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这样的笑 這樣的笑我已经连续三次参加忧郁俱乐部的联谊活动了,一群病友在教授的 带领下,唱歌、跳舞和聊天,只有在这里,那些灰色而禁闭的心门才会打开,就 像一本打开的书,你阅读我,我也阅读你,我发现,在我面前的这一张张憔悴而 畏葸的脸孔后面,都有一个狂热而细腻的故事。仿佛一座梦工厂。 每次联谊活动结束,教授都让病友相互拥抱一下,鬼使神差,跟一个纺织工 学院的研究生,我不但拥抱她,还吻了她。她有一头飘拂的黑发,长得跟翩翩相 仿佛。记忆真是个狡猾的东西,只要有可乘之机,就会在你的脑袋里兴风作浪… …我想,我该给翩翩打个电话,起码也要听听她的解释。 那天,我刚拿起电话,迢迢就来了。她是刚下早班。瞧见她愁戚戚的一张脸, 就知道她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爱情之中。我问她:你还没有脱离苦海吗? 她说:我要是有一把枪,我就把自己干掉! 我高高举起手来,佯装要打她的样子,却没真的下手:你他妈的疯了? 不是我疯了,再这么下去,爱我的那个人就疯了,对我的不十分美妙的问题, 迢迢给了我一个同样不十分美妙的回答。 难道是爱你的人不再爱你了吗?我问道。 他要是不爱我就好了,事实是恰恰相反,一切苦恼都源于他太爱我了,迢迢 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仿佛看了一晚上的《欲望都市》,累得眼皮都 抬不起来了。 原来爱她的那个人总也得不到她的心,就想以占有她的身体来证明他的某种 特权,久而久之,性交成了他们这两个高级动物在上帝的眼皮底下传递信息的唯 一方式。即使是这样,迢迢也忘不了那个不爱她的人,甚至在与爱她的人做爱的 时候呼唤着的也是那个不爱她的人的名字。这很糟糕是不是?迢迢问我。 我说:是,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事情了。 糟糕的还不止这些,迢迢说。后来,爱我的人再跟我做爱的时候我就酗酒, 或者说,我只有在酗酒的时候才肯和爱我的人做爱。 我听迢迢讲的这些都头疼,更别说迢迢自己多头疼了,要是有两个难题叫我 选择,一个是像迢迢那样活着,一个是暗杀美国总体,我宁愿选择后者。 你说我该怎么办呀?迢迢问我。 在我回答她这个问题之前,我自己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我要把翩翩找回来, 抛开她的聪明伶俐不说,就是在相互抚爱时,她的激烈、从容和慷慨就令我难忘, 我离不开她温软而又含有睡意的酮体。 我还是给了迢迢一个建议:暂时离开爱你的那个人,公开追求你爱的那个人, 跟他坦露心迹,不管怎么样,你努力了,追求到了你想追求的东西,更好,追求 不到,你也死心了,再回到爱你的那个人的身边去,踏踏实实地一起过日子。 迢迢蜷缩着身子像个叫猎人捕获了随时会被剥了皮的小动物一样说:也只好 这样了…… 迢迢走了。结束了跟她的谈话,就仿佛结束了一场失败的嘘声不断的话剧表 演,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突然电话铃声响了,很急促,我一拿起来,就听见昆虫 愤怒的质问声:你他妈的怎么惹我表妹了,她非要调到外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