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确实都过去了。 第二天,当我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我告诉裴俊,我们离婚吧。好歹我也是结 过婚的人了,以后人家看我这么大岁数还是单身,也觉得不奇怪了。 裴俊问我,这就是理由? 我说,那我再找一个理由吧。澳大利亚的移民是全家移民,像我这样有婚姻但 独自移民的人会比较麻烦,我知道对你来说,除了中国,你哪里也不想去。没有一 个地方像中国这样让你可以翻云覆雨。我现在还没有提交我的婚姻证明,不过迟早 是需要的。不如在这个时间差里,我们把婚离了吧。 裴俊想了想,问我:“那你告诉我,离婚之后,你想要什么?” 我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说:“我想要你爱我啊。” 裴俊搂着我说:“宝贝啊,我们这么左右折腾,我怎么还能爱你啊?” 我当然知道我们之间想要重新开始是不可能了。我们都不是珍珠蚌,能把沙子 磨成珍珠。在他和我的心中,沙子就是沙子。那粒隔阂了我们之间的沙子,永远都 是我们的心痛。 不过,我还是跟裴俊说:“要是你倾家荡产了,我会回来。要是你病入膏肓了, 我会回来。但是这两样都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裴俊说:“所以说,你也不愿意再回到我身边来了。” 我说:“我已经领教了在你身边生活的滋味,你以为我还会向往吗?” 我深知,卑微的话很危险,只能是爱情在场的时候说。等到爱情没了,男人走 了,女人要还卑微着附赠男人话柄,让男人以后有机会来卖弄、作秀、标榜和批判, 那就实在是蠢到家了。所以,我必须嘴硬。 但是,裴俊很肯定地说:“会的,殷拂,你会的。你是一个太感性的女人。你 活在过去里。你不停地往前走,就是为了回头的时候多看到一些自己的脚印。你说 我和方若蝶交往是为了报复你,这不是全部的理由,但我真的觉得这样做我有些找 到平衡了。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在意你和亚历山大·周吗?因为你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的。在你的生命中,只要出现过的,就会始终被你怀念,那是任何新东西都无法 取代的。宝贝,我太了解你。” ——上帝真伟大,把这个世界设计得如此精密,创造出如此多精致而无奈的死 结,个个都是完美而解不开。 我缄默着,想着应对合适的话。脑子里突然蹦出李商隐的一句诗,于是就说给 裴俊听:“好啊,那就‘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吧。” 在我这最后的卖弄中,裴俊说了句不相宜的话:“殷拂,我想,也许以后你会 经常去苏丝黄酒吧的。你是一个念旧的人,我知道。” 不知道真是被裴俊料定,还是我偏要用行为证实裴俊的预言,或者是我幻想在 那里还会不经意遇见裴俊——总之,后来我真的经常去“苏丝黄”,一个人去,约 亚历山大·周去,约童超去,差不多每个星期都要找个理由去那里坐坐。好像每个 去过那里的人都对它有一种莫名的依恋,然后,也会自己找了理由,在另外的时候 再去。 “苏丝黄”里的华美、怀旧、颓废、沦落,每一缕气息都正好能够敲打到我们 心里的那一个想奔跑出来的声音。 而我,似乎更想要在这里找到一个属于我的故事。 ——我没有失望,在那里,我遇见了夏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