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回到公司,这里的人这里的事都已陌生,坐在办公室里有种不知所措的空荡感, 闭上眼睛往事翻翻涌涌,朦胧模糊的画面来回交错,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和 数据忧伤地望着落寞的人。拖着疲疲惫的身体和不堪负累的心情推开家门,我总能 看到小艾趴在客厅的桌子上睡着了等我回来的样子,伤情就会像黑夜看不清影子分 不清方向,孤独的痛苦仿若潮水从心底漫上咽喉却又哭喊不出声音,家,仿若死去 的蜗牛残留下来的落寞的空壳,我总是选着了逃离,尽管这是短暂的逃避甚至或许 骨子里我本软弱,逃离却是我唯一泅生的出口,我迷失在紫色灯光斗转的酒吧噙迷 在虚无的解脱,那些闪耀的霓虹;那些那些离散纷乱的舞姿抖落的光环……我渐渐 失去了言语,失去了流泪的痛苦,再也找不回自我的底线。烟,抽掉了灵魂;茶, 泡掉了青春;酒,喝倒了自尊…… 杯子,空了;倒了;碎了。落寞的脸凄迷的眼消融在昏黄冰冷的灯光里。 午夜的雨下得凄迷凄迷的,酒吧的舞厅里癫狂迷乱的舞曲冰冷的钢管……这里 的人百态千种,白蓝领男女,白天教授晚上的禽兽,还有公文包里只装安全套伟哥 和避孕药的爷们……清澈透明的眼神渐渐迷离噙满铜臭和物欲变得流离颠沛,她们 如花绽放如花调败,陌生的城市埋葬了她们的灵魂、肉体、青春和美貌…… 这个名叫“不归夜”的酒吧里琳卓是我唯一认识的女孩也是唯一认识的人,一 个依然纯洁依然守着贞操的女孩,在这个地方像她这样的女孩是在不多,琳卓人漂 亮心地也很好,出入这样的迷乱的场合完全因为自己的男朋友——一个博士在读的 毛头小子。 琳卓唱完了五首歌后完成了今晚的班走下台来坐到我面前:“江雨,怎么了? 一脸的阴郁,你别再喝了。”琳卓夺掉了我手中的杯子和酒瓶。 “没事儿,没事儿,你还我,还给我……” “有必要这么糟蹋自己吗?你觉得糟蹋自己是件很快乐的事,对吗?你这样在 报复谁呀你?” “还给我,你还给我,喝醉了我自己会清醒的……” “清醒?你还能清醒得过来吗?只怕一梦惘一生!”琳卓说得我说不出话来。 出了酒吧街灯昏黄凄美,找不到来向的夜风吹拂起我的长发灌进空洞的衣袖, 钥匙掉在车门边的水泥地上,我蹲下来摸了好久才摸着,颤抖的手钥匙插不进车门 的钥匙孔,朦胧迷离的视线里一伙人追打着一黑色西装男子,男子似乎也喝翻了, 脚步迷乱身子飘忽,脸上带着血,手里拿着空荡的酒瓶在风中呼呼作响,近了,近 了,熟悉的脸熟悉的眼神和表情,天琪!我的心突然猛烈地一震沉落了下来,一伙 人拿着酒瓶短劈长砍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耀眼的白光噙满冰冷的杀气正砍向天琪的头、 身子、四肢……生死一线醉意全无驾车一道黑光横杀而出给霍天琪断后拦死一伙地 痞,我没敢睁开眼睛我害怕轮子下的血腥渲染的罪恶,霍天琪跳上车喊道:“师傅, 给我快开!” “什么师傅呀?谁是你师傅?”逃得很狼狈,刀光剑影中我从没逃命过,这一 次真的没脸再见人了。 “你?江雨?……怎么会……怎么会是你呀?” “我还想问怎么会是你呢?你妈逼的怎么遭人追杀呀?得罪了哪个爷们了?” “没……没事,就一撮地痞。” “完了,完了,刚才我是不是撞死人了?” “我也不清楚,那阵势谁还有功夫管他妈的呢?” “不行,我得回去……” “你疯啦?有追兵不是死路一条吗?” “那也得回去!” “要真撞死人了……”我捂住霍天琪的嘴不让他说下去,我自己也不敢往下想, 一个甩尾三百六十度的旋转掉头,强大的离心力要把人摔出车外。 “江雨,你慢点开,妈逼你把车当飞机呀?” 幸好没出事,一路上没有任何追兵,人影都不多一个。 车里酒气弥漫,霍天琪点了根烟低着头就不说话了,情绪平静下来后酒劲又开 始卷土重来,心想刚才的那一幕极为凶险,不是霍天琪被砍稀巴烂就是轮子下一滩 血腥。 “珍还好吗?”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尹珍了从分手到现在,所有关于她都是从丽 丽和天琪那里听来的。 “就那样吧?” “什么叫做就那样吧?”我回头看到霍天琪表情凄然而痛苦知道一定有事瞒着。 其实霍天琪瞒着我很多事情。那天晚上雨下得阴郁凄迷,霍天琪喝得稀巴烂醉 一身雨水回到家,当他靠在门口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他惊呆了眼前的一幕,他没法 想象从宾馆搬到他老爸空余的公寓后尹珍变了,他不再了解她不懂得她到底想要什 么,不明白她心里想着什么,醉眼朦胧中珍裸露着雪白的胴体静静地站在客厅的中 央正向自己微微一笑,癫狂的音乐噙满诡秘,灯光昏黄凄迷。 “珍,你……你……怎么不穿衣服?”霍天琪醉意散了一半望着尹珍雪白的胴 体发神,一股冲动隐隐涌上心头弥漫遍全身每个细胞,血液沸腾冲激着大脑每根末 梢神经,醉眼里噙满燃烧而迷离的情欲,那一晚霍天琪风雨兼程挥汗如雨仿若樵夫 在烈日下拉着长锯木屑四射,他轰然翻倒,风停雨息……接下来的日子都是那一晚 的重复,时间长了霍天琪渐渐吃不消了,经常昼夜不归出没在舞厅和酒吧甚至赌场, 人消瘦得像瘦猴。后来尹珍晚上就很晚的回来,她出入酒吧和舞厅一些迷乱的场所, 用娇白纤弱的身体消费着自己的欲望;用虚情的微笑迎合他们的掌声和色脸淫容… … 霍天琪回到家,墙上的钟沉闷地响了三吓凌晨三点整,家里没有尹珍的影子, 他瘫座在地砖上抽着烟眼神迷离而隐伤,脑海中尹珍裸露的胴体翻番涌涌,手中的 烟灰伴着凄迷而诡异的音乐飘落在红色的地砖上,霍天琪思绪纷纷乱乱似乎错轨的 列车,门开突然了尹一脸疲惫地珍回来一身的酒气和烟味,看到天琪一个人座在客 厅中央抽着闷烟便笑盈盈地走到他面前,霍天琪起身抱着尹珍把头埋在她海藻搬的 长发里:“珍,我们结婚好吗?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不想再长跑了……” 尹珍没有出声,她转身回房把没锁死,那一瞬灼热的泪滴落在了红色的地砖上, 喉咙不停使唤地颤抖荡出抽泣的呜咽,她背靠在冰凉的墙上缓缓地滑落下去瘫坐在 地上,“天琪为什么你不肯死心,为什么你总是不离不弃,我已经不可能给你带来 幸福……”昏暗的角落雪白的脸仿若一朵百合闪烁着凄迷的光泽,泪水却淹没了她 …… 那一夜天琪坐在冰冷的地砖上直到天明,地上散满了烟头…… “天琪,你当真不说吗?” 霍天琪依然低着头没有说话。 “好,以后也别说了,你牛逼就给我扛着,扛到进棺材和泥土化为一体去吧。” 后视镜里我看到了霍天琪阴郁忧伤的脸心理很是难过,不忍心再追问下去了。 “珍……珍……她怎么会变得像个恶魔?像吸了毒……” 我的心猛地震痛了一下像是裂开了,痛得眼泪沿着脸颊流下来,以前我听说过 有些女人性欲很强盛就像吸了毒戒不掉。 “都是那老头!都怪老头!……” “都怪你,怪你没有照顾好她,是你抛弃了她,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 天琪终于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原来他一直在责怪我。 “天琪,你在怪我吗?当初我也是没办法才和她分手的。” “是你傻,说分手就分手,你根本就没有挽留过她……”说得我无语,开着车 一路无目的地乱穿。 “你还我啊珍,还我啊珍,还我……”霍天琪发狂似的揪着我胸前的衣服使经 劲拉扯着,车子左右摇晃“轰隆”的一声迷失了一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 院白色的床上,头和腿都裹着白色的绷带,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霍天琪的情况, 床边围着一伙人,啊贵啊亮还有老三老四老二丽丽都到了,都在按着我不让我起来, 我说我要见天琪,丽丽说天琪还在抢救室还没出来,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老二座在 床边说:“啊大,你和天琪也真是的,都那么大的人了还那么幼稚拿命儿玩,玩得 起吗?车子废了人险些连命都捡不回。” “别说了,大,你就好好休息吧,医生说你脑轻微震荡,左腿折了,天琪有什 么事我们会告诉你的。”啊贵说。我估计也差不多了,看看这绷带就知道情况好不 到哪里去,小命没丢已算万幸了,放不下的是天琪他的情况让人揪心,而我唯一能 做的也只有干等,在恐惧中眼巴巴地等待奇迹的希望…… 四十八小时过去了,天琪还没醒仍然在急救室里瞳孔放大对光没有反应,等待 的痛苦仿若挤奶挤出来的血奶掺半,霍伯伯伯母在急救室外已经守了整整两天两夜 还有尹珍,丽丽告诉我昏迷的时候尹珍第一个来看的是我然后去看天琪了,我心底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沉沉的很重很重都快负累不起了,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天琪在 车上跟我说的那些话,心里很是害怕,害怕遇见尹珍的那种无名的陌生,躺在床上 望着窗外的走廊来来往往的护士和探病的人,错综凌乱的脚步声很悲凉,虽然不是 第一次进的医院,但是医院就像黑夜和白昼相隔的一瞬间,我总有种尽快逃生的恐 惧和欲望,在里面仿佛看到无数的魂灵从模糊的肉体剥离消亡…… 霍天琪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一点半,是一个刚刚从医科大毕业姓肖的女护士过来 告诉我的,其实第一个看到天琪醒来的人不是她是尹珍,天琪已经昏迷了整整七十 二小时,听到天琪醒来的消息我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才微微地轻松和平静下来,在医 院在这些日子尹珍一直在照顾霍天琪,而我们从被抬进来就还没见过面,我的腿动 弹不得下不了床也就没办法去看天琪,我躺在床上给他发信息,我问他头还疼不, 他回过来骂了我一句:“妈逼的额头上缺了一块你说疼不?” 我笑了笑心情好多了,霍天气能向我发火至少说明神志是清的脑门没撞坏,我 说:“改天我去看你。” 其实我和他也就只隔着一堵墙。 “得了吧,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后说不定还得买副拐呢。” 说得我心里很是难过,以后我的腿真的要加副拐我的世界将是什么样?我不敢 想象,眼前的世界似乎暗淡了一边天,我还这么年轻还有那么长那么多的路要走, 我还要做好多事好多梦想还等我实现……心底有点责备霍天琪,把我的车废了且不 说人也伤成这样险些丢了小命以后废不废还未知,想着想着火气就冒上来我发过去 说:“你妈逼的怨你,不然我能车废人伤吗?你小子最好给我躺着永远别起来……” 哪知道霍天琪回过来的信息让我差点从床上摔下去:“我要起不来你就过来把我的 左腿拿去好了。” 转眼间十天过去了,我的腿稍微可以移动了,坐在床上满床的报纸杂志翻来翻 去烦死人了,偶尔会感觉到有双眼睛在门口窥探着我,我会下床拖着伤腿在门口偷 偷看躺在病床上的霍天琪,我看到了坐在床边陪天琪的尹珍,乌黑的长发海藻一般 的发丝直顺地飘下肩来,白色的裙子苗条的身段漂亮的背影……他们在说着些话我 没有听明说些什么,无意中天琪发现了我,眼神带着惊讶,我悄悄地缩了回来回到 床上,这一切尹珍没有察觉。躺在床上我思绪纷乱错迷,我没法把眼前的尹珍跟霍 天琪在车上说的那些联系起来,难道天琪说谎?似乎没这个必要;难道我被自己的 眼睛蒙骗了?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我和霍天琪是一起出院的,站在医院的门口阳光强得耀眼的痛,看着尹珍扶着 天琪上车我异常平静,转身对丽丽和老二啊贵说我们也走吧,我没有车子了是啊贵 他们开车来接我的,我的腿还绑着绷带在啊贵和丽丽的搀扶下上了车。 在车上我问丽丽在医院看到小艾是不是真的,她说也不能十分确定,看背影是 很像是她,我的心里无数的迷惑和百结打都打不开,小艾为什么要到医院去? 在家里休养了一段时间后我和霍天琪都开始上班了,期间天琪曾叫我到他家去 休养因为我没有人照顾,我说不用了,我不想见到三人的难堪。 丽丽一直在照顾着我,下周她就要出国了她考取了美国一所大学的公费留学,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还好没有留下后遗症用不着架拐,我因为车废了所以霍天琪接 送着我上班下班成了我的私人司机,没天早上六点半霍天琪总能按时出现在我家的 楼下按着喇叭叫我下来,而我总是迟迟没下来,等急了天琪就顺手在地上捡起石块 往我的阳台砸,有一次他差点把自己给砸歇菜了,因为他砸到了我阳台上的花盘, 结果花盘砸了下来落在他的皮鞋尖上把脚趾头砸出了血,有了这个教训霍天琪并没 长记性,因为我的花盘已经被他全砸了。 我像个机器高速运转地工作着,时间忙得像挤奶但是我中是想起小艾,想起那 晚我喝醉后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当我面对电脑上的密密麻麻的表格和数据时,电 脑屏幕上总是隐约地出现她的影子;当我徘徊在车流人潮时,我总是看到她站在人 潮里脉脉地遥遥望着我,当我想喊出她的名字的时候她却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我一 个人孤独站在那里表情落寞眼神迷离,我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坐在办公室里一个电话把我的心揪得死紧,接起来几乎能把我背过气。 “啊雨,我是心洁,能出来谈谈吗?” “你有事吗?在电话里谈好了,我可能没时间,很忙。” “啊雨,我……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 我瞬间蒙了,坐在转椅上手不停地发抖说不出话来。 “喂,,啊雨,你听着吗?出来好吗?我在北京西路的joy 咖啡厅等你。” 放下电话我在迟疑去还是不去,最终我还是去了打的过去的,在那个叫joy 咖 啡厅见到了心洁,眼前的郭心洁雪白色的晚裙,漂亮的发髻没有化妆显得清纯俏丽, 坐下来我不知所措想要抽筋,我不敢面对她清澈的双眼俏丽的脸。 “我有那么可怕吗?让你坐下来都那么不自然。” “不……不是……” “那是什么?” 我无言以答,低着头十分尴尬。 “我怀孕了,是你的。” 我说不出话,心理很乱很乱,都是酒惹的惑,我恨死了自己。 “你说吧,要还是不要?反正我知道你心里根本就没我。” “给我点时间,多给我点时间……” “多久?一辈子吗?” “不知道,你别再逼了好吗?” “没人逼你,是你在逼我,是你在逼我呀!” “那晚我是怎么到了皇宫酒店的?” “你在推卸责任吗?你怎么到的我怎么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 听了这话我很想晕。 “三天后给我答案,地点仍然在这。” 出了joy ,站在大街上我怅然若失,我犯了一个男人不该犯的错一个无法回头 的错。我打电话要霍天琪过来接我,在车上我把这事跟天琪说了,天琪反应出乎我 意料的沉默,“哦”的一声就不再有下面的对白了,这让我很是失望,过了一会儿 他突然说:“妈逼的,我说过你准载的,当时你是怎么说的?还怪我多事,这下我 看你玩完了,别指望谁能帮得了你,自己想着该怎么办吧,没人能救你,这和欠债 还钱不是那么回事,女人责一辈子都还不清……” “这事你得帮我守着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尤其是小艾,还有……还有尹珍。” “我说江雨,你怎么良心这么久都没发现呀?小艾走了那么久你想过人家没有 找过人家没有?” 说得我很惭愧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这事我会帮你守着,你自己想着该怎么办吧,别说我可没提醒你噢,还有小 艾你不能就这样抛弃了人家噢。” 我真的被逼疯了。 三天的期限到了,坐在joy 里,心洁一脸的忧伤叫我茫然不知所措,期间她只 说了一句话:“留下还是拿掉?” 我却沉默无言以答,我无法做任何决定,不是我害怕承担责任,而是我不知道 自己该怎么负起这个责任,心洁是带着失落离开的,我看到她离去的背影在昏黄的 黄昏里颤抖。天琪问我谈得怎么样,我没有说话他也没再说什么,开着车穿过市中 心,黄昏里城市的街灯闪耀着…… 一路上没有任何言语,我实在不想再说话也实在说不出来,心情糟糕透了,下 车的时候霍天琪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江雨,坚强点,把小艾找回来。” 我没有说话转身上楼,隔着茶色的玻璃看着霍天琪开着车从楼下经过绕过小喷 泉出了院子大门。我一个人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放着低缓的音乐闭着眼睛沉沉地睡去 ……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