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割断自己的脉搏 " 我知道。" " 我非常想他," 她说," 有时候分外强烈。我想知道,现在他在做什么? " 我知道,她是在缅怀过去的生活:邦卢弗森公司生产的高保真音响,1965年 酿造的罗特希尔德葡萄酒,桔黄色的林肯汽车,价格昂贵的马丁牌吉他。而她却 似乎全然忘记,她曾经是特伦斯脏不溜丢的小玩物。 " 你可真脏啊," 特伦斯曾经对她说:" 脏得要命。瞧瞧你这双恶心的脚, 你连袜子都不穿。你就不能把它们洗干净吗?" 但是,她却说她爱特伦斯,我相信她的话。我知道其中的道理。爱一个不值 得爱的人,因为对方拥有你梦想的一切,因为被人关注总比被人忽视好得多。 正因为同样的原因,有时候割断自己的脉搏,慢慢地流血死去,大概可以让 人心满意足。在色彩灰暗的一天,早晨八点和中午没有分别,没有什么事发生, 也不可能发生什么事,你在水池里清洗玻璃杯。它突然碎裂了,偶然划破了你的 皮肤,你心悸地见到了鲜红的颜色,这是当天最亮的颜色,它如此激动人心,还 伴着汩汩的声音——这是你的血在流淌。有时候,这倒是一件好事,至少你知道 你还活着。 我就是这样想问题的,大概这和我在幸福大街电影院看的那些外国影片有关。 我经常不去上学,也不在我的笔记本上描绘各种人物脸谱,或在棒球场的角落处 弯腰吸食大麻,我喜欢去看莉娜·沃特穆勒主演的法国黑白影片。记得在一部影 片中,有一对表兄妹陷入疯狂的爱情,之后一个哭泣的小丑出场了,他使得纯洁 而高尚的爱情成了一场仇杀,主人公们同时用匕首刺向对方腹部——这象征着爱 情的单纯和天真只是一种幻象。这些情感怪异(或许相当糟糕)的影片,却对我 有非常大的吸引力。 事实上,世界上的确存在怪异的情感,就像特伦斯和纳塔莉,就像我和尼尔, 就像我妈妈和弗恩。 也许正因为这样,才把我和纳塔莉联系在一起。我们都住在病态的家庭里, 都有过疯狂的经历,都领受过变态而丑陋的恋情。 要说有差别的话——我们主要的差别,就是这是她的家,她的栖宿之所,而 我只在这里借住而已。 我甚至不知道,我们俩谁更占优势。 我的烟抽完了,就点燃了另一支。她说兒" 把烟盒递给我。" 我照她的话做 了,把烟盒推到桌子对面,烟盒的玻璃纸粘着很多烟屑。 我们的生活如此无聊,以至于无事可做的我们,都注意到了烟盒玻璃纸上的 碎屑。纳塔莉的指甲很长,她把碎屑捏下来,逐个地弹到地板上,不厌其烦。 我用掉了最后一根火柴。 她伸出两根手指,作为一种暗示,我知道她需要什么。我把烟放到她的指缝 之间,她用烟头点燃了她自己的烟。接着,她把烟吸到肺里,眼睛注视着我,那 意思似乎是说:" 谢谢你,因为知道我需要什么。谢谢你,因为你没让我费事站 起来,走到炉子那里把烟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