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丝望向窗外(3) (六) 早晨尖叫着从成昆线上呼啸而过,推开阳台的门就看到一条枯萎的铁路,有隆 隆的火车开过很破败的样子。穿过漫无边际的隧道,情侣们散着步,埋头走路的人, 拾荒者一一上演。我感到累,背着大大的书包蹲在地上。我的脸埋在纠缠的头发里, 有些温暖。公车的灯太刺眼,自行车的铃声太尖锐,疼。单车擦着我飞快经过,带 来窒息的风和有伤口的气味。他们说:小心!我说:谢谢!其实我并不是在地铁里 看到这个女子是在一家Caf é。我们隔着玻璃窗她在露天的我在室外,或者说这样 的女子我愿意在那样的场合见到。是的,她逃学了,双眼清亮但迷茫,孤单而凝固, 无法把握的未来,失去和苍白。我移过去,递给她一支烟,你迷路了,抽支烟。我 只是冷,不抽你的烟,走吧,路过的人。女孩,天晚了。 我继续走,人流,提包的旅客,长发男人,警察,站台。在台阶下我突然跌倒 了,鼻子流血,越流越多在地上形成一大滩暗红。我开始发冷,没有纸也没有水, 没有力气喊叫和挣扎,没有人回头,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就像从来没有出生。也好, 我的手不自觉地在抓,但沿着手指传来的是冰冷的石阶和鲜血,没有人发现我蜷缩 在这里,包括那名女子。现在,从暗黑的森林里出来,在树与树落叶与落叶之间, 一对枯叶蝶迈着有气无力的舞步从雪上飞动,翅膀如此柔软干燥,没有刮风,一种 晶莹的钻石光芒和融雪形成的小溪流,远处似乎有狼嚎,清冷的月光,白色的水花, 天空不停地漂走,溪水一直在上涨,空气越来越冷我听到心脏收缩的声音,水漫过 我冰凉的颈,一点一点上升,淹过了我最后一丝皮肤,我浑身打了一个颤,我终于 冷醒了。眼前是漂亮的屏幕——海底生物。 (七) 橘红色的壁灯。 我们住在30元一晚的旅馆里。她出神地盯着我,还有地下的一摊血。 我发呆似的盯着盆里的一个拇指大小的血咕丁当的东西,已经成形了。那是我 的儿子,他才三个月,还没有出生,被扼杀了。我就这么发呆似的盯着他,两个小 黑点大概是眼睛,他永远不明白,他还没有大脑。那是我们爱情的残留物。 我们住在30元一晚的旅馆里。她出神地盯着我,地下一摊血。她刚刚经历了一 次药物堕胎,我亲眼所见,血流了一地,一个成形的死婴掉在盆子里,卫生纸染得 通红。我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的儿子,他才三个月,被迫离开了子宫。被 他的创造者我和她,在一个闷热的下午,打掉。 我们住在30元一晚的旅馆里。她出神地盯着我,地下一摊血。我流下一些苍白 的眼泪,无力站起身来。 (八) 李天被判了三年,原因是猥亵儿童。 (九) 一年后,我在一间酒吧再次见到那名白衣女子。 我停留了一分钟。 她已认不出我。 (十) 我再也回不到出生的地方。 请陪我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