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易锋躺在床上细细地品味着手里的一叠材料。他觉得,这几页材料不仅写得 漂亮,提供的证据也非常有查办价值。他相信,有了钱成山和郑韩儿这两个人的 证供,不怕祈成富不认帐。 郑韩儿写的材料内容很多,但易锋很快就理出了重要的几条线索:两年前, 郑韩儿的弟弟郑韩子从部队转业,希望能够安排到党政机关工作。可是,郑韩儿 凭着他的活动能量,多次托人说情,终因当前机关单位人满为患且面临精减,只 有几家效益好点的企业,努力一下还是可以进的。但郑韩儿兄弟俩对企业不满意, 一心想进党政机关,最好是拥有实权、将来能够有所发展的重要部门。于是,郑 韩儿想起了平时不太愿意动用的、在普通人看来是最管用的一条门路--他的东临 老乡、当今青云市委书记祈成富。有天夜晚,他打电话后得知祈成富在家里,于 是便带着弟弟郑韩子前去拜访,手里只是拎了点补品。祈成富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后,满口答应,并开门见山地问他们想到什么部门。郑韩儿说他们是外地人,为 了防止别人欺负,最好是能够进公检法。祈成富表示可以向公检法和人事部门说 说看。临走前,郑韩儿说要谢谢祈书记,不知道该怎么谢。祈成富听后,竟然大 胆地提出送他一张存折即可,署名‘邹生’,密码为‘9999’。第二天,郑韩儿 就再次上门,送上了一张8 万元的存折。过了几天,郑韩儿见没有音信,便给祈 成富打电话,祈成富说工作忙,还没有去说。又过了一个星期,郑韩儿再次打电 话给祈成富,祈成富在电话里说已经帮助说过了,现在法院还需要两名法警,只 要他没有得罪过法院领导,这件事情是没有问题的。正在郑韩儿兄弟俩满怀喜悦 地期盼时,人事部门又传来坏消息。由于很多人都想进法院,法院领导和人事局 领导的条子、电话应接不暇,市里领导意见有分歧,最后决定用公开招考的方式 录用。由于郑韩子文化程度不高,况且他是送了8 万块钱的,于是他连报名都没 有报。祈成富答应再帮助到其他单位去说说,可还是没有消息。这样,一直到他 调离青云,还是没有帮他办成这件事。郑韩儿兄弟俩对此异常恼火。郑韩儿曾打 电话给祈成富,要他归还那8 万块钱。可祈成富说现在还是刚到南州,还没站稳 脚跟,等以后上下左右的关系熟了,再帮郑韩子安排到南州来工作。郑韩儿再也 不相信他了,便在电话里威胁说:如果不归还,就向省纪委揭发他。可祈成富胆 子大得很,掉进嘴里的肉还是不肯吐出来。于是,郑韩儿就向省纪委打了那个匿 名电话。 易锋带着蓝屏山、林朝虎二人立即赶到青云市交行,要求新任的青云市交行 行长王一平帮助调查钱成山的10万元和郑韩儿的8 万元这两笔款子的下落。祈成 富的老婆叶如莲曾经是这家银行的行长,下面的很多干部都是他提的。但这位新 上任的王行长却是南州市里派下来的,因此,他很愿意配合纪委的工作。经过电 脑搜寻,发现这两笔款子都已经被取走,但取走的地点不在原先的存款处,而是 在南州市的湖山储蓄所。 “事不宜迟,我们要马上回南州去查一查,这个里面肯定有重大秘密。” 易锋带人立即赶到南州,在南州市交行领导和湖山储蓄所主任的支持下,两 笔款子的下落很快查清:18万元均已在去年下半年先后分43次取走,户名已注销。 易锋问:“难道就没有留下取款人的笔迹?” “有的,取款底单上面留有取款人的笔迹”,湖山储蓄所主任说:“但是, 由于时间太长了,底单已经存到仓库里,恐怕一时难以找到。” 易锋坚定地道:“只要底单还在,我们就是大海里捞针,也要非把它找到不 可。” 去年下半年的底单共二十多只大麻袋,在仓库里纷纷排开。易锋、蓝屏山、 林朝虎等人象垃圾婆似地一人打开一只麻袋,仔细地搜寻着标有“邹生”名字的 存款底单。 易锋在一旁看得吃力了,自己也动手打开一只麻袋。过了一会儿,易锋像发 现新大陆似地道:“找到了,这张‘邹生’,取走的是六千元。” 蓝屏山也喊了:“我也找到一张‘邹生’,是四千元。” 接下去,林朝虎等人也都陆陆续续找到了‘邹生’。 经过将近一天时间的努力,43张写有‘邹生’的底单均已找到。最令人兴奋 的是,其中有一张底单上面,在取款人姓名栏里,竟然写了“祈成宝”三个字。 祈成宝,祈成富。看上去是多么像兄弟俩的名字啊! 易锋马上与南州市纪委党风廉政室取得联系,他们在翻阅了干部廉政档案后 告知,祈成富的确有一个弟弟,名字就是祈成宝! 在南州市做水果生意的祈成宝被带到了雷阳县森林招待所。 与此同时,银行底单上的签字笔迹与祈成宝的笔迹一起,被火速送往省公安 厅作笔迹鉴定。结果很快出来了,43张底单上的28张共10万元,全系祈成宝一人 的笔迹。但另外15张共8 万元却并非祈成宝所为。 易锋建议道:“我们先向祈成宝发动攻势,同时,还要想办法查清另外8 万 元上面究竟是谁的笔迹。” 蓝屏山道:“对,一定要把笔迹搞清楚。” 林朝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这个人肯定也是祈成富非常亲近的人。我 们可以从近到远展开调查。首先是祈成富本人的笔迹,其次是他老婆叶如莲的笔 迹,再次是他们夫妻双方的父母或兄弟姐妹等。” 易锋肯定道:“你分析得很对,我看,说不定就是他老婆叶如莲所为。”然 后,他对倪宜帮道:“小倪,你负责办这件事。你可以到南州交行去一趟,请南 州市交行纪委的同志协助一下,马上搞到叶如莲的笔迹。然后送到省公安厅去。” 森林招待所里的日子很不好过。起先,祈成宝是做好了赖账准备的。不料, 银行底单和公安部门的鉴定实在让人躲不过去。没办法,他招了。 那是一个夏天,祈成富在从青云去南州开会的途中,用手机给祈成宝打了电 话,约他中午一起吃餐便饭,有点事情要面谈。在一间小餐厅里,祈成富拿出一 张8 万元的存折,并告诉了他存折的密码。祈成富还说,他家里的钱都是老婆管 的,他没有自主权,因此,这笔钱就委托弟弟保管。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 取出来用。 祈成宝远没有祈成富精明。他做水果生意并不用心,加上嗜赌成性,生意上 赚来的几个钱都输得差不多了。于是,就一次次从银行里取出这10万块钱。最后, 同样也都输在了赌场上。 祈成宝已经交代清楚了,市纪委的办案人员都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南州市纪委方孚白觉得应该支持一下,便也派人来协助办理此案。 凑巧的是,看管人员便竟然又是市纪委信访室副主任雷坚。 中午,易锋由于肠胃有些不适提前离开了饭桌。不知为什么,他想亲自去陪 一下祈成宝,然后替下还没有用餐的雷坚。 走近祈成宝住的房间里,听到里面有忽轻忽重的谈话声。他觉得有些奇怪, 就在门口站住了。可是,他越是想听,就越是听不清楚。他就这样像影子一般无 声无息地移进了房间。这时,他发现雷坚正咬着祈成宝的耳朵,轻轻地说些什么。 当他转过身来看到易锋时,忽然傻了,脸色瞬间发青,又由青变紫。 易锋装作一无所知,告诉他先去吃饭。雷坚一边走,易锋一边送出来。送到 走廊上,易锋忽然叫住他,问他刚才在和祈成宝谈些什么。雷坚支支吾吾地道: “没什么,天气,身体,对,我要他注意身体。因为他似乎吃不下饭,我劝他保 证身体,一定要吃饭。” 易锋觉得他解释得有些荒唐,便笑了起来,道:“好的,谢谢你这么关心, 你快去吃饭吧!” 雷坚以为自己解释得很圆满了,便步伐轻松地走进了餐厅。 在房间里,易锋问道:“祈成宝,我问你:刚才雷坚在和你说些什么?” 祈成宝犹豫道:“刚才没说什么。没有啊。” 易锋道:“我走进来的时候,明明看到雷坚正咬着你的耳朵说什么嘛。” 祈成宝慌张道:“噢,是是是。他刚才是对我说了。他说什么时候约我去钓 鱼,我们都是朋友嘛!” 易锋道:“什么?你们是朋友?” 祈成宝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本能地用手掩住嘴巴,道:“不,我们不熟悉。 这次是刚刚认识的,大家一回生两回熟嘛。易书记,你虽然是领导,但我们也可 以做朋友的嘛。你说呢?” 易锋顺着他的意思,继续问了其他一些事情。下午,易锋将这一情况向南州 市纪委书记方孚白作了汇报。方孚白说,他对雷坚的情况不太熟悉,他说:“雷 坚这人,你在这里时他就来的,他这个人看上去挺老实的,平时也看不出有什么 问题。不过,应该马上派人调查一下。” 傍晚,方孚白急乎乎地赶到森林招待所,对易锋:“这件事,是我一时马虎 了。雷坚这个人的确有些问题。他原先在青云林场招待所当服务员,后来不知怎 么和祈成富搭上关系,被祈成富推荐到市纪委来的。因为我到市纪委来时间不太 长,他们之是的这层关系我还没了解清楚。据说,雷坚这个信访室副主任的职务, 也是祈成富让组织部的朋友极力推荐提上来的。” 易锋对方孚白道:“我们应该突击审一审雷坚,要他交代出自己和祈成富的 关系。凭我的直觉,这个人一直在帮助祈成富和我们搞对抗。说不定啊,上次吴 东南出师不利,就是这个人在从中作梗。” 倪宜帮从省城打电话来说,省公安厅的鉴定已经出来了,另外8 万块钱果真 是叶如莲取走的。 “我必须马上向方书记汇报”,易锋道:“必须加大力度,争取尽快突破此 案!” 在市经贸培训中心宿舍楼里,三层楼分别关进三个重要人物:一位是大地房 产集团公司总经理祈成富;一位是祈成富的夫人、南州市交行城东分行行长叶如 莲;再一位就是祈成富的弟弟祈成宝。 易锋对办案人员部署道:“我们分三组进行谈话:第一组由我亲自负责对祈 成富谈话;第二组由蓝屏山负责对叶如莲谈话;第三组由林朝虎等人负责对祈成 宝谈话。” 蓝屏山道:“恐怕人手不够。” 易锋道:“我们另外再抽些人来。” 蓝屏山想了想叶如莲这个人,皱了皱眉头道:“女人比较麻烦。” 易锋道:“女人就用女人来对付,我们抽两个女同志来看管,你负责谈话就 行了。” 由于祈成富已经与南州市纪委有过一次对抗的经历,这块骨头可能最难啃。 易锋决定加大力度对付祈成富。易锋很善于做思想工作。祈成富虽然比易锋官做 得大,但两人并相识,但听说过他的名字,对他很有些敬畏。 易锋那双睿智的双眼里,总是不经意地在琢磨着对方的,通过漫不经心、不 着边际的谈话,忽然抓住对方的某个要害,把被谈话人一步步引向党纪国法砌成 的死胡同里。 钱成山的10万块钱和郑韩儿的8 万块钱,不仅有送钱人的口供,而且还有他 亲弟弟祈成宝的交代材料。这两件事情,可谓事实清楚,铁证如山。尽管祈成富 身为南州市副市长,脑子极管用,他想千方百计地回避这一切。可是,这些证据 和材料恰如一支支“小李飞刀”直逼其心窝,让他禁不住冒出一阵阵冷汗。 易锋的思想攻势,加上其他同志在一旁劝说,终于使祈成富抛弃了南州市纪 委信访室副主任雷坚私下传授的秘方,在纪委办案专用的笔录纸上交代了收受这 两笔钱的前后经过。他希望纪委就此了事,把他的问题控制在“党纪的范围”, 以使今后在工作中改正错误,继续“为党和人民做贡献”。 第二组蓝屏山碰到了一个真正的“钉子户”。叶如莲这个人貌不惊人,文化 程度也不高,但视钱如命,极其狡猾。虽有省公安厅的笔迹鉴定,但叶如莲装作 很委屈的样子,说是鉴定有问题,要求纪委慎重对待一个干部的前途问题。吴东 南反复向她做思想工作,可谓苦口婆心,但叶如莲似乎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当吴 东南说话的时候,她象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似地低着头,竖着耳朵;当吴东南 要叶如莲交代问题时,她又像一个聋子似的,表示刚才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不 知道。至于她和她的丈夫有什么经济问题,更是一问三不知,完全是一副弱智女 人的状态。 易锋已经将祈成富的问题向方孚白作了汇报,检察院决定以受贿罪对祈成富 进行立案侦查。紧接着,检察院就对祈成富的住处及他们夫妻俩的办公室进行了 搜查,但均未发现有价值的线索。这一切,真深感让人意外。 据群众反映,祈成富夫妻利用职权之便,近年来大肆攫取钱财,数额巨大, 恐有数百元,甚至上千元之多。但目前仅掌握18万元的证据,离这一目标相差还 太远。为了进一步控制祈成富,便于下步办案工作的开展,省检察院作出了对祈 成富拘留决定。 可能是祈成富觉得易锋的劝说带有一点“欺骗”的性质,拘留之后,他忽然 翻供,认为以前交代的18万元钱纯属逼供诱供。他说,那18万元钱都是问他们借 用的,并且早已经归还。 更让人可恶的是,易锋及蓝屏山、林朝虎等人负责谈话的金显宝,不仅没有 继续交代出其他问题,而且也翻了供。 易锋认为祈成宝翻供疑点最多,便追查起他翻供的原因。 由于祈成宝在翻供后多次重复几句纪检监察机关内部的专业术语,这使易锋 想起了那天南州市纪委信访室副主任雷坚和祈成宝窃窃私语的情景。 南州那边,有关雷坚的案子不再有什么进展。易锋便当夜赶往南州,从祈成 宝的那几句专业术语大胆推断出雷坚的口授内容,并以祈成宝已招供为借口,向 他施以强大的政治压力下,经过三个小时的努力,雷坚于凌晨时分承认了事实。 易锋再接再励,又使雷坚交代出了上次吴东南查祈成富时,他从中通风报信 的行为。 有了雷坚的交代,祈成富和祈成宝的翻供行为很快就彻底破产。祈成宝承认 了在雷坚的指导下,适时翻供的事实。祈成富了承认了当初老实交代是想保住位 置,而现在翻供是害怕受刑事处分的心理过程。另外,他还承认了上次南州市纪 委调查时,雷坚的确从中“帮过忙”的事实。 易锋要祈成富继续交代其他方面的经济问题,但是,不论易锋等人如何做工 作,他还是一口咬定就是这18万,其他问题一点都没有了。 最让易锋伤脑筋的还是叶如莲。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要是在解放前,派 她去搞地下工作倒是挺适合的”,蓝屏山无奈地嘲笑道。易锋也笑了笑,苦着脸 道:“这个人就是什么也别说,与案子有关的话你一句也别想问出来。她一会儿 低头不语象头瘟猪,一会儿疯疯癫癫象个傻大姐。唉,这种货色我还是第一次碰 到。” 负责看管她的那位女同志也在向易锋诉苦。一个说:“这个人行为很反常, 昨天我们俩到走廊上去了一下,回来发现这个人没有了。我们四处找,想想不可 能跑出去呀。这里是四楼,她不可能跳窗户的,从门口出去更不可能,因为我们 俩始终站在门口的走廊上。亏得我们没有到楼下去找,否则就上当了。我们找遍 了衣柜和床底下,还是没有。最后,从卷着的窗帘布里发现她一动不动地躲在里 面。” 另一个说:“我们虽然是两个人看她一个人,可我们比她还要吃力。从看管 她开始,我们还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这个人白天也不怎么休息,可晚上神气好 得很。她一会儿上厕所拉小便,一会儿又拉大便。一个晚上不知道要折腾多少次。 而且,一进厕所就老半天不出来,我们担心她出事,就守在门口,时间久了,就 大声喊她,她才出来。” 蓝屏山道:“是啊,看管这种人,她自己是装疯,看管她的人倒真要被她搞 疯了。” 易锋听了他们的反映后,想了想,坚定地道:“你们辛苦了。不过,她越是 这样胡搞,越是说明她问题严重,说明他们夫妻俩有着严重的经济问题。你们要 时刻提高警惕,不能让她的阴谋得逞。同时,还要注意她是不是会露出什么破绽, 以便我们快速突破案件。” 这天晚上,叶如莲意外地没有上厕所。但是,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不睡 觉。 到天快亮的时候,两位负责看管的女同志终因几天几夜没睡觉,疲劳过度, 这会儿竟然同时睡着了。 有一位女同志睡梦里还提高警惕,梦见叶如莲跳窗逃跑了。惊醒过来后,一 看床上,果真没了人影。她赶忙叫醒另一位。 两人四处找,仍旧找不到人影。最后,她们发现窗户被打开了,而且,窗户 的铁框上面捆着布毯的一角。这时,她们听到窗户下面有声音。把头伸出去一看, 原来是叶如莲将布毯和被单撕捆成一条长长的“绳子”,现在她正抓着“绳子” 的另外一头悬在空中,由于“绳子”太短,没地方落脚,而她身体附近恰好有一 只空调排风机,她荡着身体想努力地踩上去,可怎么也够不着。当她听到上面两 位看管人员的斥责声时,便大喊“救命!” 两人用力拉“绳子”,终于将叶如莲“救”了上来。这一天,叶如莲稍稍老 实了点,她躺在床上几乎睡了整整一天。 到了晚上,这条死鱼重又鲜活起来了。她还是不停地上厕所,而且每次上厕 所的时间都很长。两个女看管可被她给折腾苦了。 有一次,她们觉得叶如莲进厕所的时间实在太长久了,便起了疑心。她们守 在厕所门口好一会儿,决定突然推门进去。 叶如莲正坐在马桶上,将一张纸揉成一团,然后匆匆地回到了床上。其中一 位女同志警惕性极高,她很想拿到那张纸头,便跟着她到了床头。这时,叶如莲 干脆把那张纸头塞进了裤档里的最隐秘处。 这下,要把那位女同志给激怒了。越是如此,越是说明这张纸头有鬼。在厉 声呵斥下,她还是不肯拿出那张纸头。 两位女同志一个按手,一个按脚,费了好大劲,才把那团纸从叶如莲的短裤 里面掏出来。 经贸培训中心宿舍楼一片黑暗,只有四楼和五楼的几个房间里还亮着灯火。 易锋正怀着异常激动的心情,传阅着一封尚未寄出的“信件”。 阿海、阿秀: 你们好。我们现在出了点事,可能你们已经知道了。市纪委正在 调查我们,请你们务必帮我办一件事。我这里有一笔大额资金,是朋 友存放在我这儿的,现在不宜明说。但市纪委查得紧,需要想办法解 释一下。阿秀的舅舅在香港的,你们尽快与他取得联系,让他帮助承 担一下,就说是他存在我这儿的。下面的话,要想办法让他记住。问: “你在叶如莲那里共存了多少钱?”答:“大概有一千多万元。其中 人民币一千一百万元,港币三百万元,美金二十万元。“问:”你为 什么要把钱存在叶如莲那里?“答:”叶落归根,我始终想回到老家 来的。阿莲是我外甥女的表嫂,又是银行的行长,我信得过她。“问: “你是用什么办法把钱存进去的?”答:“我每次回来都带些钱给 她存,或者托亲戚带去。每次钱存进去后,她都给我一张收条。“ ...... ...... 很明显,叶如莲随时都准备逃出去,或者买通什么人,把这封信带出去。不 料,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么一来,祈成富夫妇拥有一千七百万元巨额财产的秘密 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暴露了出来,为易锋全面突破祈成富夫妇经济问题提供了铁证。 易锋认真做了叶如莲的思想工作,要她彻底交代一千多万元财产的来龙去脉。 叶如莲开始仍旧是沉默不语,后来问久了,便说是她信口雌黄,是她临时编出来 的,她极“诚恳”地道:“我应该向你们检讨,我用这种方法来戏弄你们是不对 的。” 她的这番鬼话当然不会有人相信。从她的种种反常举动来看,她拥有一千七 百万元财产不仅可能,而且是经过她反复计算过的,应该说是一笔极为准确的数 字。难就难在叶如莲太工于心计,这个女人不太好对付。 阿海和阿秀也被找来了。阿海说:“我们和祈成富、叶如莲虽是亲戚,但并 不常往来。他们当官的,有钱有地位,不太看得起我们。我们也不去找他们的。” 阿秀说起来则是一肚子的火:“你们别以为我们会帮他们。他们就是找我们 帮,我们也不会帮的。祈成富虽是我的表哥,可有事求他他照样不帮忙,他们夫 妻俩只认钱,不认人。我的一个亲戚在中学教书,想调到县城来,我找了他之后, 他答应帮助说说看,可他根本就没去说。我这个亲戚的一个同事,各方面表现都 比他差,但在给祈成富送了两万块钱后,很快就被调到了县城。” 易锋耐心地道:“如果他们有存折或者什么贵重物品存放在你们这里,请你 们尽快交出来。否则是要按照窝藏罪论处的。” 阿秀道:“存折和贵重物品?他们才不会放我这儿呢!他们不会担心被我们 贪污掉吗?这两夫妻才小气呢。他们到我们家来过两次,可每次都是空手来的。 我到他们家也去过两次,看到他们家里的香烟老酒到处都是,水果补品都堆到阳 台上去了,有些水果已经发臭了,可他们从来不舍得分点给我们。据我了解,其 他亲戚也从来没有沾到过什么便宜。” 叶如莲看来是不太会开口说真话了,于是,易锋等办案人员一起研究了一下, 决定把重点放到祈成富身上。因为这些钱虽是叶如莲存放,但绝大多数都是通过 祈成富收受来的,他应该是这场戏的主角。 接下来的许多天时间里,易锋和蓝屏山等人轮番做祈成富的思想工作,至于 思想工作的方式方法,也作了一些改进。他们不再和他讲大道理,而是拿出刑法 和党纪条规,逐字逐句地向他讲解。易锋在讲解中还结合了近年来全国各地的一 些大要案,把法律条文和党纪条规讲得非常生动,非常深刻。 祈成富态度有了好转,但还是没有如实交代所有的问题。他听说自己妻子保 管了一千七百万块钱后,也吓了一跳,张大嘴巴道:“怎么会有这么多?”接着 又无奈地道:“我们家的钱都是她保管的,她究竟从哪里弄来了多少钱,我确实 也是不清楚啊!” 易锋觉得还是要继续做祈成富的思想工作。半夜里,他独自靠在床上想呀想, 忽然就有了一个好主意。他马上找到蓝屏山,道:“我们以前不是查过杨善良等 案件吗,这个案子后来是从宽处理的。我们向方孚白汇报一下,不妨让他们来个 现身说法,让他们来做一做祈成富的工作。” 方孚白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反正,试试看吧。第二天,他专程来到省第三监 狱,找到了原宁县政府副秘书长杨善良。杨善良曾因诬告陷害县政府领导并犯有 严重的经济错误而受到市纪委的查处,案件的直接经办人就是易锋。杨善良由于 在交代问题时有立功表现,法院量刑时作了适当考虑,同时,在服刑期间态度较 好,最近刚被减刑两年。方孚白通过监狱领导,要杨善良给祈成富写封劝告信, 奉劝祈成富如实向组织上交代问题,争取组织上的宽大处理。 祈成富在看了杨善良的信后,禁不住流下了眼泪。这天晚上,他一口气就写 出了十笔共七十万元的收贿问题。 第二天,还在接着写。他正象一位处于创作高峰期的青年作家,写了一行又 一行,写了一页又一页,几乎都快写疯了。 易锋要叶如莲交代出自己与祈成富共同收受贿赂的违法违纪事实,他们反复 说道:“祈成富已经彻底交代了,他要你积极配合,争取组织上从宽处理。” 叶如莲还是装聋作哑,不肯交代问题,关键是她认为纪委在欺骗她。 易锋把录像放给叶如莲看。在录像里,祈成富流着眼泪,诚恳地道:“阿莲, 我们还是如实向组织上交代问题吧,我已经彻底交代清楚了。我们犯下了大罪, 现在,只有老实交代,将功赎罪了!” 叶如莲睁大眼睛,她简直不相信祈成富真的会交代问题。但是,录像里的人 分明就是她朝夕相伴的丈夫祈成富。忽然,她失声大哭,并要求纪委的同志再给 她放一遍。 接着,叶如莲也如实交代了夫妻俩共同收受贿赂的事实,其中还有十余笔是 她利用行长的权力单独受贿的。两人攫取的钱财总数,与上次写的那封信里的数 字完全相符。 为了争取立功,叶如莲还供出了钱财的存放处。在祈成富第一次被市纪委调 查之际,叶如莲就雇人打造了一件大衣柜,并把保险箱也安装也进去。前段时间, 她把这件大衣柜装上货车,运到了一个远房亲戚家里。当检察院和纪委的同志赶 到这户人家家里时,他们自己也不敢相信大衣柜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直到检察 人员用斧头劈开后,才发现里面真的藏了一只保险柜。打开柜门,里面是一叠叠 的存折,美金、港币和人民币。此外,还有金条、金银念币、珍贵邮卡等。全部 加起来,共有两千万元之巨。 ---------- 文心斋书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