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卓府“少爷,这麽久了,小姐一点消息都没有,会不会出了什麽事?”向卓 世弓报完帐目後,俞任柳不放心地问。 靠向身後宽宽的椅背,卓世弓蹙起眉头,“是啊,都快两个多月了。”俞任 柳算了一下,“嗯,两个多月了。” “这样吧,你派人去找找吧!” 他老早就想派人去找了,倒不是担心她,而是要把她找回来,他要关她禁闭, 重罚她!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脚踝。等把她找回来,他一定要她好看!他要布下天 罗地网! “少爷、少爷,你怎麽了?”俞任柳看著他那张阴笑的表情,直冒冷汗。 “哦,没、没什麽。”糟了!“想得太入神忘了保持形象!形象!卓世弓赶紧回 复翩翩公子的雅态,速度之快让人咋舌。他清咳了两声,”呃,那个……这件事 你要尽快找人去办。“ “可是,少爷你之前不是说过小姐有她的什麽、什麽……”俞任柳皱眉想了 一下,“哦,有她的路要走,还有什麽随缘的。” “那些啊……”卓世弓摇著手中的摺扇以掩饰尴尬,“那些嘛,嗯,是、是 啊!她有她的路要走,因缘而行,但是时间好像太久了些,身为兄长,我仍是放 心不下,况且依我推算,该遇到的她应该已经遇上了,派人去找她也无妨。” “是这样啊,”虽然有点听不太懂,但好像还满有道理,俞任柳於是说: “那我明日就派人去找小姐。” “嗯。”卓世弓点点头。 项狂风离开房间後直奔马厩,骑上爱马——黑黑,来到山寨外肆意驰骋,最 後在镇上的一家酒馆停下,要了两坛酒,像存心要把自己灌醉,拿起一坛就猛往 肚子里倒。 真是气死他了!什麽嘛,为什麽他就是斗不过她!这麽个妙计也被她识破! 世态炎凉啊!女人都压到男人头上来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钱 没还,这辈子来找他讨债! 嗯……看样子他得再想出一个办法,一个万全之计来对付那个女人,而且一 定要成功,不能再让她得意下去。 忽然,一只手搭上他的肩。 “妈的!是谁打扰老子喝酒!”项狂风忿忿地侧转过身,将口中的酒喷到对 方脸上。 “啊”对方发出一声惊叫。 项狂风抬起眼,“绿萍?” “真的是你,项狂风!”绿萍狼狈地擦乾脸上的酒後,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白天没有生意,她就出来逛逛,肚子饿了就想进来吃点东西,没想到看到一个熟 悉的背影,但他的长相让她不确定,她带著一丝试探地碰了碰他,没想到竟然真 的是他项狂风! 真没想到这男人像变了个人似的,若不是和他相好过一段不算短的日子,还 有她一双识人过千的锐眼,恐怕怎麽也不能把眼前这个俊俏好看的男人与以前那 个一脸落腮胡、邋里邋遢的粗胚子想到一块儿。 看在他有钱又英俊的份上,她就暂时不和他计较他叫人把她丢出金银寨以及 刚刚喷了她一脸酒的事。 今天,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赖上这个男人!为了自己後半辈子,也为了挫 挫那个女人的锐气……嘿嘿,等她入了金银寨,看她怎麽收拾那个美得可恨的女 人! 想到这里,绿萍摆出极骚媚的笑容,一屁股坐在长凳上,状似柔弱地向他身 上靠去,轻启红唇说:“风,怎麽了,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有什麽不开心的事 吗?来,说给我听听,酒喝多了会伤身体的。”一双手轻轻地爬上他胸口,挑逗 地揉抚著。 瞥了她一眼,项狂风一手挥开她,这个女人还真是恶心!“滚开!” “哎哟!”绿萍勉强扶住桌子,才没有让自己掉下去。整了整衣衫,她不死 心地再度黏上去,回声地道:“风,你把人家弄疼了!” “下去!”短短两个字却危险味十足。可恶!想一个人清静清静都不行,这 算什麽,桃花运吗?一个女人不够受,又来一个!只不过家里那个比起这个要可 爱多了,至少没有这麽虚伪做作得让人想吐。 “风,你怎麽对人家这麽凶?”男人有时就是会闹些小脾气,不过没关系, 这样反而显得他更有魅力,当下绿萍缠得更紧了。“风,是不是家里那个给你气 受了?”哈,一定是那个女人仗著美貌,以为项狂风离不开她而作威作福把项狂 风给气著了,她的机会来了。 绿萍笑得更加灿烂,“不是我弄搬是非,风,你家里的那个我虽然只见过一 次,可是一看就知道她不是个什麽好人家。”下意识地,她眼中放出怨恨妒忌的 光芒,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那样的女人虽是长得漂亮了些,可却是一副败夫、 克夫的相,还会爬到男人头上去呢!” 见他不吭声,她说得更起劲:“还有,那个女人说不定哪天给你弄个绿帽子 戴、拿光你的家产你都不知道呢!呃……所以我说啊,你应该找一个忠心的、爱 你的人替你看家,顺便压制她,也让那女人知道你不是非要她不可,你说呢?” “是吗?那麽选谁昵?”项狂风沉声的问。 她撒娇道:“风,你明明知道还要问,讨厌!” “我不知道。”恶劣的语气显示出极端的不悦。绿萍娇笑一声,答道:“哎 呀,讨厌啦!谁对你好、真心爱著你,你还看不出来?”她顿了顿,努力在双颊 挤出一抹红,然後羞怯地低下头,道:“奴家我可是打从心里对你好、爱著你呢, 风……啊!”最後几个字还未收音,她整个人蓦地被一个巴掌打飞出去。 项狂风甩甩略微发疼的手掌,黑著一张脸对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绿萍恶声地 道:“卓莫儿是我的女人,你没有资格说她!还有,就凭你也算是个女人?就算 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也轮不到你躺在我床上!另外,我最後提醒你,以後不要再 让我听到半句你诽谤卓莫儿的话,也不许你再来烦老子!否则……” 他一伸手将两个酒醴在她身边砸个稀烂,威胁道:“我一定会让你永远躺著 起不来!呸!”他朝她身上吐了口唾沫,心情这才舒畅很多,他丢下一锭银子推 开一群好事者,大步走出酒馆。 绿萍缩著身子躺在地上,接受著一堆可恶人的讪笑嘴脸,偏又浑身疼痛地无 法起身,冷艳的脸蛋被痛楚、难堪和恨意侵占,恶毒的双眸凝视著项狂风离去的 方向,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报复!她要报复! 项狂风来到黑黑所在的窄巷中,然而黑黑背上的人却让他吃了一惊。“卓、 卓莫儿?你怎麽会在这里?” “相公。”卓莫儿甜甜地叫道:“人家等你好久了。来,上马。”她将玲珑 有致的身子向前娜了挪,给他腾出个位置。 “你又想干嘛?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你不上来我就先走了。”她拉起缰绳,“我会带黑黑私奔!”她坏坏地补 充一句。 黑黑像听懂似的开心地长长嘶叫一声。 色马!哼!上马就上马,还怕她吃了他不成?项狂风闷闷不乐地跃上马背。 “现在我上来了,你想怎样?” “给你。”卓莫儿把缰绳交到他手中。 “嗯?”他疑惑地看著手中的缰绳。 “我们回去。” “相公,那边。”卓莫儿舒服地坐在项狂风怀中指挥。“你不是要回山寨吗?” 到了寨门口又让他转向,这女人搞什麽鬼? 不过,不知道为什麽,一肚子火一碰到这温香的娇躯顿时就成了零星小火苗, 想发也发不出来。 “不,我们去散心。” “散心?散什麽心。”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们今天早上才刚吵一架,还把 他给气个半死,而她现在却好像什麽都忘了似的要他陪她去散心?等等,她把他 气个半死,那他干嘛还要听她的? “相公!”卓莫儿靠在他身上,柔柔地蹭了两下,外加几个秋波。 这大概就是他不得不听她的原因吧,唉……男人的悲哀!项狂风当即投降, 口气却依然强硬得不肯松懈:“去哪里?” “嗯……就到附近山上绕绕吧!”说著,她又磨蹭了几下。 结果,就为了她的一句话,他们跑遍了附近山头,从白天跑到太阳下山。 黑黑不得不闹罢工!反对他们这种不平等的对待,在山寨後方的湖边停下来, 狂饮著湖水不肯再动一步。 两人下了马,项狂风不满地看著黑黑抱怨了几句,卓莫儿则被眼前的那片湖 吸引住目光。夜晚的湖面在月光晕黄轻柔的照射下隐约映照著周围山色,点点的 亮光是天上的星星,她在湖边坐下,伸出一指轻点其中一颗,圈圈波纹将它在湖 中化开来,手指又移向另一个,调皮地和它们嬉戏。 在星月的围绕下,一身白色轻纱的她显得更加摄人心魄,漾著童趣的晶眸比 星光更明亮,粉嫩的唇比湖水更加晶莹,光洁的肌肤比月光更加柔滑,乌黑的发 丝与黑夜融为一体,月光下不时闪著动人光泽。 站在她身後的项狂风看得不禁痴迷,别说怒火,就连零星小火苗也不知道闪 到哪儿去。 “相公。”卓莫儿忽然跳起来,顽皮的钻入他怀中。 他下意识地伸手环住她,一颗心怦咚怦咚直跳。 “相公,你还在生气吗?” 生气?她不说他都忘了,一幕幕画面从他脑中闪过,啊!他想起来了,他被 这女人耍著玩。 “哼!”他推开她,气呼呼地站到一边,思绪快速旋转起来,他想著要怎麽 发火。 唉!时间搁得太久,那股怒气怎麽提都提不上来。“相公啊。”卓莫儿悄悄 自他背後环住他,感觉到他的身体突地一震,她笑了笑,笑中带著幸福的味道, “今天你在酒馆中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你……你怎麽……”如果他没记错,当时她并不在现场啊! “我怎麽听得到吗?因为我有一双美观又实用的耳朵。”若不是听到他那番 话,她才懒得陪他散心,早直接回金银寨去了。 “我只是在对绿萍说气话,口不择言的胡说!” “哦?”显然她信……才有鬼! “你!”他霍地转过身反扣住她,用力压人怀中,“你这个磨人的妖精!” 低下头,带胡渣的唇霸道地索住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的唇瓣。“莫儿……”半晌, 他才离开她的唇,凝视著她的眼中尽是滚烫的欲望。“相公。”卓莫儿酪红醉人 的双颊在夜晚的大自然中显得艳丽异常,柔软的小手抵在他胸口,“风” 扑通! “卓莫儿,你干什麽?” 前一刻还身处旖旎的气氛中,下一刻却莫名其妙地被卓莫儿推落水中,项狂 风脸上堆满不解及微微愠怒。“鸳鸯戏水!” 语立未落,她已跳入水中,扑进他暖暖的胸膛。 沸腾的体温只差没把湖水煮沸,然而在卓莫儿玉体即将尽现一刻,项狂风突 然大叫:“色马!把头给我转过去,然後再他妈的给我走远点!”不要以为他不 知道,它已经觊觎他老婆很久了。 黑黑悻悻地踢踢马蹄,在主人火龙般的毒眼下,慢慢踱著小碎步。 “快滚!” 话音刚落,就听见喷喷的蹄声後,黑黑已不见踪影。 “相公。”卓莫儿勾著他的脖子,似呻吟地问:“你把黑黑赶走了,待会儿 我们怎麽回去?”这可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毕竟他们等一下要做的运动可是很费 体力的,而她不想在这里窝上一夜,更不想走回去,当然,如果他愿意代替黑黑 她也不反对。 “那家伙舍不得走太远的。” “有其主必有其马吗?” “女人!现在该关心的不是那些问题。”他抓著她娇嫩无骨的柔葵来到他炽 烫的中心热源…… “你究竟是怎麽找到我的?”激情过後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在被困意彻底 席卷之前,项狂风蓦地想到这个尚未得到解答的疑问。“明天再说……”浓浓的 困意从她声音中流出,心中提醒著自己明天该去会一会那个跛不拉几的小朋友— 一冷一非。 “喂……喂……这麽快就睡著了。”明天?也只有等到明天了。 第二天,等项狂风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卓莫儿的人影。 一定是去帮他照顾山寨了,真是不可爱的女人!他还有事情没问清楚呢,呃 ……对了,他要问的是什麽事?这个、那个……嗯,什麽事呢? 哈!忘、忘了…… 忙完了寨中的事,卓莫儿按照与冷一非的约定来到他的小屋。 然而,仅是短短的几个时辰下来,她发现冷一非比她想的还要聪明、早熟以 及危险。若有所思地盯著眼前不苟言笑的冰冷男孩,卓莫儿在心中暗暗叹气,真 不知教这孩子是对抑是错,幸或不幸!可是,为什麽她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呢? 她真的有听过这个名字。呜……几时她的记性变得这麽差了? “我希望你在这里的时候可以专心一点。”在卓莫儿猛盯著冷一非看的时候, 他冷冷地提醒,不过那口吻更像是命令。 “怪小孩!”她咕哝一声,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本书,看也不看便熟练地翻开 到她需要的那一页放到他眼皮底下,“别说我藏私,这本宝典送你了,要好好地、 认真地、仔细地、用心地读它,尤其是这一段。来,念一遍。” 冷一非垂下眼扫了一遍,“燥性者火炽,遇物则焚;寡嗯者冰清,逢物必杀; 凝滞固执者,如死水腐木,生机已绝,俱难建功业而延福社。”“从你嘴里念出 来真会让写这本书的人气死。”什麽语气!不喜欢也不用这麽诚实吧,至少敷衍 一下嘛!“基於此,每次上课你都要念一遍!不许抗议,否则我不干了。” “哼!”无聊!“你为什麽要跟著那个笨蛋?”冷一非忽然问了一个没头没 脑的问题。笨蛋?项狂风?嗯,实话。 “那你觉得我该跟著谁?”她不答反问。 “我!” “哦!”没有讶异,她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冷一非用不属於孩子该有的眼神认真地直视著她,他并不是在开玩笑。“那 个男人配不上你。”像她这样的女人不属於这里,不该这麽平凡,她应该有更好 的选择。 “可是我不嫁也已经嫁了,夫妻之名啊、夫妻之实啊,什麽都有了。”她佯 装为难地耸肩皱眉。 “我不会介意这些虚浮的东西,我以为你也是。”他们都是特别的不是吗? “我比你大。” “这不是问题。”他很有耐心的陪著她兜圈子。 “哇,你还真是大度量,这个不在乎,那个也无所谓。”她堆起一脸的笑容 赞道,猜不出她是什麽意思。 冷一非冷静地看著她不语,等著她下面的话。 果然,她开口道:“你认为你可以容忍别人在你之上吗?”隐去玩笑的神情, 嘴角勾起看透一切的弧度。对他,她没把他当成一个孩童看,而是当作一个成人。 冷一非眼中闪过一丝波动。 “你会容许自己被一个女人看透吗?容许一个随时可能取代你的女人在身边 吗?会把一个危险的东西放在身边吗?”卓莫儿继续追问。他不能,冷一非在心 底很肯定的回答。 “别总以为只有美貌智慧女子才配得上你,很显然你心底似乎并非这麽说。” 他的眼中错愕乍现,又很快地被掩去,她比他想像的更不简单。“他也不见 得能容忍。”他知道项狂风常常因此而大动肝火。 卓莫儿笑了,是一个女人单纯的笑。“你错了。”她轻摇蛲首。 错了?他以眼神发问。 “是的,你错了。”卓莫儿定定地看著他,“纵使他如何不满、恼怒,但是 他除了叫嚷,还做过什麽吗?你觉得他真正在意过吗?而且……”她顿了顿, “他还有一点小小的健忘。”可爱的小缺点。 冷一非被她问住了。 “若是你,你又会如何做?” 他?没有丝毫的迟疑,他的心中立刻浮现一堆答案,他会毫不留情地赶走她、 毁了她、折断她的羽翼困住她。 呵,他似乎开始懂了,她选择项狂风也许是最适合她的。 “冷小弟弟,别著急,有一天属於你的女人会出现的。终有一天你会更彻悟, 懂得一些你现在还不明白的东西。” 他不屑地轻哼。 “不论你承不承认,在那之前希望你能牢记我每次要你背诵的那段话,否则 你会让别人受伤,你也会被自己所伤。”她寓意深长地对他说。 回答她的却又是一声冷哼。 “来日方长。”卓莫儿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慢慢领悟吧,你师父我要回去 了。” 临走前卓莫儿乘其不各地拍拍他的脑门,算是告辞,动作快得让冷一非躲都 躲不掉,只来得及怒视她的後背。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