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唐可德一边卸下手里肩上的东西,一边客气热情地微笑着与她们打招呼寒暄, 一副有分有寸八面玲珑的应酬功夫,百忙中,他朝我指了指一只黑色的马夹袋, “我刚才在菜场买了一只甲鱼,已经杀好了,等一下煲烫给你喝。”口气十足像个 体贴周到的小丈夫。 我含糊地点点头,一抬头,小蒋与小乐正一齐朝我偷偷地挤眉弄眼。 我故作木知木觉地看看她们,一边摸摸暗自烧烫的面颊,一边尽量镇定大方地 说:“正好,相约不如偶遇,今天这么巧,晚饭就都在这里吃吧,也没什么准备, 都是朋友,一起吃顿便饭吧。” 话一出口,倒好像提醒了小蒋与小乐,她们马上忽然开水烫了屁股似的双双站 起来,各自摸到自己的随身包,“不吃饭了,我们还要去宜家买一面镜子,然后再 回一趟铺子。”小蒋说。 小乐也说:“我们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于是乎也就没怎么再寒暄。 我送她们下楼,在楼梯的拐角,小乐意味深长地捅捅我的胳膊,“喂,挺帅的 嘛。” “嘘——”我朝她摇摇手,压低声道:“下了楼再说。” 楼落,小乐终于熬不住了似的,打了一下我的肩膀,“哎,有男朋友又不是什 么见不得人的事,鬼鬼祟祟掖掖藏藏的,干吗呀?” 我摸摸脸颊,讪笑笑,“别瞎猜了,是我老乡,脚烫伤了,他来看看我。” 小乐瞪着我,坏笑笑,“哼哼,只是老乡?” 我心虚地笑笑,“就是老乡。” “好呀,你的老乡,这么帅的老乡,你不要,介绍给我们好了。” 我故作大方地笑笑,“好,改天让他请你们吃饭。” 小蒋在一边拍拍小乐的肩,“喂,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不是已经有 那个语文老师了吗?” 小乐闻言,回头悻悻地瞪了她一眼,“喂,蒋猴子,那个姓陈的跟我不搭界的, 你再到处造谣,小心我撕你的嘴!” 小蒋不响,只朝我挤了挤眉。 我忍不住拍拍小乐的肩,问:“对了,到底怎么样了?那个语文老师是不是还 在孜孜不倦地追你?” 小乐一跺脚,瞋目道:“哎呀,求求你们别再提那个扫帚杆子了,恶心死了!” 她几乎恼羞成怒的,火气大得骇人。 我被她说得有点讪讪的,一时作不得声,暗中看看小蒋,小蒋也看看我,两个 人相互无言地笑笑,沉默了一下,小蒋说:“陈蔷薇,回去吧,你的脚不好,别送 了。” “是啊,你回去吧,别送了。”小乐亦跟着换上温柔的语气附和道,她的情绪 变化得可真快。 “那好吧,再见。”我止住步子。 “再见……”挥挥手,小蒋与小乐转身而去。 返身,上楼,唐可德在阳台上的水池边洗着什么,水龙头开得“哗哗哗”的, 听见我进门,他探了探头,“她们走了?” 我不响,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在沙发上坐下去。 过了一会,他踱过来,看了看我,将湿漉漉的两只大手在厨裙上擦了擦,摸摸 我的头,“怎么啦?” 我瞟了瞟他(他煞有介事地系着我那件印着葵花的花布厨裙),再瞟了瞟墙上 的石英钟,才四点多,“你今天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早?”我问。 “下午我们摄制组没活,晚上要去什么青浦度假村吃饭唱歌,我不想去,跟科 长打了声招呼就回来了,昨天听办公室的一个老女人讲,拿野生的甲鱼煲汤喝对烫 伤好,因为甲鱼是凉性的,我就想早点回来去菜场看看,跑了两个菜场才买到野生 的——” “为什么不事先打个电话回来?”我不耐烦地打断他,自己也觉得有点蛮不讲 理,可是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唐可德不解地看看我,“妨碍你们什么了吗?” “这是你家还是我家?我随时都会有朋友来走动的,你这样子招呼不打一声拎 着钥匙就开门进来了,又一副手提肩背的住家男人的样子,别人会怎么想?” “管她们怎么想干吗?难道她们不交男朋友?” 男朋友?我抬了抬眉,一时对这个称谓的表面定义以及背后的纵深意义有些茫 然起来,眼前这个系着厨裙(刚放下剃头刀没多久)的男人,这就算我的“男朋友” 了? 见我不响,唐可德低头看看我,一双湿手在厨裙上又擦了一擦,一边蹲下来, 息事宁人地笑笑,“乖,别不高兴了……”一边抬手摸摸我的面颊,“干吗怕给人 看见?我这样子又不是拿不出手喽,你没看见刚才你那两个女同事色迷迷地盯着我 看吗?” 我冷笑笑,“自我感觉这么好?” “嗯,这点起码的自信还是有的,否则——” “否则陈薇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喂了你这几年的奶。”我嘲弄地替他接上去,一 边冷冷地望住他的眼睛,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厚颜(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