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是我儿子,电影是我孙子
莫言、丁一岚自张艺谋根据莫言小说改编的电影《红高粱》获奖起,莫言的小
说就引起了影视界的重视。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导演霍建起发掘出来一部莫言早期
的短篇小说改编成电影。日前,记者访问了这位处世相当低调的作家。
“作家不要老往电影圈里凑”
霍建起在评价和莫言的合作时说,莫言是个很开明的作家,他很平和,从不限
制改编的空间,也从不对改编者指手画脚。霍导说,也许正如莫言自己所说:小说
是他儿子,电影是他孙子,相隔较远的东西还是宽容一些好。
丁:您怎么看待小说和改编后的电影的关系?
莫:小说被改编成电影后跟作者其实就没什么关系了。我是80年代中期跟电影
界合作比较早的作家,比如《红高粱》,后来又有刘恒、余华他们。文学是艺术的
基础,文学之中小说更直接,小说为导演提供思维的材料,由此也会激发导演的一
些记忆与灵感。但是无论如何原创都不应抬得太高,像我的作品我觉得愿意怎么改
都可以。因为我不是巴金、鲁迅这些文学大师。
丁:《白狗秋千架》在您早期作品中占据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莫:《白狗秋千架》是我很早的一部短篇小说,这里面第一次出现了高密东北
乡,也是写完这部小说之后我才意识到我的文学地在这里。后来我一系列的作品都
是围绕高密展开的。只是一个短篇小说要把它撑成电影是需要很多东西的,有些东
西在小说里能表现,在电影里未必可以。而《暖》在这方面做了许多非常好的改动。
写《白狗秋千架》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那是我文学的起点,所以导演来找我的
时候,我觉得他们非常识货。
丁:现在有很多作家在进军影视界,除了编剧还有当导演的,其中不乏在文学
界有一定地位的。您怎么看这个问题?想过当导演吗?
莫:我一想当导演,管理人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我觉得作家不要老往影视
圈里凑,我一般不编剧,顶多是参与一下。我觉得一个作家任务就是踏踏实实地写
小说,一个作家不能一辈子写了部小说被改编成电影了,就永远靠这个活着。而且
隔行如隔山,我只能去做我能做好的事情。
丁:这部小说在被改编之初,你有没有想过由谁来演比较合适?
莫:这部小说写完已经很多年了,我对这个人物形象其实有些模糊了。但我想
女演员是不能艳丽的,应该有一种朴实的美。影片中的演员选得不错,演出了那种
前后巨大的反差。
“我们心里都有最柔软的部分期待被触摸”
和莫言聊天最大的享受就是他的语言用得都很仔细,但是当听他说出“我们心
里都有最柔软的部分期待着被触摸”时,于是明白在《白狗秋千架》背后,有些感
受可能是莫言十几年来希望被触摸的。
丁:问《白狗秋千架》中,您想传达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与情感?
莫:我想那就是包含了一个经久不衰的主题——游子还乡。走出家乡的人返回
故乡时与故乡人的心灵碰撞,这种碰撞也许没有急风暴雨,但是一一浮现的往事总
会带着淡淡的忧伤扑面而来。出去的人会带来一种全新的文化,当他回到那个死水
一般的乡村时,他们会有一个碰撞与契合、矛盾与统一的过程,它会在生活的表面
荡起一圈圈的波纹,我的小说就是想表现其中的那些涟漪。
丁:通过小说中的暖,你想传达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莫:每个人的命运都是由许多偶然性被改变的,暖就是这样,如果她不从秋千
架上摔下来,她的命运就不会是后来的样子。一个人的命运最打动我,也是我最想
展示的部分。
丁:影片最终改名为《暖》,您喜欢这个名字吗?
莫:不错。暖既是片中的人名同时又能给人一种暖意,虽然讲的是一段很忧伤
的故事,但是导演最后处理得很温情,不像我的小说那么残酷。
丁:作为原著作者您满意这部电影吗?
莫:应该说,小说中包含的东西都传达出来了,但也有一些改动。比如小说中
暖的三个孩子都是哑巴,而电影中是个健康的小女孩儿;小说中暖从秋千上摔下来
眼睛瞎了,而电影中是腿瘸了。这些改动现在看来都很成功,也更贴近现实。尤其
是结尾,小说中是暖想和井河有一个会说话的孩子,而影片中的结尾则让我感受到
暖的丈夫——一个哑巴心灵深处极其美好的东西,揭示了人性深处的东西,触摸到
了我心灵深处最柔软的部分。真的,毫不夸张地说,我看完之后都掉眼泪了。同时,
改编后的电影也使男主人公的心理变得更有层次了,他的内心深处埋藏了许多珍贵
的东西,只是因为时间埋藏了那些美好,可是不经意间的一个人就会把往事翻出来。
这部影片在风光、人物上都有比较唯美的东西,蕴藏着一种让你慢慢感动的情绪,
它一点点地感染你,然后你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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