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 这期间蓁子来过一次兰州,她对我的决定没做任何表态,只是一个劲地让我跟 她去棠城,并说她公司总经理的位子一直给我留着。面对她的“非分”之想,我断 然拒绝,我想不出自己哪来的果断和勇气,竟能在蓁子面前如此决绝。事后想想, 自己不是东西由来已久,也就自我原谅了对蓁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礼。 蓁子陪了我两天,我就开始烦起来,三番五次催着她快点回去,她提出让我去 棠城休养一段时间,我告诉她我只想在兰州一个人静静地呆一些日子,不受任何人 干扰地清静一下,反省一下。 她无可奈何,只好一个人回去,临走又嘱咐我,别忘了婚期,到时候提前赶到 棠城去。 婚期?提起这个该死的婚姻我就头疼,蓁子她为什么就忘不掉这茬?结婚?我 现在拿什么去结婚? 我们的上诉结果同样不尽人意: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因为我的工作室已经关 门,暂时躲过了法院的执行,同时我也听说,法院对其他三家的执行情况并不顺利, 没有谁对这一明显不公平的判决表示信服,而法院规定,本案不许任何媒体报道, 先声躲人就强占了话语权。 无所事事的日子里我又迷上了网络,从工作室搬回家一台电脑,接了网线,整 天在网上和一些不辩真假的所谓美女打情骂俏,有时候,我也去一些有品位的论坛 发贴灌水,经常为一丁点小事跟人家对骂得天昏地暗,我斗志昂扬气吞山河的骂人 语气活像一个久经训练的网络泼皮,很多臣服于我的网友以为我在生活中无限风光 光可鉴人,而我拒绝向任何人提供我的真实信息,包括我的电话和我所在的城市。 是的,他们没有人知道我像条狗一样地蜷缩在兰州南关以南的一所房子里对着虚拟 的空间发狂,这一切,源自我内心的怯懦和生活的不如意以及对这个社会的牢骚满 怀。那些鱼龙混杂的论坛,那些形形色色的网友,他们都使我无比空虚。 后来我又混进一家颇有人气的论坛做版主,动动鼠标就可以删人帖子或者封杀 其发言权的快感让我找回了很多在别处所受的鸟气,如果不是蓁子闻讯也赶来论坛, 时时限制我无所顾忌的话语,我肯定会让自己的言论在这里像垃圾一般隆重地堆起 来。 在我上QQ聊天时,那个已经快被我遗忘的网友萧湘子总是如影随形,鬼魅一般 出现在我的好友栏里,她似乎忘记了我对她曾经的拒绝,一如既往地热情洋溢。她 说: “嗨,坏人,你好吗?” “还行,你怎么样?”我懒洋洋地随手敲着字。 “怎么个行法呀?” “就是一息尚存呗。” “嘻嘻,谁不一息尚存啊?工作跟生活怎么样?” “工作嘛,我现在让自己失业了,至于生活,有生命就只能继续活着了。” “你怎么让自己失业了?你不是有自己的工作室吗?” “经营不善,关门谢客。” “那你准备怎么办啊?” “先在家呆着,清静一阵子再说。” “不想找个工作去干?” “干什么呀?我都这把年纪了,谁还要我?” “嘁!你以为你多大呀?整天冒充长者,羞不羞呀你?” “我皮厚,早就不知道什么是羞了。” “我记得你的蓁子好像有个什么公司,你还不如去她公司干呢。” “我可不想把她的公司变成家庭作坊,再说我对商业一点不感兴趣,我去只能 给她添乱。” “你不是也学的企业管理吗?” “我的兴趣压根就不在管理上,我自己也有过公司,可是全赔了,我就知道自 己不是经商的料。” “那你就一直这样闲呆着?” “办法总是会有的,等我渡过这一段时间,就是阳光灿烂了。” “真为你担心。” “谢了!我们换个话题吧?” “好啊,你说换个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诸子百家,男欢女爱,生态环境,你选吧。” “呵,你可真够渊博的,你最近在干吗呢?” “闲着,前几天去一家论坛做版主了,有时间来捧场啊。” “没问题,你给我网址,有时间我就去看。” 在一个早晨,我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梦见自己独自行走在无人的大街,夜色昏 暗而风雨交加,雨水如箭矢一般射中我的全身,然后顺着单薄的衣衫流下去,地上 是此起彼伏的水泡和漂起的树叶以及废弃的塑料。我紧抱双臂,头缩在肩上,踢塌 的脚步踩不起一滩积水,夜色中微弱地闪烁的霓虹灯恍如鬼魅。我行走着,我想不 起自己的家在何方,这里没有别人的屋檐供我避雨。 穿过西关什字,我踩着雨水向北而行。我想打一个喷嚏,但又被迎面扑来的雨 水打回胸腔。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在我周围旋转一圈,把我从平地刮起来,像一片 落叶在风中的舞蹈,忽上忽下,一直飘上中山铁桥,然后,我被抛入黄河,如一块 没有重量的石头,在滚滚浊浪里,激不起一点水花。 在水中,我出了一身冷汗。醒过来时,我依然躺在床上,而睡衣早被汗水濡湿。 《跟中国文坛翻脸》如期出版,并迅速覆盖了全国各大书店。 收到20本样书时,我心里着实窃喜了一番,有这一本书,总算给自己的写字生 涯有了一次象样的交代。对目前的我来说,更主要的是可以拿到一笔版税,以解我 的燃眉之急。早上清点身上的银子,发现所余不到500 元。在兰州,这点钱勉强够 一个月的生活费。和出版商通电话时,他说发行情况很好,按协议约定,一个月后 他就支付我的版税,让我少安毋躁。我私下核计,第一次我能拿到两万多元,给蓁 子还去一万,再给米二他们各付一些,我还能留几千元,有这点钱,我就可以干点 自己想干的事,甚至把工作室重新开起来,无所事事的日子,真他妈无聊! 再一次见到萧湘子是在我做版主的论坛,处理版务时发现她已经注册了网名, 在我的帖子后面摇旗呐喊,出于好奇我去查她的IP地址,这一查却让我浑身发冷: 她的IP地址居然和蓁子的一模一样。也就是说极有可能蓁子用萧湘子来做网名跟我 聊天,而我知道在同一个城市里绝对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两个IP地址,蓁子用的是 固定电话上网,IP不可能改变,她也不会去网吧上网。排除她们是同一个人的可能 就是有人经常去蓁子家里上网和我聊天,但跟蓁子熟悉的人都知道和她即将结婚的 那个男人就是名叫谷童的兰州坏人。 翻出我和萧湘子的聊天记录,就发现她的每一次问话都是处心积虑地套我,比 如对蓁子的感情,比如我是否有过情人,甚至那一次她来兰州要给我献身,都是设 了圈套让我往里钻。 幸好我天生具有守口如瓶的习惯和生活磨练出的老奸巨滑,轻易不可能把什么 都说给素未谋面的人,使我屡次躲过了蓁子所设的陷阱。如此看来,蓁子从来就没 放弃过对我的怀疑,即使在我和公孙篱有染之前,她也一直怀疑并挑逗着我的神经 和语言。 我忽然有些愤怒,她凭什么这样怀疑我?既然我们的爱情需要靠间谍的手段来 获取真相,那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她又能得到什么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