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1) 半夜里我们经过了一场浓墨重彩的巫山云雨,心想在这个雨水充足的时候播种 应该有利于种子的萌芽,因此便忽略了身体与睡眠的承受能力。天亮了很长时间, 我们还在日光之外酣睡不止。我的手机不知响了多久,我才有所察觉,拿起来看, 是我工作室的电话,很不情愿地“喂”了一声,心里满是怨气。 是周洁,她火烧火燎地说:“谷子,南子非让人绑架了。” “什么?”我猛然一惊,呼地坐起来,睡意全无。“大姐你说什么?” 蓁子也被我的动作惊醒,翻身起来,面带困惑地望着我。 “南子非昨天早上去泥盘镇小学采访乱摊派跟打瞎了学生眼睛的事,被校长知 道了,喊人抓住打了一顿,还关起来了,到现在没放出来,早上小王才给我打的电 话,说他也是晚上才知道的。” “他妈的!这帮刁民!你报警了吗?” “刚才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我就先给A 县的110 打了电话,以报社的名义报案 了。谷子你是赶紧回来还是我让若智先下去?” “我现在就从棠城赶下去,你们把工作室的事弄好,别耽误了发稿子。” 挂了电话,我身上已不由冒出一层冷汗。蓁子过来坐在我身边问:“怎么啦? 看你头上都湿了。” 我在穿衣服的同时把情况给蓁子说了一遍,问她:“你的车借我用怎么样?我 得赶到A 县去。” “这还用说吗?救人要紧。”蓁子也起了床说:“谷子我给你开车下去。” “让你的司机跟我去就可以了,你别去。” “不!我要跟你去。” “我去明摆着就是和他们过不去,一点安全保障都没有,你去干什么?” “不嘛!我就要去。我们去是救人的,把人救出来才是上策,你的脾气我不放 心。” “你去我更不放心,我去洗把脸,你帮我收拾一下东西。” 我从卫生间出来,蓁子已经收拾好我的行李,她说:“我已经给司机说了,他 在公司等我们,我们去接他。”我说好,趁蓁子去洗脸的时间,我找出一把军用刺 刀挂在腰里,我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如果南子非有什么闪失,我无法向他的父 母交代,在一个生命的存亡之间,我别无选择,唯一也许胜算的方式就是以暴制暴。 司机小朱在公司的大门口等着我们,蓁子把车让给了他,自己坐进后排,我说 :“你别去了,别让我担心你。” “不让我去我更担心你。开车吧小朱。” 没办法,也拿她没脾气,只好让她跟上我。给小朱说了行车路线,我问他多长 时间能到,小朱说:“我没去过A 县,不知道有多少路。” “差不多有800 里路吧,不过都是国道,路况不错。” “我用三小时赶到吧。” 听小朱如此说,我心里稍安,能早一分钟见到南子非,我也就能早一分钟放下 心来。蓁子说:“谷子你跟商报联系一下怎么样?让他们派记者协助你,情况可能 会好一些。” 事到临头还是女人更显冷静,想得也周到。我给《棠城商报》的副总打去电话 说了我们的事,顺便告诉了他南子非所采访的新闻事件。对方立即表现出很高的兴 趣,说:“我马上派采访车跟你们去,这事我们联合起来报道。你别等,我们的车 后边追过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新闻媒体已经不知不觉地充当了执法者的角色,那些既 要脸面又不干政务的“人民公仆”,非要等媒体撕破他们的脸面,才肯做一点人事。 说不清这是做记者的荣耀或者悲哀。 在现行的体制中,记者成了老百姓眼里唯一敢仗义执言的职业。但同一个人, 如果离了记者这一块招牌,还能有这样的正义感吗?我无法回答自己,在有些时候, 我可能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奥迪车以150 码的速度飞驰着,像追日的夸父。看着窗外不停变幻的景观,我 仍然觉得太慢。 蓁子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说:“你到地方了可千万要冷静呀,把人救出来才是目 的。” 我点头称是,搂过蓁子让她靠在我的肩上。对如此体贴入微的女人,我没理由 不让她放心。 昨天晚上我回家时已过凌晨一点,和所有独守空房的女人一样,蓁子也给我积 蓄了一肚子怨气,等待着向我喷发。 在林处一家里,因为米二的加入我们的斗嘴变得没完没了,后来又闯入一个未 经邀请的家伙彻底扰乱了我们聊天的既定方针。林处一向我介绍说这厮姓李,在棠 城早报上开着一个叫什么“小李飞刀”文字专栏,所以人称李专栏。那个专栏我看 过,没读完开头的100 字我就连看那份报纸的兴趣都彻底丧失。 李专栏高昂着头和我握过了手,我们都坐下来,听他说话。 林处一说:“专栏兄最近有什么大作啊?” “最近比较忙,外地有好多报纸都约我开专栏,他们都一致认为我写得好。” “噢,原来如此啊。”林处一做恍然大悟状:“看来你在早报的这个专栏影响 很大。” “是很大,我在小范围内调查了一下,影响普遍好,尤其是女读者对我的专栏 很感兴趣,也有个别女读者经常打电话向我请教,我建议你们几个也开个专栏什么 的。” “我们呀?水平那就差远了,不敢跟你老兄比的。” “这倒也是,其实你们不知道,这虚名也挺累人的。”李专栏点上一根烟,举 手投足活像个历史人物。我们几个相视一笑,等着李专栏表演,幸好林处一没给他 介绍我的身份,否则他定然会把我引为战友或者异类,其实他全部发过的文字也没 超过两万,不过是我们工作室一天的发稿量。 李专栏清了下嗓子说:“说实在我也不容易,你们别看我现在有了点小名,我 可是读了十几年书才能做到的,也算是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吧?” “那是,那是。”米二把凳子往后移了一点,躲开李专栏的口水喷射范围,笑 着说:“您继续说,我们听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