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生活恍恍惚惚。天琪走了,商业街的经营我全部托交给了霍伯伯自己从商业街 里全部退股,我的公司已经亏损严重,打开公司的财务报表脑子要炸掉,三个月来 公司收入还不够发放员工的工资,公司内已经人心涣散,我已经没有精力把它再支 撑下去了,我想过离开这座留有我太多灰色足迹太多阴郁回忆的城市,天琪、尹珍、 小艾都走了,我当然也不会留下。心洁把孩子放在摇篮里睡觉过来坐在沙发上问我 :“非走不可吗?公司怎么办?” “卖掉,反正已经是修补不了的艘破船了。” “那我呢?我和孩子怎么办?” “如果你愿意跟着我,我们就一起走。”说到孩子我心里刹那间十分难过。 “凭什么我们跟着你走?你就不能为我留下来吗?不为我也当是为了孩子,留 下来吧,好吗?”我看见尹珍眼里有闪动的泪光,心底软了,心洁,我不是真想抛 弃你和孩子,而是我真的已经没有办法和勇气再去面对那些悲伤的往事和回忆,离 开也许可以忘记,忘记也许可以解脱了从此,这些日子我没有一刻的平静,闭上眼 睁开眼全是尹珍、天琪还有小艾的样子,我总感觉他们就在自己的身边,仿若阴魂 不散的纠缠。 “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你害怕半夜鬼敲门呀?” “不是,我只是忘不了他们,他们的样子还有那些我们一起走过的路说过的话, 那些曾经欢乐的笑语流过的泪……” “江雨,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还是拿根神经搭错了?怎么总是生活在过去的回 忆里?你和天琪都一样,那些回忆不都过去了吗?怀念它有什么用呢?非得把自己 的生活弄得支离破碎吗?” “我也想忘记,但是你知道吗心洁?我闭上眼就看到小艾坐在客厅的桌子上等 着我半夜回来;天琪就在阳台上和我一起抽着烟喝着啤酒,那些飞散的烟灰仿若冬 季的雪花,一片一片飘舞在蓝色的夜空里;还有尹珍,她白雪般的纯洁,明亮的眼 睛,海藻般的发丝……” “是!那些都是他们留给你的美好回忆,可是他们毕竟已经离开了,永远地离 开了!你知道吗黄江雨?难道你真的为了这些而离开我和自己的孩子吗?” “对不起,心洁,我们一起离开好吗?我们只是离开这个地方,我们不会分离 的,我不会丢下你和孩子的,答应我好吗?我们一起走……”我哀求着心洁。 “离开?离开了就能忘记吗?有些东西注定是要一辈子的,你知道吗?”心洁 满脸的泪散落下来我的手心。 “好了,不哭了心洁,你哭得我心都碎了,哭得我心很慌。” “去哪里?” “把公司卖掉理清好所有债务我们就离开,我想在北海购下一套面海的楼,到 时候我们可以迎着海风看海浪,躺着沙滩上享受让光沐浴,一家人在海边卷起裤筒 光着脚丫拾贝壳……” “江雨,你不觉自己在逃避吗?” “是!我是……是在逃避……可是……” “好,我答应你,和你一起逃避,不管到哪里……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到新的地方就要过新的生活,不能再像现在了……” …… 这些天忙着公司拍卖的事,我找了当年的高中同学李子帮我对公司做了资产评 估,李子当年是我高一的同桌,也是在校生涯中和我同桌最短暂的一个,我们只同 桌了一节晚自习课,那天晚上是八月十七号补课的晚自习班上要换座位,老班主任 一时脑子烧坏了把平时捣蛋的我换和学习最好的李子同桌,我记得那晚上教室窗外 的天空有美丽的烟花绽放,我以为是哪家的婚事呢,对李子说:“好漂亮的烟花呀! 比元旦学校放的还要多还要漂亮,你看,那朵最高最亮的仿若一朵雪莲……” “烟花真的好漂亮,但是不是人家的婚事,是我们学长的题名入学酒……” 就这样我们两个趴在窗户望着蓝色的夜空里盛开的烟花,教室里大家忙着搬书 找自己的新位置,第二节才上课老班主任光秃秃的脑瓜神经突然莫名其妙的接好了, 把我和李子分开了,重新给李子分配了一个同桌——漂亮温柔的学习委员,然后分 配给我一个单桌,我当时真是傻了眼了,砸碎脑袋也想不出老头安的什么心。 我把公司的财务报表、会计账本交给了李子,自己有做了一份公司动资产和不 动资产的报表给李子。有四家公司向我提交了收购意向书,分别是鑫信科技、源诚 集团、海胜网络、鹏宇股份,我最后决定采用竞拍的方式出售公司所有资产。最后 一次离开公司是在九月二十二日的下午,当我把办公室的文件搬出来关上公司大门 的时候,天空依然有夕阳余晖写照,但是和开业的那天相比显得黯淡而隐伤,望着 门头上被卸掉公司牌子后出现的空位,我的心情很颓丧,黑色的铁锁咔嚓的一声锁 掉我所有曾经的汗水和激情,也锁死了我的心。我开着天琪的奔驰狂飙在高架上, 这是我最后一次对这个城市的留恋,在凄迷的黄昏里和这里的人这里的事做最后的 道别,明天我也要走了,小艾,天琪还有尹珍,你们都忘了带走我,今夜我们一起 祭怀,即使离开,也在同一个天空里——《冷酷仙境》冷月升起在天边静静地撕裂 我的孤单落叶在脚下蔓延铺满我荒芜的思念世界曾只有你我彼此相伴爱的伊甸我们 曾如此依恋那刻在树下的誓言我看不见你的谎言凝固在你消失的瞬间我睁不开绝望 的眼在这没有爱恨的世界为何你开始厌倦美丽的平凡爱的简单为何我还在这里坚守 着你遗忘的从前我看不见你的谎言散落在你消失的瞬间我离不开梦的幻觉在这没有 你的永远我开着车来到天琪家的大院门口,坐在车头的引擎盖上抽着烟,望着楼上 漆黑的窗台心情惆怅若失,记得天琪在的时候晚上总可以看到灯火通明的窗户,而 今人不在了,通明的窗台变成了眼前这堵冰冷漆黑的墙。烟嘴散落了一地,手上的 啤酒罐空了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我开着车心情冰凉地离开,回忆瞬间变得那么遥 远而且哀伤,仿若已隔世千年…… 第二天我带着心洁去了小艾、天琪还有尹珍的墓地,简单的道别之后驾车离开。 在机场我一人抱着两个小孩心洁拉着行李箱剪票登机,我没有打算带什么东西离开, 箱子全是小孩的衣物和食品,所有能卖掉的都全卖了,在登机口这一次我没有回望, 希望自己可以走得了无牵挂,尽管心底依然有挥不去的留恋,这一次对自己残忍一 点,我对自己说离开就可以忘记,虽然这是一种唯心的行为,但是我需要自己的开 脱和宽慰。五千米的高空飞机在抵抗地心我在抵抗昨天遥远而迷离的回忆,我仿若 一棵被拔根移植的树又仿佛末日的逃亡…… 我躺在沙滩上望着远方飘渺的海面天海一线,阳光很柔和仿若一块轻纱铺盖着 这片银色的海滩,心洁卷着裤筒露出雪白美丽的小腿走在浅滩上用脚丫玩弄着海水, 这个小巧的女人很漂亮仿佛一朵雪莲盛开在茫茫雪原,上帝地给了她白雪肌肤销魂 的美貌还给了她超凡的智慧,一个女人集所有的天姿一身就连上苍也会垂青她。到 北海已经两个星期了什么也没做也没有计划,早上在沙滩上躺两个小时,剩下的时 间都在网上挂着,晚上七八点钟会出来去不远的“夜夜来”咖啡厅喝上一杯冻咖啡, 这样的生活似乎很恬静,我心底依然有无法平息的暗涌,忘不了小艾,想着她的好 想着她的样子想着她的声音还有她手心的温柔和鬓发的淡香,晚上还迷迷糊糊的说 着梦话错错乱乱,醒来总是见到心洁委屈的容颜心里很是内疚,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努力了但还是做不好甚至错了,所有的责任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我可以和心洁一 起生活,但心里却怎么也装不下她,那些欢笑那些看似乎甜蜜的日子不过是张虚无 的画皮,撕破来残酷依然在眼前。 “江雨,还是忘不了是不是?”心洁双眼噙着泪花巴巴地望着我望得我心里空 空荡荡的。 “心洁,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你说离开就可以忘记,我看你根本就忘不掉,说到底就是你心里根本就没有 过我。”心洁哭了,抽泣声仿若钢鞭在抽打拷问我的灵魂,我转过脸去望着窗外蓝 色的大海,眼泪在刹那间滑落。 “你心里想着什么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睡在你的身边却不知道你心底想什么, 感觉不到自己在你心里的存在,一切都是假的!” “对不起心洁,我……我也不想这样……” “没想到一个大活人还不如一个死鬼在你心里的地位!” “心洁请你不要侮辱小艾,她都走了你还想怎么样?”我心很是生气。 “对呀,她都走了,你还想怎么样?为什么你总是还想着她不肯忘了她?为什 么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 …… 每次的争论都围绕着相同的话题,心洁总是揪着不放我也没办法,每次都是我 的妥协告终,生活在不断不休的争吵中度过,很多事情我是真的无能为力。 三个月过去了我一直处在休假的状态,没有干过任何工作,这样的生活开始的 时候觉得很清福,然而三个月后我心底感觉这种清福清得慌,我决定出去找点事做, 我入股了源东股份科技公司,公司的业务都不需要我怎么参与,只是偶尔开股东大 会的时候去参加会议了解公司的发展情况,在年末会有分红,所以我基本上不用上 班。 零八年一月二日晚上我从公司开会回到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心洁和两个孩 子都不见了,桌子上有一张字条:江雨:请原谅我的离开,和你一起的半年里我没 有一分一秒能感觉得到你爱过我,躺在你的怀里却感觉不到你的心跳不知道你心里 想着什么,也许是我太苛求你了,我知道你永远也忘不掉,也许我本不应该计较, 但是和你再一起我感觉到自己不过是你家里的一张椅子或者墙上的挂历,需要时偶 尔看一眼,如果没有爱又何必在一起?我想了很多,我们还是分开吧!我会去新加 坡,接下来的日子希望你过得好,孩子我会独自抚养成人,再见了江雨,保重! 心洁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的左眼老是跳心里堵得慌,没想到三个月里心洁瞒着我 办理了移居新加坡的手续,我查了当天从北海发往新加坡的航班,最迟的一班是下 午五点半起飞,时间已过了两个小时,心洁已经在机上了这个时候去机场已经还不 及,我一个人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望着窗外的海习习的海风迎面而来,听 着海浪的声音仿若自己的心跳,最后留在我身边的人也走了,我想起了昨天晚上的 梦,我梦见自己坐在一列火车上满满的一车人,可是当我背靠在椅子上醒来的时候 却发现车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望车头望车尾找不到一个人 影,恐惧仿若潮水般疯狂而肆虐铺天盖地的湮没了我,我疯狂地在车厢里奔跑寻找 出口,可是每一扇窗户和门都被封死仿佛冰冷的铁墙,车子开进了黑洞里看不见窗 外任何一丝的光线,“啪”的一声车厢里的灯光全部熄灭嘶裂破碎的哭喊撕碎了现 实……原来人是有第七感的,而且它是那么的灵验。我独自一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 日子过得仿若午夜凶灵的阴涩和恐怖,孤独;寂寞;恐惧;彷徨;失落……仿佛无 数的毒蛇在身上缠绕着我一口一口地将我吞食。 四月八号那天丽丽从美国回来,一个人在美国呆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含辛茹苦 拿到了学位自己也没收获什么,反而觉得自己在两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时间里失 去了很多,这是后丽丽后来跟我说的,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在美国闯出一片天有个美 好的家庭,没想到却牺牲了自己的身体和尊严。我站在机场出口的通道口远远望见 一标人流迎面而来,我的眼睛在来往的人群里搜索着丽丽的身影,远远望见一个女 孩向我挥了挥手然后一路向我奔跑过来手里拉着个黑色小箱子,白色的裙子雪白的 肌肤仿若鲜藕般的娇嫩,海藻般的发丝荡在空中飘溢着淡香,她仿若一朵雪莲般飘 荡在雪花纷飞的冰空雪原里。 “江雨,久等了吧?怎么就你一个人呀?天琪呢?”丽丽笑容甜蜜仿若白牡丹 般绽放,我的心十分沉痛表情很难堪言语错乱。 “他们呢?天琪,小艾,还有阿珍,他们怎么都没来呀?”丽丽的表情瞬间仿 佛颓败的玫瑰凋落了下来,再也无法抑制住眼里的泪喷涌而出,我转过身忙用手擦 去,可是擦了又出,出了又擦,终于妥协了下来,丽丽看着我满脸的泪一脸的困惑 望着我。 “怎么了江雨?你说话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他……他们,天琪……小艾,还有阿珍都……都走了……” “什么……什么?他们……他们去了哪里?你给我说清楚点!我被你给弄糊涂 了。”丽丽似乎不知道我说什么,抑或她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事实。 “他们……他们都永远地离开了……”“啪”的一声丽丽手中的箱子砸在了白 色的花岗岩地砖上仿若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了我的心头,泪水湮没了她。 后来的事情我都告诉了丽丽,告诉她在她走了之后所发生的无法预料也无法阻 挡的一切,我坐在沙发上合不上眼,那些画面那些故事仿若电影一般在我脑海里回 放,快进,倒带……我看见天琪在窗口对我发笑,接着尹珍身着白色的裙子站在窗 外海藻般的长发荡在如墨的夜空里。 “天琪?” “天琪,是你吗?阿……阿珍?”我揉了揉眼睛。 “小哎……”我奔了出去,仿若一片落叶荡在空中…… (全文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