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小乔借口找纱布,走进卧室,一抬眼就看见更换后的窗帘。 呆在那里—— 除了她,还有人进了沈备的卧室。这种细腻的窗帘花色不是沈备自己能挑出来 的! 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也很痛苦! 心里变化万千,小乔反而立在门口不动了。 “什么事?”身后传来沈备的声音。 沈备走到小乔身边,笑呵呵的问。 小乔扭过头去,沈备还是那副笑**的模样,方正的脸膛还是那么棱角分明,可 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疏离横亘在两人之间。小乔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他! “我、我找纱布。”短暂的失常,小乔很快恢复原状,“我记得在你床头的急 救包里就有脱脂棉。” 沈备见小乔走进卧室,反射性的跟了过来。以前小乔也进过他的卧室,而且他 的卧室基本上是小乔一点点布置的,原本没有什么。可是今天,沈备觉得有些不好 意思,也不太愿意让她进。 毋庸置疑,小乔是一个迷人有魅力的好女孩。她帮着他度过了最艰难的适应期, 给他一个空间在社会上大展宏图。可以说没有小乔的协助,他不能想象自己会变成 什么样子。所以,小乔是他的好战友,好同事,好妹妹,甚至,他也想过——好妻 子。 可是,就像踢球总差临门一脚。沈备已经三十六岁了,他知道男女之间的事情, 有时候想起小乔像妻子一样躺在自己身边,他心里会泛起些微的负罪感。另一方面, 他太知道男女之间会厌恶到什么程度。如果有一天,小乔和小君一样讨厌他,翻脸 成仇,沈备会觉得可惜。他宁可从别的女人身上找到需要的温暖,也不想轻易放弃 小乔这样的好助手。 “兔子可千万不能吃窝边草,会饿死的!”关浩似乎心有余悸,喝酒时常念叨 的就是这句话。 沈备打了个哈哈,说道:“应该有吧?我很久没看了?”边说边和小乔走进卧 室,“诶呀,这里毕竟和部队不一样,这些东西用不着了。” 小乔应和着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取出急救包,果然有些棉布。 沈备惴惴不安,小乔似乎不太高兴。不是那种委屈的不高兴,而是……哎,反 正女人就是麻烦。一转脸就变,莫名其妙的就不理人。问还没得问,因为她根本不 会承认。 沈备的脸有点黑,很早他就知道,哄女人比端了敌人的司令部还难。 小乔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帘,不经意的说:“咦,换了啊?挺好看的。” 沈备看了一眼,呵呵一笑:“嗯,还行。挡光,睡着踏实。”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听沈备这么说,小乔停下来道:“也好。对了,原来的那 个呢?既然换下来就洗洗吧。” “哦,我已经送到楼下的洗衣店了,挺方便的。”沈备张口就来,伸手向外一 展,做了个出门的手势。。 小乔移动脚步道:“那多贵呀,以后还是给我吧。” 嗯,沈备答应着,两人走出卧室。 鲁修承还在厨房忙活,看见小乔过来,擦擦头上的汗:“老天爷,你可回来了。 亲爱的,你知道我和这些蔬菜有多么想念你美妙的刀法吗?” 小乔又羞又气,下意识的回头看沈备,沈备已经踱回沙发翻看搁在那里的报纸 了。 以前觉得这样的沈备很man ,但是今天,小乔觉得有些冷。 沈备走后,草草长吁一口气,倒在沙发上。愣了半晌,一个鲤鱼打挺立起来, 来到阳台上。看着拉着的窗帘想了想,钻回里屋翻了半天,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 个旅游摊上买来的军用望远镜。小心的撩开窗帘的一角,摆弄着望远镜看着对面楼。 周末了,多数家里还挂着厚厚的窗帘。有一个女人正在厨房里炒菜,旁边有半 拉脑袋,估计是小孩。还有一家是个男人,光着膀子,正往这边看。 草草呵了一声,缩回头。停了停又不甘心的偷瞧过去,那个男人不仅往这边看, 还往四边看,然后消失在窗台下面。大概就是一个蹲下起立,手里多了一个托盘。 也不知道拿了什么正往嘴里塞。 草草骂自己多事,每个人关心的多半是自己眼下的那片地儿,谁去理会对面鸽 子笼似的窗户呢? 看了几家,都没什么动静,草草怏怏的收回望远镜,靠在窗边,慢慢的滑坐下 来。嘴角一扯:“无聊!”仿佛是在嘲笑自己。 埋进膝盖,双肩一抖一抖的,呜咽声再度响起。有些心情有些悲伤,不是想躲 开就能躲开的。除了等它们慢慢结痂,没有任何办法。 草草连哭带笑,嚎了一个上午。幸好屋里没人,中午筋疲力尽,洗了一个澡。 然后,非常精心的做了去角质补水保湿美白四套面膜,全部用天然材料,蜂蜜薏仁 鸡蛋清能招呼的都用了,最后抹上睡眠面膜蒙头大睡。的e0 鼻子不通气,手边早就准备好纸巾。草草得意的想:哭吧哭吧,看我准备的多 周全! 哭也需要力气,早就透支的草草很快抽抽着进入梦乡。 梦里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然后走过来一个男人,赤身**,抱着她,很温暖。草草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没 有躲开…… 下午四点多,沈备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天通苑小区。 吃完饭本来要回来的,鲁修承突然提出打壁球。沈备回到地方,那些“酒囊饭 袋”手无缚鸡之力,打打高尔夫充文明,已经把沈备憋得难受。 听修承一说,眼前一亮,就跟着过去。 鲁修承打球是一把好手,沈备学的很快,力量足,力道控制的巧妙。若非修承 技术娴熟线路变化多端,还真不能做他对手。 不间断的三个小时下来,中间鲁修承还休息了几次,沈备自己打,好像负重越 野跑,沈备觉得浑身都活动开了。只剩下摊筋软骨要休息了。 进了屋子,迎面是草草的鞋,看来没有出去。 “草草?” 沈备喊了一声,屋里没人应。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噼啪的走路声,草草揉着眼睛 走出来,“你回来了?” 沈备换好鞋,把东西递给她,自己倒水喝:“啊呀,今天可真舒服。想不到那 个鲁修承打球这么棒!” 草草闻见从他衣服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是洗过了。拿出来一个新的大背心,让 他套上:“空调风硬,你刚运动完,穿上这个免得吹着。” “不冷!”沈备要推开,看了草草一眼,又笑嘻嘻的穿上:“好好好,穿就穿。” 他想起草草今天心情不好,不能太拧着来。 草草笑了笑,眼睛还是肿的,看睡眼惺忪的样子,似乎是刚睡醒。沈备弯起自 己的胳膊,挤出小老鼠对草草说:“看,厉害吧?鲁修承就算比我年轻,也不过如 此!” 草草想起刚才的春梦,又看他这么肆无忌惮的炫耀,脸上一红。现在的感觉和 方才梦中的感觉好像啊,难道那个男人是沈备? 沈备看见草草脸红不说话,哈哈一笑,站直了从门口拎进来一套茶具坐在沙发 上。一件件的摆开。又拆开里面的茶叶,准备喝茶。 “你爱喝茶啊?”草草轻轻的问,拖着大垫子,来到沈备的对面。又抱了个靠 枕在怀里。 沈备看看她笑笑,递给她电茶壶。草草拿起来走进厨房接了壶水,放进插座上, 研究了一下,打开开关。 四点多天还大亮着,这套房子是把东边,夕阳照不进来。透明的玻璃窗外面是 蔚蓝的天空。沈备看着窗户的一角说:“你怎么有那个玩意儿?” 草草一看是自己忘了的军用望远镜:“哦,买的。”拿过来交给沈备,“和你 用过的一样吗?” 沈备放在手边看了看,又对着远方调了调,嗤之以鼻:“这玩意儿是哄人的。 你拿他干什么?” 草草单手支颌,无聊的说:“看对面楼啊!” 沈备本来专心的分茶,听草草一说手里一哆嗦:“偷窥?” 草草站起来拿了一包瓜子,打开放进水晶盘里:“差不多吧。你看咱家楼正对 着两点钟方向有个男的,早上偷吃东西,被我看见了。” 沈备哭笑不得:“两点钟方向?你也懂这个?” 草草晃晃头,黑发一甩一甩的:“看书上说的。海军陆战队都这么用,对吧?” 沈备勉强一笑,低下头去。草草研判的看了他一眼,沈备似乎不太愿意深讲过 去的事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呜——”水开了,沈备洗茶倒茶一气呵成,看来是没事总玩儿。 草草喝了一口,味道不错。 三杯之后,沈备问道:“昨晚上,你去哪里了?” 口气有点像审犯人,草草翻了翻白眼,决定不和大兵计较:“出去了!” “啧,我知道你出去了。去哪了?”沈备有点不耐烦。 草草身子前后晃了晃说道:“你告诉我为什么过来,我就告诉你去哪里了?” 沈备哼了一声,没有说下去,草草得意的以茶代酒敬沈备。 沈备眼睛一眯,自斟自饮,哗哗的水声中飘出的声音带着几分**:“我想你了, 就来了。不许么?” 草草没想到能从他嘴里说出这种话,面上一窘,低头喝茶。沈备嘴角一歪,仿 佛在说:小样儿,和我斗! 一丝不差,全都落入草草的眼角里。心里小火一拱一拱的,倒也忘了那些困扰 她的问题。 看草草不说话,沈备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好摆出很诚恳的态度说:“嗯, 那个……我给你打电话没人接,你一个人住着怪不安全的。” “哦,我手机丢了。”草草顺着他的话向下说,方才的针锋相对又偃息下去, “我已经打电话把sim 卡注销了。明天去销卡,顺便办个新手机。” “哦,那一起去吧。先去买个新手机,然后办卡。” 草草点点头,把瓜子拨好,也不吃,全放在盘子里。沈备心里有事,根本没有 品茶的心情。不过是做个样子,找个话题罢了。现在喝的嘴里正没滋味儿,伸手捻 起几个瓜子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着。 一时间,两人都无话,一个剥瓜子,一个嚼着吃;一个倒茶,一个慢慢饮。静 悄悄的屋子里,暮色从墙角悄悄的爬上墙,蒙在两人的面上,模糊了很多界限。 “草草,”沈备斟酌着,决定问下去。 他听说过很多离婚的女人为了再嫁,离婚时都不得不放弃孩子。如果草草也有 一个孩子,自己必须表明态度。 草草抬头看他,大眼睛少了平日的水波烟雾,看起来干涩枯涸,好像一口露底 的水井,透着渗人的寒气。 沈备吸了口气说道:“**?是这个名字吧?你的孩子?它在哪里?” 草草眨了眨眼,低头偏到一边,半天没说话。手上的动作停止了,双肘支撑在 膝盖上,两手交握在一起。发白凸起的骨节就在沈备眼皮下面,上面有青筋根根绽 露。 沈备适时的握住草草的手,小小的拳头握在手里才发现竟然坚硬如铁! “你先不要急,听我说。”沈备尽量放缓口气,“我一直没有孩子,如果你有, 不管孩子是跟着你还是跟着……你前夫,你随时都可以去看它。如果……如果跟着 你,你还是应该带着孩子的,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母亲嘛!嗯,如果你觉得我来不 方便,你可以自己安排。不过,千万不要再那么晚回来了,还喝这么多酒,对身体 不好,也不安全。” 说着说着沈备就串了角色,摆出首长谈心的架势,虽然别扭,但语重心长谆谆 教诲,他说的也顺畅多了。 草草的手冰凉凉的,沈备察觉了挣扎,放开来。 收回双手,草草抬头展开手掌捂在脸上,长叹一声,声音沉闷的说:“唉……, 谢谢了。你……真是一个好人!”顿了顿,草草没有拿开手,摇了摇头,还有一声 嗤笑从掌缝传出来,“博博一定会喜欢你的。它一定会喜欢你的。”说着声音有些 哽咽。 沈备拿不准她的态度,局促的说:“嗯,是吗?也许我可以……呵呵,”沈备 紧张的笑笑,“见见孩子?对了,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按照草草的年龄看,孩子的岁数不会很大。沈备有点期待。 草草十指叉开,深深的插进头发里,晃了晃脑袋:“它走了。一个男孩儿,走 了。” “走了?去哪了?” “天堂,或者水晶宫。我也不知道。”声音干涩,竟然没有哭声。只有草草长 长的喘气,和间歇的抽搐。 沈备愣在那里,死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