。” 他拉住她的手。“不必了。” “不必?”那她怎麽练舞? 他勾唇,笑得玩味。“你放音乐我怎麽弹琴?” “对喔……”她一时没想到,苦恼地蹙眉。 “所以我这时就派上用场了啊。”他笑,转身在钢琴前坐下。“你跳的那首 曲子我知道。我弹琴,你跳舞。” “你要谈琴给我跳舞?”她惊讶得张口。 “嗯哼。”他昂头扬眉。“怎样?莫大的荣幸吧?” 见他一副骄傲孔雀似的神情,她忍不住噗哧一笑。这般狂傲的模样果然是正 常的颜之介,她拱手回道:“大侠此等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好说、好说。”他也配合地与她唱和起来。 “改日定当备好上等酒席聊表谢意。” “在下必诚心领受品尝。” 说到後来,两人都忍俊不禁,笑成了一团。 两人笑闹一阵,蓝媚儿才收敛心神,站定位置,摆出舞蹈开始姿势,偏头对 颜之介认真道:“那就麻烦你了。” 他点头,随即开始弹奏,她也随著他流畅的琴音翩然起舞。 就像是早经排练过似的,两人一弹奏一舞动,配合得天衣无缝。当她舞到高 难度的地方,他也能够契合得完美无缺,两人声息一致,头一次合作就将一首曲 子一气呵成的练完。 一曲舞毕,她感到既开心又惊讶,为两人之间难能可贵的默契,更为他超群 绝伦的琴艺。 “你弹得真好!”她抹了下汗水,开心地拍手赞道。 “你——”他微顿了下,像是有些别扭似的。“也跳得很好。” “页的吗?”她飞扬出一个灿亮的笑,开心道:“谢谢你。” “我不知道原来你会跳舞。”他道,问出从刚才就有的疑惑。 她笑。“因为我是舞蹈科的学生,我喜欢跳舞。” “你跳的是云派的舞吧?”现代舞的派别在台湾又分了好几个派别,看得出 她师出其中的最大门派。 “你看得出来?”她瞪大了眼看他。 “嗯。”再怎麽说,同是艺术界人士,他多少会吸收一点相关讯息。 “那你知道‘流水年华’吗?” 他浅浅一笑,又随兴似地弹奏出一曲极轻快流畅的音乐前奏。 “哇!”她惊叹地笑起,好佩服地看著他。那是去年果实剧场公演时的经典 名作,她没想到他会知道得这麽多。 他也笑,没有停下双手,示意她一眼,她会意,马上随著音乐又舞动起来。 轻快的乐音随著她不断舞动的轻巧舞步旋转、伸展、摆动、跳跃…… 是肢体与力道完美的收放自如:轻重、转折、速度、拔尖……是十指与键盘 完美的精准协调,不断变换的身形与不断变化的音符结合成一场精采绝伦的演出。 连续十七个旋转之後,舞蹈动作霎止,音乐也同时敲下最後一个琴键完美。 无可挑剔的完美。 一阵静默之後,两人互看一眼,同时开怀笑起。她从地板站起身,忍不住开 心地跑上前轻拥了他一下,就像每次学校表演结束,一群好友相拥而笑般自然, 是对他的谢意,也是欢欣这一场表演的成功。 然而他却有些讶异地僵了下。感觉到他的僵硬,她愣了下,才发觉他体温明 显上升,她心跳霎时加快。不知该如何化解这样的场面,,- …是该若无其事地 退开?还是该说些什麽来解释自己的无心' 他屏息,她柔软的身子就这样轻柔服贴在他胸怀,教他全身血液要时炙烫了 起来。 她慢慢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眼光却无法避免地与他相接,一瞬间,像有 电流穿透,在彼此眼瞳里燃起相同的火苗,随著窜升的温度,如野火般在两人体 内漫烧起原生本能的天火…… 两人互凝许久,脸孔与脸孔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贴近,直到两人的嘴唇只相差 寸许……究竟是谁先动作无法确定,但在两唇相触的那一刹那,所有的顾忌与猜 测都已经不再重要,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的呼息与温度…… 她轻闲双眼,感觉他嘴唇的润泽与温度,讶异於他的嘴唇竟是那麽柔软,与 那次被他强吻的感觉完全不同。他双手轻抚她的脸,像是被他捧在手中的宝贝般 小心翼翼,亲吻得绵密温柔,她以为她就要融化在他怀中了当两唇终於分开,她 缓缓睁开眼,凝锁进他深邃不见底的眼,轻吐:“颜之介,我爱上你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