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涡 就这样,我和秦静汀一放暑假就回到了家乡。秦静汀从离开这个村子到现在, 已经整十年了。走的时候八岁,现在十八岁。回去以后,她暂时和我妹妹住在一起。 第二天,她特地到她们家原来住的那个小院看了看。现在,那所小院已经并入 了邻居家的大院子里,那时她母亲住的西屋以及她和妹妹住的东屋,都已经拆掉了。 总的来说,那里没有了一点原来的痕迹。从那家出来,她显得十分不高兴。说: “看他们把我们家搞成了什么样子。” 我说:“现在哪里还是你们家,况且那又不是什么革命遗迹,需要保留下来进 行革命传统教育。” 她的眼圈有点红,生气地说:“你这人怎么变得这么刻薄。” 我赶忙陪着笑脸说:“这是开玩笑。” 然后,她又逐家拜访了本队的乡亲,人们对她的到来表示了极大的欢迎,都说 :“汀汀回来了,你们走的时间可是不短了,你妈妈好吗?这一去也不回来看看。” 两天以后,我把她送上了公共汽车。然后倒车,就可以乘火车返回省城。临走 前她说:“我帮你们干几天活吧。” 我母亲说:“现在天太热了,你哪里受得了这罪。这太阳能把你晒掉一层皮, 再说,现在活也不多。” 于是她决定回去了。 送走秦静汀后,我每天都到田野里劳动。能替父母分担一点劳累,我觉得很高 兴。那时我的主要劳动集中在棉田里。种棉花真是麻烦,从出土以后,就要不停地 整枝打叉,还要隔不几天就喷洒一次农药,用来防治棉蚜、红蜘蛛和棉铃虫等害虫。 光是整枝打叉,每棵棉花就要摸上无数遍。所以整天在长在棉田里。 有一天,我在棉田里遇见了贾桂芳,她现在也在假期中,而且也总是到田间劳 动,所以我们还没有见过面。这次见到她,穿着一件白衬衣,站在田田的棉花叶子 中间,如同一枝出水的芙蓉。 桂芳看见我,就说:“金柱,听说你领回来了个城里的媳妇。” 我说:“你别瞎说了。我们是一个队里的,人家是回家来看看。” 她说:“十年了也没想到回来看看,你这一去就要回来看看,这不是司马昭之 心吗?” 我说:“真的,桂芳,你别误会,我们真的只是同学关系。” 她笑了,说:“有句话叫越描越黑,你没有听说过吧?再说,我怎么会误会呢?” 我说:“我说不过你,我认输。”然后又说:“你也不想想我们可是老同学了。” 她说:“老同学又如何,老的总不如新的好。” 我说:“你得看是什么东西,美酒就是越陈越香。” 她说:“去你的吧,要这样就不会有喜新厌旧这个词了。” 我说:“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面,一见面就抬扛呢。” 她说:“你以为我愿和你抬扛。” 我觉得,这样的谈话真是没趣。以后的几次见面,她也总是那样话里有话,不 依不饶的样子。 这个假期也就在这种疙疙瘩瘩中度过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想,不知 桂芳这是怎么了,我无法进行表白。在我的内心世界里,她总是占据着第一的位置, 并相信这个位置会被她占据一生,这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感情,这种感情在上初中时 产生以后,一直也没有动摇过,反而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强烈。这种感情就象地下 的熔岩,一旦爆发,就会把世界烧得变个模样。我知道,我们现在都在上学,这种 感情必须小心珍藏,努力抑制。但是这种心情谁理解呢? 暑假过后,我们升入大三,课程也由基础课转移到了专业课上。随着,秋天也 就悄悄的到来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凉。 吃过晚饭,我和同宿舍的一个同学去散步。学校就处在郊区,所以我们经常到 田野里去。我们沿着窄窄的田间小路走着,正是晚秋的季节,草已经发黄,几乎要 枯死了。路旁的杨柳树上的叶子,纷纷落下来,铺满了地面。秋风瑟瑟,传来远方 火车汽笛声。晚秋的景象好不凄凉。在晚秋的日落时刻,太阳好象极不乐意似的缓 缓地落入太行山里。天际留下稀蔬的、淡黄色的一缕霞光,下面便是太行山那黑魆 魆的影子。 夕阳和秋色更增添了大自然的凄凉。路上行人不多,但都是急匆匆地赶路,谁 也没有心思领略一下大自然的景色。这时天空一阵暗似一阵,依稀露出几点星星, 困乏地眨着眼。 秋虫早已经被冻死了,大自然中已经没有了那种合谐的凑鸣曲,留下的只是一 片冷清和静寂。 在这样的夜晚,我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心里想得很多。人生是短暂的,象大 自然一样,春夏秋冬转瞬即逝。春天的鸟语花香没有了、夏天那繁茂的植物和燥人 的蝉声没有了,大自然一片寂静,等待着严冬把它紧紧地包围起来,准备着寒风把 大地吹得白花花的一片。人生之中,春风秋露能有多少次呢?一个人无止境地奋斗, 从春到秋,从年轻到老年,转眼之间也就过去了,在表面的热闹过后,不知道什么 样的命运在等着我们。 我和桂芳的通信,也一直处于一种不太和谐的状态。个别时候她的来信有点过 激。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心情在折磨着我心爱的姑娘。我的心情十分沮丧。 在这一时期,我和牛云山的通信一直没有中断。他在一次次的来信中告诉我, 他在第二年的部队高考中,仍然没有如愿考上军校。这使他有些心灰意冷。所以他 主动要求到最艰苦的岗位上去。于是他就带领一部分士兵来到了远离兵营的地方, 给部队上种菜。现在他已经升为班长,毕竟是重点学校的高中毕业生,素质就是不 一样。就是在那个山沟子里,他们开始了一种不同于正规部队的田间生活。 后来,他来信中告诉我,家里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也是我们班的同学,她叫 张小青。我知道,这是我当年的同桌,是个热心的女孩子。于是在回信中,十分赞 同他们之间的交往,并告诉他,张小青是个不错的姑娘。 秦静汀几次约我到她家里做客,都被我拒绝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