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子获悉(1) 公孙篱出去时间不长,周洁又进来,手上拿着封已经打开的特快专递信袋,我 问她:“谁的信?”“蓁子给我的,其中的一封跟给你的一样。” “就她做批示的那个?” “是啊,还有另外一封给我的私人信件。”周洁说得不急不躁,我却无地自容 起来,蓁子让她看了公孙篱的信,无疑是把我剥光了向周洁展示。 我说:“是你出卖了我?”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如果不是公孙篱的信,我都不知道你跟她有这层关系。” “那她给你写信干什么?” “蓁子写信给我是希望我能支持她,也表明了她的态度,她不会输给公孙篱的。” 我长叹一声,双手捧住额头,无言以对。 周洁说:“谷子,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弟弟看待,你也不必要再瞒着我,事情 已经到了这份上,我再说你什么都是闲的,我就想问问你,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近乎绝望地说:“如果无可避免,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蓁子这边我会劝住的,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态度?” “态度?我只能是听天由命了,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干的混蛋事,就由我 自己承担好了。” “如果你还可以选择,你会怎么办?” “我还可以选择吗?我只能等待结果。” “我是说,假如蓁子让你在她和公孙篱之间做一个选择,你选择谁?” “这个假如存在吗?就算我选择蓁子,她还会选择我吗?”忽然想到我将会失 去蓁子,我的心里猛一下空了,像一口阔大却从来就没使用过的枯井。随之一种莫 名其妙的恐慌出现在全身。 蓁子在下午也到了兰州,带着深不可测的心思与她平静如往常的笑容,以及我 目前无法预料的风雨和结果。 她直接到了家里,打电话给我说:“谷子,我回来了,记着晚上回家吃饭哦。” 我答应着,心里却七上八下,琢磨这蓁子怎么会是如此的和颜悦色?或者,她 压根就把我跟公孙篱的事没放在心上?如果没当回事,她今天又来兰州干什么?上 次走时说要我一起去L 城给她父亲祝寿,到时候她来接我,可看时间,还差着好些 天,那她到底是什么来意? 看来人还是不能做贼,否则一被人关注,自己先不知所措起来。 这么想的时候一种急于知道结果的迫切感次第涌来,反正要得到一个结果,我 何苦要受这煎熬?我给周洁安排了一下工作,准备提前回家。 周洁问我:“你咋这么早就走?” 我说:“蓁子回来了,我得回去。” “她态度怎么样?” “看不出她的态度,反正我觉得有点怪。” “怎么个怪法?” “按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该跟我急才是,可她刚才打电话的口气跟平时一样,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希望她给你发脾气呀?真是!你准备回去给她怎么说?” “老实坦白吧,争取从宽处理。” “这还差不多,谷子你可记着,不管她怎么说你,你都不能跟她急,要哄着她, 先让她高兴了,就什么都好说了。” “还是姐好,”我说:“关键时候总能救我于水火。” “得了吧你,”周洁笑起来:“少给我灌迷魂汤,干坏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 有今天?快去吧,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回到家里,蓁子正在厨房忙着做饭,看见我,她说:“还没下班你怎么就回来 了?” 我从后面拥她入怀,说:“你来了,我还那有心思上班呀?” “哟,你就这么在意我?” “说的什么话啊?自己的老婆那能不在意呢?” “你出去吧,这儿油烟大,别熏着你了。” 我讪笑着说:“亲爱的我帮你做饭吧。” “不用!”蓁子往出推我:“你就别在这碍事了,等着吃饭吧。” 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我浑身不自在,被人非常客气地冷落的滋味真不好受。 饭菜端上桌,也真算得上是丰盛,看得出蓁子很费了一番功夫,我却毫无食欲, 心里想着吃完饭是不是就该有暴风雨,我说:“亲爱的,这是不是最后的晚餐?” “你希望是吗?”蓁子说着随手打开了电视。 “我当然不希望是,你做的饭我还没吃够呢。” “那就好好吃吧,别贫嘴了。” 电视里正播放天气预报,中央气象台那个人到中年的女主持说兰州的天气未来 一周均是晴天,气温将持续在28到34摄氏度。我有些失望,自语着说:“怎么就一 直是晴天呢?那怕是晴间多云或者多云转小雨也可以,实在不行就结结实实地来一 场沙尘暴,也让我瞑目一回啊。” 蓁子没理我的茬,吃着自己的饭,又顺便给我盛了一碗菠菜豆腐汤。 看她跟没事人一样吃得津津有味,我顿感无趣,草草吃了几口,想献回殷勤去 洗碗,又被蓁子非常客气无比体贴地剥夺了这个机会。 她收拾完,给我泡上茶,坐在一边握住遥控器,调出一部正在热播的外国大片, 眼睛不眨地把全身心投入进去。我陪她干坐着,什么都难入耳,心里暗自佩服她已 经修炼得炉火纯青的定力,那份从容与沉稳,真算得上是无坚不摧。 就这样过了足有一个小时,我快要窒息时,说:“你别看了行吗?我想跟你说 点事。” “说什么呀?”蓁子头也不回地说:“边看边说,我听着呢。” “我要说的话很长,也比电视重要。” “那就等我看完你再说。”蓁子的眼睛始终没离开电视,可我知道,她一贯不 热爱电视上的任何节目。 我只好去阳台上乘凉,有心出去转悠一圈,却怕我回来时她已离开,像上一次 她误会我时的不辞而别。 街上还有报童提着小喇叭在甩卖报纸,他们呜哩呜啦地喊着:“晨报晚报都市 报,两毛一份,三份五毛,看报看报,晨报晚报都市报,天下大事都知道。” 夕阳慢慢从一栋高楼后面隐身而去,兰州的天空开始被脏兮兮的灰色涂染,没 有风,也看不见雷雨的迹象。不远处的清真寺正在做礼拜,诵经之声漂浮于尘嚣, 它圆形的拱顶上有一弯新月,看久了,就以为它一直镶嵌在空气中。代替着这个城 市从来看不见的月亮。 我抓耳挠腮像个猴子般焦躁不安,可蓁子就是不为所动,刻意压制着我倾诉的 欲望。 直到她看完那部大片又不停地换着台看够所有与女人有关的化妆品广告,才懒 洋洋地问我:“我让你处理的事有结果了吗?” 我莫名其妙地说:“你让我处理的什么事啊?” “你没收到我的信?”依然是漫不经心的口气。 “哦,这个……”我在反应过来的同时也结巴起来,她的突然发问彻底打乱了 我的计划,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说啊,这个什么?” “……” “怎么了?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就没话了?” “……” “不想跟我说还是根本就没处理?” “蓁子……” “嗯,我听着呢。” “其实,我心一直是在你身上的,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嗯,那然后呢?” “……现在也是。” “嗯。” “可是,可是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失去你。” “噢,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