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台上笑红尘,群芳楼中领风骚 为了给丫头起名字可费了潘文峰一番功夫。对别人来说,给丫鬟起名字是件稀 松平常的事,根本没必要如此伤神,就连西门飘雪也不能理解潘文峰为何如此大费 周章,但是他可以谅解。这点让潘文峰很欣赏:对于别人的不能理解之处就试着去 谅解。这样的人往往在尊重别人的同时也赢得了别人的尊重。 其实潘文峰的心思很简单。她原本就是男孩儿,崇尚“英雄救美”的事情,潜 意识里的大男子主义一直在暗示她:这可是我救的的第一个女人,当然不能随意! 呵呵~~~ 苦想了两日,终于盯名为“竹梦”这个很有诗意的名字。丫头却被感动的 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了。大概是从来没有人对她如此重视过,连一个名字都如此费 心,自此后服侍潘文峰更是尽心尽力。 三日后,群芳楼已经准备完毕,“群芳争艳”到晚上正式开始。 待到傍晚时,群芳楼外已是门庭若市、车马喧嚣,有请帖的在门口被恭恭敬敬 的迎了进去,无请帖的在门口久久徘徊不去。有想混进去的还未进大厅就被赶了出 来,还有人出价二百两买请帖,竟无人理睬。其实这些人也并非全是为了花魁任盈 盈而来,能被请进群芳楼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拿到请帖不只代表有钱,也是一种身 份的象征。如此以来,人们怎能不争先恐后。 大厅里非一般华丽,大厅上方用杏红,翠绿、天蓝、鹅黄、粉青等各色蝉翼薄 纱结成花状,花心却是一盏牡丹型的灯笼。巨大的碧玉台四周此时被一幅流云蝙蝠 纱掩着,台下朝客人的三面各放一个青绿盘龙古铜鼎,里面袅袅的燃着檀香,下面 摆放的桌子都分出贵贱,正面最前面摆着四张桌子,中间两张桌子坐的是西门飘雪 和镇南王小王爷凌御琪。两边坐的是当朝宰相之子沈问心与王公公义子王修,尽安 城城主只是坐在东边。 西门家虽表面是江湖草莽,,但是西门飘雪的祖父曾帮朝廷平乱,立下赫赫战 功,,先皇曾封西门家为“武林第一世家”,所以西门飘雪才能与朝廷显贵平起平 坐。冷家虽说自立门户,却也是西门家的令一分支,所以西门与冷家的恩仇朝廷也 不能多家干涉。 此话暂且不提,先说大厅布置的金碧辉煌,众人也都慢慢入座了,“群芳争艳” 正式开始。 只听得乐声响起,,纱帐缓缓拉开,一队姿态婀娜的舞女开始偏偏起舞。只见 衣带飘舞、春情横飞,真如蟠桃宴会上七仙女献舞一般。 镇南小王爷凌御琪头带紫金明珠冠,穿宝蓝五爪龙白蟒袍,腰缠玫瑰红腰带, 束着七彩结花长穗宫绦,上系一块雕龙透明碧玉,,脚登青缎朝靴。此时他正侧身 对西门飘雪耳语道:“西门兄,听说你与这花魁任盈盈关系可不一般啊?!”说着, 斜眼看了看刚赶来主持大局的王修。 西门飘雪今天换了那一成不变的白衣,穿一身天蓝锦缎长衫,,系一块同色佩 玉,越发显得玉树临风、翩翩儒雅。他笑道:“御琪兄果然耳目通灵,难道御琪兄 对盈盈姑娘也有兴趣不成?”凌御琪仰头笑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只是想看看 这花魁是怎样的美人,能让西门兄如此倾心!”西门飘雪抱拳道:“御琪兄过奖了。” 接下来由群芳楼排名前十位的名妓楚湘湘、江媚、幽兰、寒烟、荷影、白兰、 胭脂、百合、秋姬各显绝技,一时间,碧玉台上清音媚舞、笙箫鼓乐一场接一场, 让人眼花缭乱、心迷神醉,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凌御琪看了一眼静静品茶的西门飘雪,只见他眼神清晰、动作平稳,再向周围 看了一眼,大都沉浸在台上的表演不可自拔,不禁对西门飘雪又多了一分敬重,对 这花魁任盈盈又期待起来: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西门飘雪这样的眼高于顶的人动情 呢?这群芳楼十大名妓已经是罕见的美人了,难道这花魁有什么过人之处?想着, 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台上秋姬的舞剑。 最后一场已经完了,台上的人都下去了。一张雪白的月影纱帷幕垂在碧玉台连 接大厅的出口处,飘飘扬扬。王鸨母穿的珠光宝气、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上了台,满 脸堆笑道:“下一场就是我们花魁任盈盈姑娘的表演。这可是盈盈姑娘首次献艺, 大家多多捧场!”这王鸨母罗嗦了一大堆没营养的话,众人早已不耐烦,却因惧怕 王公公势力不敢开口,或者是自持身份尊贵不肯开口,所以这王鸨母看众人都爱理 不理的才下了台。 突然,大厅四面几百盏灯笼一齐熄灭,只剩碧玉台灯火明亮,映着碧绿玉石发 出的幽幽的光,衬着月影纱反射出的淡淡月光,吊在台顶的灯笼竟飘下各色花瓣来, 似真似幻、朦朦胧胧、犹如仙境一般。 众人精神一震,知道压轴好戏要开场了,不禁正襟危坐起来。凌御琪转头望了 一眼西门飘雪,只见他嘴角似乎带着微微的笑,手中端着茶杯却不喝。似乎察觉到 凌御琪的目光,他也转过头来微微点了点头,凌御琪也含笑回应。 月影纱帐内悠悠响起一股空灵的箫声,那声调淡然飘逸,自有一股醉人风情。 帷幕缓缓的被拉开,一个白色的身影姗姗而来。众人一看,顿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心在腔子里乱跳起来,双眼发直,茶水倾在手上都不察觉。台上的潘文峰美的不像 人类,她头上不带钗环,只用一条白色丝带系住后面直垂膝盖的青丝,结成蝴蝶状, 微露出小巧玲珑的耳朵,不带耳饰。脸上不施脂粉,眉不画而黛,唇不染而红,双 眼淡然,似乎不屑看台下所有尊贵的客人,一袭丝织长衣,圣洁高雅,前襟微敞开, 露出优美的锁骨。双手抱一架琵琶,轻掩住高耸的前胸。盈盈可握的细腰系一条同 色丝带,修长的腿被轻轻掩住,拖地的长衣后摆却掩不住那半截光洁细致的小腿。 小巧白皙的脚上竟未穿鞋,一步一步走在地上,让人心疼之余,更惹起男人的无限 遐思。她全身未带一件首饰,未涂一点胭脂水粉,可是正是这天然无雕饰的模样震 惊了众人。 圣洁中却被露出的锁骨与小脚添了几分诱人的媚惑,直如瑶池碧水中一朵孤傲 的白莲,带着目空一切、洞察红尘的神情,冷眼漠看这些或富甲天下,或权倾朝野, 或笑傲武林的富商贵族和江湖侠客。众人都不自觉的垂下眼睛,不敢和她对视,似 乎那漠然的眼神一眼便可以看穿他们世俗功利肮脏的内心。这天然的美带给人们的 不是惊艳与赞叹,而是“可远观而不可近玩焉”的敬畏。 凌御琪终于知道,像西门飘雪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也会对一个女子如此倾心。这 般绝色尤物怎能不让人疯狂?在看到她的瞬间,他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在不顾一切 的狂跳,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凌御琪看看似乎很平静的西门飘雪,沉声道: “西门兄,恕我食言,任盈盈我会尽力争取的。”西门飘雪心头一跳,脸色不变, 看了看凌御琪却不说话。 右边的王修肠子都悔青了,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台上的花魁。他才到尽安城, 奉王公公之命来完成与西门飘雪的交涉,却没想到这件“货物”竟如此的……他真 想留下这件极品慢慢玩赏,可是西门飘雪绝不会善罢甘休,义父也不会同意他这样 胡闹。看着台上的绝代尤物,他不甘的握紧了拳头…… 潘文峰看着台下的众人痴痴傻傻的模样,心中一阵恶心,直欲呕吐出来。忽然 想起从前的自己对着大街上的美女流口水,好像也是这幅样子?! 远远的望见西门飘雪听见了旁边的人的话,眼中的忧郁似乎更甚,脸上虽带笑, 可是这笑容反而更让人觉得忧伤。潘文峰心中一阵抽动,似乎西门飘雪自从认识了 自己以后,眼中总有化不开的忧郁。第一次见他时的潇洒、挥洒自如的气度好像很 久都没有见过了。 潘文峰是个敏感的人。孤儿都是很敏感的,他们怕受到伤害,总是小心的观察 周围的世界,把自己一层层包裹起来,不敢去爱别人,也拒绝了别人的爱。从开始, 他确实是想利用一下西门飘雪,可是不知何时,他的防御渐渐松懈,等发觉时西门 飘雪在他心中已经占了一个位置。难道从不被人关爱的孤儿只要遇到了一份真心就 可以打开心扉吗? 西门飘雪,对不起了,你的一番真心注定要浪费在我的身上了。潘文峰默默道。 看着台下神情恍惚的西门飘雪,忍不住向他轻轻点了点头,西门飘雪的微笑如意料 中迅速展开,眼中带着些宠溺。 在漫天飘飘洒洒的花雨中,在碧玉台幽幽的青光中,在月影纱反射的清冷月光 中,潘文峰漫步到准备好的雕木软椅边坐下,伴着飘逸空灵的箫声,拨动琵琶弦, 轻唱: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 将快乐寻找” 箫声忽而变换莫测,忽而聚散无常,歌声似佛前香炉中的袅袅青烟飘到人间, 看人间真情、俗世冷暖、红尘纷乱;看新人笑、旧人哭……众人乘着歌声看遍红尘 万事,脑中忽觉清静无尘,似身处烟雾缭绕的高山寺庙,远离了纷纷扰扰的人间, 让人耳清目明,心神灵透。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那声音渐渐低下去,越来越低,待 知觉时余音犹在耳旁缠绕。 众人许久才回味过来,一时间叫好声、掌声轰然雷动。仔细看台上时,椅上哪 里还有人影,花魁姑娘早已转到月影纱后面了。 众人只知道这首好听,哪里知道这两个月来潘文峰别的都不大学,只是这首歌 练了几千几万次,练得自己听了都厌烦。一个男人居然弹琵琶这种女人的玩意儿, 简直是耻辱!潘文峰无数次这样想。我现在还是男人吗?也无数次的问自己,却总 是没有答案,唯一的答案就是苦楚。 西门飘雪听这首歌也有千百次,每次听到都有不同的感受。这次听到震动却比 往常更大。他忽然发现他越来越看不懂潘文峰,从开始的惊艳,只觉得一股清新之 气扑面而来,其中又带几分柔媚;再然后她的自然率真、毫不矫揉造作的纯真;谈 话后又惊奇于她的聪慧与随机应变能力;再经过相处后他对周围事物的敏感、热爱 自由的天性,到如今他飘然出尘的圣洁,她真的只是一个与父母逃难山中没见过世 面的小丫头吗?她的身上还有多少迷?西门飘雪感觉自己总在隔着一层纱看她,等 他揭开这纱,却发现她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 掌声经久不绝,王鸨母搔首弄姿的走上了碧玉台,媚笑道:“诸位尊贵的客人, 你们也看了盈盈姑娘的表演了,盈盈姑娘到底如何也用不着我多嘴。客人们到底想 怎样,出个价吧!”王鸨母这段话说得模糊不清,让客人产生各自的想法。如果说 谁想和盈盈姑娘共度良宵,恐得罪了西门飘雪?直说谁想买下盈盈姑娘又恐众人疑 惑:群芳楼怎么将这棵“摇钱树”卖出去,难道有内情? “一千两银子,只愿见盈盈姑娘一面!”一个年轻公子站起来道,自以为潇洒 的摇了摇扇子。 “五千两,让我单独见盈盈姑娘一面!”一个虬髯大汉冷冷道。 “一万两,请盈盈姑娘再唱一首。刚才那真是余音绕梁啊!”一个胭脂味极浓 的公子摇头晃脑道 “两万两,请盈盈姑娘单独为我舞上一曲。”一个脑满肠肥的富商喊道。 “五万两……” “七万两……” 听着周围的竞价,凌御琪转头看着依然镇定自若的西门飘雪,又仔细看了看脸 色变换不定的王修,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心中却是不甘。 “一百万两,我要与盈盈姑娘共度良宵!”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笑道。原来 是南方首富之子。众人顿时兴奋起来,大厅里一时喧闹起来。 宰相之子沈问心此时才道:“恶俗!真是玷污了盈盈姑娘。”他父亲虽是百官 之首,但是若他任意挥霍恐落人话柄、惹人非议。他虽有心,却是无力。凌御琪听 了只是笑笑。 潘文峰在帐后听得竞价声已经到了一千万两了,不禁口水横流,低头看了看自 己,暗想:红颜祸水啊!一幅皮囊竟值这么多钱吗?但是想到让这些男人疯狂扔银 子的就是自己,又不禁感到悲哀:没想到我潘文峰也有被当货物竞标的一天,真是 世事难测。 站在女人的立场上,潘文峰是极其厌恶这种被人当货物的感觉。但是站在男人 的立场上,他也同样想同那些人一样散尽千金博得美人一笑。如同女人都痛恨荡妇, 但是有机会试一次,大概谁都不愿拒绝。男人也是如此,似乎都不屑烽火戏诸侯的 昏君,假如可以试一下,无论谁都会争先恐后。先不说红颜那醉人的一笑,就是那 份豪气就难以让人拒绝。 “十万两金子。盈盈姑娘我要了!”凌御琪喊道。 大厅里突然寂静无声,群芳楼外的喧闹隐隐传来。 就算西门飘雪与群芳楼有过约定又如何,难道他王公公敢开罪我镇南王府?如 果不争取就放弃,那才是我最大的损失。凌御琪心道。 西门飘雪拿着茶杯的手微顿了一下,第一次开口竞价:“二十两!”不言而喻, 当然是金子。 这次,大厅里众人已没有人再喊价了,或是没如此财大气粗,或是惧于镇南王 府与西门家的势力。一时间大厅几百人只剩凌御琪与西门飘雪竞标。 王公公义子王修脸色终于恢复正常,心道: 一个是镇南王府小王爷,一个是 “武林第一世家”家主,两边都不好得罪,不如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我再坐收渔 翁之利。岂不是更好?想着,眼中寒光一闪,悠闲的端起茶抿了一口。 “五十万两。”凌御琪瞥了一眼西门飘雪道。 “六十万两!”西门飘雪不动声色,淡淡道。 “七十万两!” “八十万两!” “一百万两!” “…………………………” 台下众人的眼神睁的已经有鸡蛋大,不禁暗叹:不愧是镇南王之子,不愧是西 门家主!情知自己已没机会,索性看起好戏来。 西门飘雪知道这么喊下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更何况旁边的人正隔山观虎斗,想 拣便宜呢!于是对凌御琪道:“御琪兄,我们再这么争下去也无甚意义。请盈盈姑 娘出来一叙!” 凌御琪吃了一惊,没想到西门飘雪快刀斩乱麻来这一招。正待拒绝时却见潘文 峰一身白衣、亭亭袅袅走了出来,遂闭了口,心知自己是输定了。王修暗叫一声: 不好!却是无法。 其实,潘文峰在帐后早听到西门飘雪与凌御琪的竞标,实是心急如焚。原本与 群芳楼约好,举行“群芳争艳”之后,西门飘雪只要喊出最高价,不用付钱就可以 把自己带走。如此一来,群芳楼既保全了面子,又不得罪西门家,而西门飘雪也不 损失什么,这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可没想到事到临头却杀出个有权有势的小王 爷。忽听西门飘雪说道“请盈盈姑娘自己来决定”,这一下,主动权来到自己手中, 心就突然放松了。 众人精神都集中起来,仔细看台上那绝色的美人会选谁,大厅里静得仿佛无人 似的。 凌御琪情知自己已经没有机会,索性欣赏这或许今后再也见不到的佳人来。只 见她眼睛盈起满满的笑意,看向西门飘雪:“飘雪,明天别忘了来接我。” “轰~~~~~”大厅从极静到极闹,似万里晴空响起了一声焦雷。 西门飘雪如往常一样微笑,看向潘文峰的双眼里满是柔情,轻道:“好。” 王修心中的小算盘被打乱,恨得咬牙切齿,脸上却堆满了笑意。拱手向西门飘 雪道:“恭喜西门兄抱得美人归!”西门飘雪谦逊道:“托王兄的福。”王修道: “不敢、不敢。”凌御琪看风华胜人的西门飘雪,虽失落却也心服。 群芳楼这晚直闹到凌晨天微亮时方散。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