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我们即使不能相伴,也不能相忘(2) " 阮软," 程慕远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他简短地说," 我要去法国了。 " 我哽咽得无法言语,他就是一个这样让我欲罢不能的人,每一个关于我的枝 节都能将我深深感动,这不单是来自爱情的诱惑。我知道,他终于没有忽视我的, 转而怨恨我,也许他处在那样的矛盾中挣扎,令他痛苦不堪。李由艺和我,他也 许两个都爱,只是性质不同。 程慕远继续说道:" 你多保重!" 我哭腔太浓,含含糊糊地应道:" 嗯。" 程慕远低低地说:" 那我挂了。" " 慕远!" 我生怕自己再无机会诉说,用尽全力叫住他," 我们,即使不能 相伴,也不要相忘,好不好?" 程慕远答:" 好。" 我听不出话里的诚恳度有多少,可又不敢深究,只问道:" 你会回来吗?" " 看情况。" 程慕远听到我的哭声,反而笑了,像过去对我的宠溺一样,温 和地说," 我到了给你电话,好好保重。" 我站在热闹的街头,止不住自己的眼泪,秋末的阳光迎面而来,过于明亮, 刺眼,在灯熄的此刻。 程慕远曾说要带我这个乡巴佬去坐轻轨,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去成,我那时 候想,坐轻轨好啊,我们没有目的地,只是为了享受一起向前的快乐和青春。青 春,多么美好但却无措的词汇,藏有所有可以挥霍的纯洁,也藏有所有蠢蠢欲动 带来的苦楚,我坐在轻轨列车上,反复来回,思考着现在这一切的原因。 青春说,对不起,你已经老了。这种苍老,是欲望教唆所致的后果。 可我要说,青春以及当中的悲欢,你不必记得我,在深深的我的心,已有了 你的印象。你不会老去,爱将永久茂盛。 程慕远再没给电话,意料之事,谈不上失望,只是失落。 日子依然,我发现,如果没有人在场,如果无人可怜,我很快就能压制这种 顾影自怜的生活。我们即使不能相伴,也不能相忘,我做得到,因为我不愿忘记, 也不可以忘记,我一旦忘记了,程慕远回头便看不见彼岸了吧?再者说,如果忘 记,我又该记住谁呢? 冬天,哥哥要结婚了,母亲忙里忙外,这夜给她电话,她顺势翻旧账,说养 孩子不容易,接着,她要求我报答——为了彰显书香门第的风采,她要我在哥哥 的婚礼表演长鼓舞。 我本来是抵死抗议的,一个没落的书香门第在一个新兴的资本家面前显摆, 无疑是自取其辱,母亲听了,慎重思考了一下,觉得有道理,但长鼓舞毕竟是她 们朝鲜族的风俗,她坚决不能丢。在她的威逼利诱下,我勉强同意了,没办法, 欠了她二十多年的活债啊! 这就是我那曾经是先进青年的母亲,她时常吐露这些家庭怨气,全然不知道 更年期中的自己是多么可怕。女人有了家庭多少有点严重上火,我母亲这代人算 好的,从满目疮痍的时代走在逐渐健全的时代,耐力好,相比之下,现代人生存 压力大,女性往往提早更年,前天晚上,我那年幼的表妹给我致电,声讨我小姨 才三十出头,已经有了更年征兆,实在被骂怕了,她跟我讨钱,打算给小姨买太 太口服液。 母亲是喜欢嫂嫂的,嫂嫂的美中不足是家里太有钱,母亲担心媳妇没娶到, 我哥却得入赘夏家。她以前一心想我嫁入豪门,现在也改变了立场,说高枝难攀, 门不当户不对,一定出问题。所谓人穷志短,我妈的自卑心态也算情有可原。 来到深圳,应欢喜和张井然之约,一起喝早茶。三分钟前,一个妇女身穿华 丽衣裳从我们跟前走过,欢喜正在对其衣裳估价,张井然刚工作不久,经济拮据, 于是连忙批判那位妇女,说其太风尘。欢喜不高兴了,觉得张井然不肯为自己花 钱,两人就未来的路作了一些规划,欢喜撒娇,要求张井然给她丰衣足食的生活, 张井然哪敢作这些保证,唯有动用甜言蜜语分散她的注意力。 磨磨蹭蹭喝完早茶,张井然打道回府,欢喜的注意力才放到我身上,聊起心 事,她说:" 我想结婚了。" " 结婚?" 我有些惊讶,刚毕业,家业未筹,现在结婚显然有些猴急," 为 什么啊?" " 为什么?" 欢喜说," 两个人恋爱,然后结婚,不是应该的吗?" " 应该,太应该了。" 婚姻决非一纸空文,婚姻关系虽然达不到绝对承诺的 作用,但这是两个人承认彼此的证明,欢喜太想取得这种证明,她对人生一向缺 乏安全感。我问:" 张井然是什么态度?" 被问到委屈处,欢喜撅起嘴,埋怨道:" 不但没答应,还推三推四的,说什 么太早了,没经济基础,不成熟。" " 他那样考虑是对的呀,有文字记载和历史传说讲,男人如果要对一个女人 负责任,他必须考虑经济基础。" 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要说男人的好话,我还 不算了解男人," 关键你要看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 你知道我家条件不好,其实我也想过要嫁个有钱人,在感情的名义下顺势 接下别人的财富,可我为什么只遇到一个没钱的,偏偏还那么喜欢他,还一心想 嫁给他,甚至不需要他有很多钱,唉,你要是对自己喜欢的人,会要求他功成名 就之后才来对你负责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