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澳大利亚。 泽阳在晨曦中醒来,一夜都睡不踏实。断断续续的恶梦,看不真切,像是那和 熟悉的脸痛苦不堪,喃喃地想要跟他说些什么,醒来只剩下模糊的影子,倒像是胸 口有块巨石压着透不过气。打开国内报纸,看到大篇幅都是关于国内地震的报道, 拍摄的照片惨不忍睹。看着那些照片,似乎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 泽阳妈妈边吃早餐边说:“我昨晚梦见一个粉嘟嘟的小男孩,可爱极了,会不 会是胎梦呀?泽阳,你和安妮订婚都好几年了,也该考虑结婚的事了。” “最近工作忙,再等等吧。”泽阳心不在焉地说。 做梦?昨天晚上的梦倒有点像地震,倒塌的房子,一片狼籍,可那个看不清面 容的女人是谁,声音是那么熟悉,像极了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生。三年了,她就 像从人间蒸发了,没有一线消息,曾经问过唐鹂,她也矢口不说,托教育厅的朋友 打听也毫无音讯。这个女生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心上,总在夜深人静时 发作,提醒他那无法遗忘的往事,拔不出也不敢拔,怕拔了之后伤口血流如柱,没 有医治的药,溃烂而死。 电光火石间,想到那年重阳在五皇岭上的戏言。“真是世外桃源呢,万一以后 你要对不起我,我就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去,跟神仙做伴。”她是不是真的 找了一个深山野岭的地主隐居去了,再看报纸,震中是去某风景区的必经之路,那 里山青水秀,是人间天堂。当年曾说过要在她放寒假时跟她一起去看雪景,看童话 世界的地方!泽阳的脑子一下子清明起来。 “给我订一张回国内的机票,越快越好。”泽阳拨了手机了,不顾妈妈吃惊的 目光,径直出门。 泽阳妈妈叹了口气,这个儿子是越来越难捉摸了,自从订婚后,不,准确地说 是从那个女生消失后他就越来越不爱说话。他用自己的方式把集团的事情处理得风 生水起,在业界建立起自己的王国,在他手里日益庞大起来的集团不再需要仰人鼻 息,如果三年前那件事放现在,他未必肯妥协,以他现在的手段和作风,也必不会 和安家联姻。儿子大了,青涩的继承人已经成长为掌控全局的王者。 悦兰仿佛又看到漫天飞舞的紫荆花瓣,整个世界都是紫红色的。妈妈站在花树 下,温和地笑着,侍弄着她的那些兰花。 “妈妈,我好想你。”悦兰靠近妈妈,轻声说,像是怕惊扰着妈妈。 妈妈抬起头,温柔地笑了,搂过悦兰,慈爱地说:“兰兰,妈妈也想你。” 悦兰放声大哭起来,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了,兰兰好害怕,好孤单,妈妈带我 走吧。 妈妈抚着她的长发,擦干她的泪水,端详着她的脸,她一直是她的宝贝呵。 “兰兰现在是大人了,你还有无忌呀,你是无忌的依靠。” 悦兰止住泪,是呀,还有无忌,我不是一个人。 “兰兰,妈妈要回去了,妈妈现在很快乐,不要记挂,也不要再跟自己过不去, 跟着你的心走吧,你幸福就是妈妈最大的幸福。”妈妈说完,身影越来越模糊,很 快消失在空气里,只遗留淡淡的兰花香。 “妈——”悦兰大喊,人也醒过来了。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幔,只有淡淡的兰花香提醒着刚才的真实。 “妈妈——”坐在床边无忌高兴地扑了过来,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把。 一双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大手把无忌从悦兰床边提了起来,放在床头的椅子上。 “无忌,别弄疼妈妈。”一张熟悉的脸带着干净的笑:“米米,终于醒了,这 一觉也睡得太长了,快成小猪了。” 头还有些晕,一时也不知身在何方,刚才不是还在地震废墟吗,致远应该在千 里之外才对。 也许是躺在床上太久了,悦兰很想动一下,致远看出了她的意图,忙说:“别 动,想要什么我给你拿,你伤着肋骨了。” 原来地震一发生,全国都知道了。范致远第一批报了名做志愿医生来到她所在 的震区。当救援员把昏迷不醒的悦兰抬到他的面前的时候,真是又惊又喜。惊者, 不知她的伤情有多严重;喜者,她能死里逃生。 手术过后,悦兰一直在沉睡,无忌不肯离开妈妈。在休息的时候,致远会过来 陪无忌说说话,逗他玩,两人甚是投缘。 “妈妈,范叔叔是不是爸爸?”正在椅子上坐着的无忌歪着头一脸天真地问悦 兰。 致远也在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无忌为什么会这么问?”悦兰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无忌的眼睛亮亮的:“因为妈妈说过爸爸穿着白衣服很好看呀,妈妈还说爸爸 长得很高,可以把无忌举得高高的,爸爸的肩膀很宽,无忌坐在上面看得好远。可 是范叔叔说让我叫他干爹,干爹不是爸爸吗?” 看着无忌无邪又有些委屈的眼睛,悦兰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些事 情向一个三岁的小孩解释起来确实有难度。 致远不忍看无忌失望的样子,抱起他,用胡子碴扎了他一下。 “无忌喜欢范叔叔做爸爸吗?” 无忌点头。 “那范叔叔就做无忌的爸爸。” 无忌笑着露出两颗小门牙,甜甜地叫着“爸爸。” “哎,乖儿子。”致远回应着。 “爸爸。” “儿子。” 一大一小两个男子汉不知疲倦地叫着应着,乐此不彼。 悦兰看着这一幕,心中一酸,眼瞳有些发热。也许对于无忌而言,父爱是他一 直渴求的,再多的母爱也不能代替他潜意识里该有的父爱。 护士小姐要带无忌去量体重,无忌欢欢喜喜地跟着出去了。 “米米,让我做无忌的父亲吧。”致远看着她的眼神,火热而深情,逼得悦兰 不敢直视,怕一不小心,就陷入那宠溺的深海里爬不上来。 “现在他也叫着你爸爸呀。”悦兰假装不知。 “我是说,我们结婚吧。”致远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倾吐着那句酝酿多年的话。 悦兰没有马上抽手,她看着窗外,许久才说:“鸽子花又该开了吧?三年了。” 转头对致远说:“让我再想想吧,有些事情我需要整理好。” 致远拨开她挡着前额的头发,温柔地说:“不急。可能过几天要安排伤员到外 省疗伤,院里有急事也催着我快点回去,如果想好了,就跟我一起回去吧。”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