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想我应该去看心理医生。可提到“心理医生”这个词儿,我就感到困惑, 他们真的能洞悉我们的内心,医治好我们的心患吗? 我曾听一个自称心理医生的人讲故事,说有一家三口,上高中的宝贝儿子学 习很差劲,这成了父母最大的心病,为帮助儿子,他们特意精挑细选,找了个女 大学生给儿子做家教。在女大学生的精心辅导下,儿子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父 母格外高兴,但他们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女家教的靓丽清纯。儿子喜欢上了女 大学生,女大学生竟也喜欢上了自己的学生,当父母察觉时,她们的爱情已如火 如荼了。父母又为此忧心起来,便找到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的故事没讲完就 让我打断了,我喜欢这样,留足了想象的空间,现实就将变得很美妙! 两人都处于青春期,彼此相爱再正常不过,而且男孩并没因此耽误学业,反 而大有长进,我总觉得这是件好事。若真的给个理由拆散他们,那为什么要找一 个蹩脚的心理医生呢?其实女大学生已经是一个很高明的心理医生了,难道不是 吗?她使一个笨小孩儿变得聪明起来。 是的,我做了噩梦了,凌晨四点多就被骇得醒了过来,还是那个撞车歹徒的 影子总在我的梦魇里晃。也不知道我哪根神经这么脆弱,被刺激了一下,就不肯 安分了。总做噩梦我倒也不甚担心,我只担心它会变成导致我精神分裂的隐疾, 我可不想在精神病院里度过残生。 我就那样躺在宾馆的床上睁着眼睛,没再睡去,我开始胡思乱想。我想到了 昨晚的张小月,想到了刘艾丽,想到了赵婷。想到了赵婷的时候,我的心就痛了 一下:“今天是方东方和她约会的日子,他们去蓝宝大厦干什么呢?是去玩儿呢 还是去购物呢?恐怕是也玩儿也购物吧!”我甚至想象到了方东方和赵婷快乐追 逐的情景,我就不愿想下去了…… 早七点的时候,我房间里的电话忽然响了,正发呆的我被吓了一跳,我拿起 来——是前台服务小姐通知我去吃早餐。我下床进卫生间里拧开了水龙头,刚洗 了把脸,我忽然又想起:还不如冲个澡呢!我又关上水龙头,拧开了淋浴喷头。 到了楼下餐厅,袁泉陪着怪病女孩母女俩正吃饭呢,看见我,老远地就摆手, 我走过去坐下来,一个女服务员就走近我,问我要什么,大米粥、小米粥还是牛 奶,我见桌子上已摆了五六碟的小菜还有咸蛋,便来了胃口,说:“给我来碗小 米粥吧!”女服务员转身离开,袁泉便问我昨晚睡得怎么样,我说挺好的,她接 着又客套,说:“昨晚的饭桌上看不见你,老总批评了我办事不利呢!”我就又 忙说抱歉话。 女服务员把小米粥端来了,我吃了一口,挺香的,我已经好久没吃了,我一 直以为它是孕妇专有的奢侈品,所以很少碰它。一边吃一边聊,袁泉就向我们说 了今天的活动安排:他们已和北京某著名医院约定好了,所以先去医院给怪病女 孩做检查,如果该院专家当场诊断出了病因,那就听从医生的安排,是住院还是 如何,如果当场还不能确诊,需要另行确定时间邀众多专家会诊,那检查完后就 带怪病女孩母女俩去天安门、长城等景点玩一玩。袁泉说完后就征求怪病女孩的 意见,女孩不好意思地直往母亲怀里躲,母亲便说了话:“给孩子花钱看病我们 就很过意不去了,还要带我们逛景点,那得花多少钱哪?”袁泉没回答女孩的母 亲,却转过脸来看我,我就笑了:“反正都是你们消费,你就看着办吧!”袁泉 也笑了。 我们坐上面包车去医院,却没见那一面包车的记者,想是已在医院等着呢。 果然,到了医院就见那辆面包车在停车区里停着,周围站了一大堆的记者,我们 下了车往门诊大厅走出,他们便呼啦一下子跟了过来,就在他们的簇拥下,我们 进了门诊大厅。趁着袁泉及怪病女孩和母亲进了专家诊室的时辰,我到医院大门 口转了一圈,扫了眼门口那个报刊亭,很多报纸都报道了怪病女孩进京就诊的事, 有的还上了头版,没上头版的也都做了导读。 楼上楼下折腾,怪病女孩做了多项检查,包括仪器扫描和体液化验,差不多 中午时分,苦着脸的母亲拉着怪病女孩,同袁泉一起从专家诊室出来,记者们呼 啦地迎了上去,我也走上前去。看着大家,袁泉摇了摇头说:“专家怀疑她体内 有瘤体,但还不确定,需要专家组进一步确诊!”对这个结果,我倒没感到意外, 别以为省城的医学专家不行,京城的医学专家就牛X ,哪儿那么容易呀?袁泉说 完又看着怪病女孩:“那下午我们就去逛景点,天安门和长城你只能选一个,明 天再去另一个!”怪病女孩想了想,说:“我想去长城!” 我们在一家快餐店草草吃了快餐,就直奔八达岭长城,只有三家媒体跟了去, 另外的见一时也不会有结果,就打了退堂鼓。正值旅游黄金周,闭着眼睛都知道, 来八达岭长城游玩的中外游客海了去了,袁泉派那个小个子司机排队买票,整整 买了一个半小时,秋老虎也咬人的,太阳就那么晒着,本就提不起精神的怪病女 孩,脚还没粘长城砖呢,就完全打了蔫儿。爬长城爬到一半的时候,怪病女孩就 说累了,想回去,袁泉便耐着性子顺她说:“那就回去吧!” 我们转身正想往下走呢,一个头发皆粘成了薯条状年轻女记者忽然阻止: “等一等,给你们拍张合影好吗?”女记者指挥怪病女孩和母亲站好,又让袁泉 也站了过去,一个男记者便端起了相机,可还没按快门儿,女记者有说“等一等!” 然后就向我走过来:“你是记者方舟吧?你也配合一下好吗?”“当然可以!” 我笑着站到了袁泉身旁,心想:从记这许多年,净让别人露脸了,今天咱在北京 露露脸,让首都人民也相相面!女记者喊了声:“OK!”男记者按下快门儿,我 的笑容就凝固了。 回去的路上,女记者是跟我们坐了一个车的,我们正聊得热乎,方东方就给 我打来了电话,他这个电话纯是一种炫耀,头一句话就说:“方舟,我和赵婷今 天玩得很高兴,一起吃了饭,她还到我住处坐了一会儿呢……”方东方的话让我 大惊失色,我们结识这么长时间,她还没光临过我的住处呢,两人都独处一室了, 你想想……我大脑混乱,我也不记得我是怎么应付方东方的,我只记得方东方最 后说了句:“得,不浪费你长途话费了!”就挂了。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女记 者问我发生什么了,我勉强笑了笑,说:“没什么!” 回到宾馆我打开电脑,今天发回的关于怪病女孩的消息,分量应该重一点, 篇幅也就长一些,可我方寸已乱,还哪有心思写稿子啊。但没心思写,也得写, 要不怎么交差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终于把一篇跟踪报道写完了,但思维错 乱的结果,连我自己读起来都觉得逻辑有问题。我也管不了这些了,就连同图片 一起发了回去。 袁泉刚给我打完电话,让下楼吃饭,主任孙燕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方舟, 你今天怎么搞的?稿子写得那么乱,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呀!”我支吾地,就编了 瞎话:“哈,北京太干燥了,来北京的人又那么多,空气里呼出的全是二氧化碳, 我也不知道是有点脱水还是有点缺氧,反正很不舒服,心烦意乱的!”孙燕竟真 信了:“是吗?不至于吧?那行,稿子我给你改改吧,你多注意身体,多喝水, 街上不是有氧吧吗?有空闲就多去几趟,等回来我给你签字报销!” 夜里我还是做了噩梦,一个接着一个的连环噩梦,一会赵婷和方东方的,一 会赵婷和歹徒的,但我竟然没有骇醒,想是噩梦做习惯了吧。早晨七点的时候, 通知吃早餐的电话把我吵醒了,两只眼睛很艰难地才睁开。我一夜没醒,可也没 休息好。 天阴着脸,但好像不会流下泪来,就一辆面包车拉着我们赶往天安门。路过 东长安街的一个报亭,我让司机停下来,下去买了女记者所效力的那张报纸,坐 回车上翻了半天,终于在第八版找到了我的影子,黑白的,我咧嘴傻傻地笑着。 和我坐在一起的袁泉也忙伸过头来看:“恩,我还行……好像把你拍胖了!”我 笑了:“是,是有点儿变形!”袁泉却忽然说:“那姑娘怎么样?正点吧?”我 就愣了:“什么姑娘呀?”袁泉就指着报纸上女记者的名字。我就笑了:“还行, 可……我可没那意思!”“喜欢就追呀!”袁泉说完,又附在我耳根子上小声说 :“我同学也是记者,你们当记者的都挺色的!”我瞪大眼睛看她,她笑着,没 想到她开朗到了这般程度。 站到天安门广场上,怪病女孩就兴奋起来,课本上读过,电视上看过,今天 却身临其境了。赶过来的记者没几个,拍了照片,便向袁泉了解医院方面的情况, 袁泉告诉他们:“还在等医院会诊的通知,相信不会太久,就这一两天吧!”他 们就又走人了。我正纳闷怎么不见那个女记呀,老远的见她和那个男摄影记者走 了过来。 男记者为母女俩拍照,女记者就直奔我来了,我笑着扬起手里的报纸,刚想 说:“看你们把我美化的?!”女记者却抢在我前头开了口:“方舟,我们主任 要找你呢!”我愣了:“你们主任?找我?”“是呀!”女记者边说边掏出小本 子来:“你手机号多少?”我就告诉了她,她记下来。“你等一下!”女记者说 着,又掏出自己的手机拨号,显然是通了:“主任,是我……对呀,要来了…… 他呀,就在旁边呢……好!”女记者忽然把手机递给了我。 我接过手机时,有点儿发蒙,电话里的这位主任姓什么,叫什么,是男是女, 我一无所知啊!我把手机贴在了耳朵上:“主任你好!”手机里突然咯咯地笑起 来:“方舟,你听不出来我是谁呀?”她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 可还是对不上号。“是有点儿耳熟,您是……”我疑惑着。“呵呵,我是你的老 同学艾红呀!”我脑海里“刷”地就闪现了一个梳着五号头的亭亭玉立的女高中 生形象,我一下子也兴奋起来。 她不就是总示人以青春明快的超级校花艾红吗?她不就是成天大妈一样唠叨 我们的老班长艾红吗?她不就是偷偷往我书桌里塞苹果的那个怀春少女艾红吗? 艾红是我的高中同学,我们那届一共有三个考进京的,她就是其中之一,她 考的是北大。我曾听哪个同学交代过一嘴,说她毕业时交了5 万块钱“留京费” 就留北京了,先是到国家经贸部门工作,后来又调进了一家报社。虽然记忆还鲜 活,但没人提起,我都快把她忘了。没想到此时此地竟然“意外遭遇”,怎不让 人徒生感慨,欣喜万分? 关于苹果的故事,我从来没向外人提起过,是我不愿提起。因为那是我们俩 之间的一个青春小秘密,让外人知道了便不美好了。不过趁我此时高兴,忘乎所 以,我就讲给你们听一听吧: 就在那个已嫁作商人妇的女生摸了我的手,我坚决要求调换了座位之后,一 天进了班级,就发现自己的书桌里有两个红苹果,我诧异地以为男同桌放错了, 便问他,他却摇头否认。既然不是,那就管不了那么多了,给了同桌一个,自己 留一个,分而食之。几天后,走廊里遇见艾红,她忽然笑着问我:“苹果好吃吗?” 当时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竟是她送的!我早就对艾红心生爱慕了,试问全校 男生,谁又不对她心生爱慕呢?只不过那时我思想保守,还不开化。我以为艾红 会有进一步举动呢,但没有。因此这件事就成了我们俩间唯一的隐私,她知我知, 心有灵犀似的。 都考上了大学,我们起初还有联系,后来相互间就杳无音讯了。 “你晚上五点能回宾馆吗?”艾红在电话里问。“我呀,应该能回去!”我 说。“那好,五点我准时去接你,请你去全聚德老店吃烤鸭吧?”她话里还带着 征求。“行啊,老班长面前,我哪有选择的余地呀?”听我这么一说,她就笑了, 说:“你怎么还那么乖呀?!” 我把手机还给女记者时,她看着我鬼鬼地笑,我问她笑什么,她说没什么, 只是没想到我和她们主任还是老同学呢。我就说你小孩家家的,没想到的事情多 着呢,她就嘴瞥成了大瓣橘子:“好像你七老八十了似的!”说着递给了我一张 名片,说上面有她的QQ,可以加她。她是想讨好我,在主任面前说她的好话,还 是想别的什么? 我一时没明白她的动机。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