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谢你赠我空欢喜(12) 上天让他富有风华,让他爱情深义重,却扔给他一个事关幸福的难题:他只 爱男人,他的未来究竟该怎么走? 他的家人是十分传统的,传统到连他染一丝头发都可以一个月不和他说一句 话。如果他们得知程慕远的性向,会怎么想?程慕远的爱这么倔犟,万一某天他 又遇到一个男人,他决心和他在一起,程慕远是否从此就断了家庭关系?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心情,他似乎没有什么困扰,困扰的是我。我持续失 眠,躺在床上担忧各种各样的结果。如果我真像程慕远所说,是他在乎的女子, 那么,我愿意遂着这个身份来感化他。 司空开始去学校当实习老师,栎衷约会的时间少了,她不似欢喜时刻张扬着 爱情,她可以文文静静地和我谈论程序、艺术和时尚,却是我主动谈起了感情: " 如果一个女孩子爱上男同性恋,该怎么办?" " 哪个孩子能那么倒霉呢?" 栎衷皱皱眉头,实在不解。 " 要是真那么倒霉呢?" " 除了移情别恋,还有什么办法?" " 那,你就没有想过要去医治他?" 我不依不饶。 " 医得好吗?" 栎衷反而以一副真诚求证的样子询问我," 有过成功案例吗? " " 不知道。" 我至今还没查到成功的案例,我不甘心,试图找一些支点来证 明," 但这既然是一种心理障碍,一定有治愈的可能!" 栎衷想了一会,说道:" 医不好的啦。" 我一惊,慌到声音颤抖:" 为什么?你是悲观主义者!" " 你是机会主义者!你想,再怎么给你做心理辅导,你有没有可能喜欢上一 个女人呢?" " 这不一样!" 我又迅速背起我的武装,进入了一种辩论状态," 这是反过 来教人心里畸形,两者性质根本不同。" " 都一样。唉,这样一说,我更是有点谅解他们了——" " 谅解?要是司空变成那样,你会谅解他吗?" " 司空不是那样的人," 栎衷当然不会知道这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她大 声辩解道," 我男人是爱我的!" " 对,你的判断完全正确,他绝对爱你。" 我自觉可怜,我没有幸福,不能 高声自豪地宣布谁谁谁是我的人,只能遮遮掩掩地挡住一切关于我和程慕远的猜 测。 程慕远越来越不避讳我,或者,他根本没想到我已成了一个有心之人。那天 逛江汉路,骤雨忽至,我们跑入就近的咖啡厅避雨。 我们都忙着擦掉身上的雨水,程慕远突然停下了,怔怔望着旁边,脱口而出 :那人好帅。我顺着他目光看去,目光的焦点是一名帅气的老外,高高的,眼睛 蓝成一片湖,程慕远看得有些痴,从他的眼神里,我第一次看到了情欲,尽管我 当时并不十分了解情欲,但我正确地定义了它。这是他不可能从我身上找到的目 光。 我不管雨大,吵着要离开。程慕远无可奈何,我们打车来到65号西。上次被 程慕远仓促带走,再来,和印象中差距不大,程慕远和我并肩看着这道红墙,似 乎看懂我的心思,他说:" 下次带我回去看你家的红墙。" 在我听来,这话就像是在要求回去见我家长一样,我羞涩地点点头。 " 小远。" 正要点餐,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唤程慕远,我过回头,李由艺已 近在咫尺。程慕远有些惊愕,愣了一会儿,淡淡地回应了一声。 李由艺似乎早已习惯他的冷漠,转向我伸出手:" 阮软。" " 嘿!" 我亲昵应声,巴结他。隐约听程慕远说过,李由艺是他的远方表兄, 认识是因为血缘,隔阂是因为双方的多年相隔,两个家庭之间的亲缘关系,形同 虚设。 李由艺索性避开程慕远的冷漠,和我寒暄起来:" 最近还在忙学习?" 我笑:" 呵呵,学习是我的天职。" 李由艺说:" 我还在想什么时候能见一见你们,今天真幸运,遇上了。" 程慕远铁着一张脸,打岔说:" 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我突发奇想,希望能改变他们兄弟的关系,干巴巴地献殷勤:" 李大哥一个 人吗?" " 和我朋友一起。" 李由艺指了指坐在窗边的女子," 好了,你们慢慢吃, 我先走了。" 我刚想说什么,见程慕远没有要挽留的意思,便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道别。 李由艺走后,我问程慕远:" 那女的是不是他女朋友啊?挺漂亮的。" " 丑死了!你干吗对他这么热情,简直像一只花蝴蝶!" 程慕远脸色发黑, 问道," 吃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这是程慕远第一次为我和一个男性接触而郁闷,娇嗔道:" 吃 醋!" 程慕远听了,忍不住笑了:" 什么?" 我笑:" 我说你吃醋。" " 我吃不起。" 程慕远说完,一脸严肃,定睛看着李由艺,仿佛失神。 我关切道:" 怎么了?" 程慕远拉过我的手,扣紧,无助地说:" 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四月一日是张国荣先生去世三周年纪念日。人说他是因为深受抑郁症的痛苦, 以飞翔的形式结束了他本身的一切。他放弃了,生命,记忆,荣耀,声响,还有 爱情。我一直为他深深疑惑,倘使真如某些报道所说,他和某男真心相爱,且决 心冲破尘世的种种看法,决定厮守到老,那这个怀揣爱意的人,为什么失去了快 乐的能力?为什么丧失了生活的勇气?为什么舍得抛下难舍难分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