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曙光与暮色(11) 小冷一声高似一声。黄科长笑眯眯坐着,仍然在谈“安静下来”的原理。他 站起,小声咕哝一句:“你听听多凶。不过这可是个好姑娘。” 他说着往外走去。我从窗上望了望,发现小冷从一边端出一个冒着白气的碗。 我想那一定是什么营养汤水。小冷已经把自己交给了这个烟火气十足的小四合院 ;有时候她免不了要为一些细小的事情吵几句,但我一走到院子里,她立刻就停 嘴,只有那双严厉的眼睛时不时地刺一下黄科长。黄科长笑着,总是和蔼。不过 这只是一种表象,我很快发现小冷要绝对服从他,她甚至有点怕这个男人。当然, 黄科长有着过人的细腻和温柔。他们在一块儿的时候,他总是发出一种软绵绵的 劝慰和安抚的声音:“你看,怎么能这样呢?听话孩子,嗯,这就对了。听话… …大叔不愿意了……” 原来这个黄科长在小冷面前总以“大叔”自居。这让人觉得有趣。开始的日 子我有些好奇,后来也就习惯了。 坐在办公室里多么平静。阳子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此刻正在这样一个地 方上班。我终于把那些喧闹、不安,把一切都远远地隔开了。我需要这样淡淡的 无聊和莫名的沉静。这连我自己也感到奇怪。 梅子和岳父岳母像我一样松了口气。 这儿听不见街上的喧闹,它地处一个安静角落,远离主要街道,所以那些车 辆的鸣笛很难传到这儿。这是一个少有的安静之地,我坐在这间小耳房里,尝试 着用一种“内视法”。但我似乎看到的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我体内酣然入睡。谢天 谢地,它还在睡着。我在睡梦中被牵引:一开始是梅子纤细的手,再后来是岳父 岳母的手,而今是一双陌生的手。它们牵引我走上新世纪的街头,踉踉跄跄。 我翻动那一沓又一沓资料,不仅动作轻微,呼吸也放得平缓,生怕惊醒了它。 可是偶尔总有什么在心头泛起——每逢这时我就打个战栗,噗噗心跳,左看右看, 然后站起。我倚在墙壁上喘息一会儿,等待那阵惊恐和刺痛渐渐消失。可是这一 来又要好久才能平静下来,要等待一会儿。难以言说的激动和惧怕使我久久站立。 我一时竟不敢坐到写字台前。 怎样才能忘掉?怎样才能遗忘?在这个时刻,这个黄昏,究竟怎样才能—— 继续下去? 到底怎样才能——永远在这座城市的街巷随波逐流、飘忽而行? 我想起了读过的什么,那是西班牙一个不算偏僻的乡村——莫古尔村,哦, 那儿曾经有过它自己的诗人希门内斯,他在那儿曾经发出这样的吟哦:“……我 认出了你/因为看到了你留在路上的足迹/我那被践踏的心房疼痛异常/我发疯 般地奔跑/整日寻觅/恰好似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