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第七章诗人看病(5) 我不时地看送货小子,有时候看的时间很长,有时候甚至足足有两分钟了, 他还是一点也不觉得烦,我突然觉得送货小子这张脸真讨厌,真是讨厌。 我们脚下的烟蒂都有一小堆了,我们就这样一边抽烟,一边发呆。这样不知 道过了多长时间,我突然看见他的眉头使劲地皱起,他的眼睛闪烁着难受和焦躁 的光芒。 “走,去医院。”我先开口说,我想打破这样沉默的僵局。 “不去就是不去。”送货小子明显还在生着我的气。 也许我想错了,也许送货小子的担心是正确的,但是无论如何,我们这样空 评总还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也是证实不了事情的。 我开始重新担心、重新伤心。心里生出对送货小子的同情来,我知道他现在 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这同情也包括我的同情。 “你冷静点,不要再想了,别在气我了,我既然来了,我既然答应了你要陪 你去看医生,就一定要陪你去。好了好了,你穿鞋子我们走吧!”我沉默了一段 时间后说。我真的想打破这样的僵局。 “你回去吧!我没事的。”他说。 “什么话啊!还生气呀!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的话就大度点,连我的气都 生,你可真是的,走,快走。”我说。 他不说话。 我把他的鞋子拿到他跟前说:“我伺候你还不成吗?” 他不动弹。 “难道要我给你穿鞋子不成吗?”我问。 “你回去吧!我真不去医院。”送货小子冷冰冰地回答我。 “妈的,你以为你是谁?你还是我老子不成啊!我这么关心你,你反倒不明 白,要我怎么给你说啊!小心淋病烂死你,烂到自己感觉自己恶心,看你怎么办?” 我重新生了气。 他依旧是不说话。我开始急了。 “我说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已经闪到送货小子跟前。 “没什么意思。”他依旧是刚刚那般冷。 我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再也想不了那么多了,我冲动极了。我的冲动想 法容不得我多想。 我需要一样事情,去平静自己的心情 不知怎么搞的,我的一个巴掌已经落在送货小子脸上,一个巴掌下去送货小 子已经从凳子上跌坐在地上,我的脚也冲动极了,它们听不了我的使唤,狠狠地 踹在送货小子腿上,我们同时吓呆了,我们互相冷冷看着对方。 这顿打让我没了脾气,送货小子吃了顿打,同时也没有了脾气。 而后我跌坐在他的床上,默默抽出一根烟,却没点着。这种豪放的行为,今 天的我怎么重复还是做不出来。 (时隔多日,直到今天想起来,仅仅是在敲字时想到这冲动,写到他,仍然 觉得不可思议。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动手打送货小子,也是唯一一次打他,打的他 没有脾气。) 他带着嘲弄的奇怪神情望着我,显然他又想起自己性格中另外可笑的丑恶方 面,正在等待机会说出来。 “打得好,打得好。西麦,你有种,西麦,你有种。”送货小子奇奇怪怪地 说。 “算了吧你!”我说。 “真打得好,够哥们。” “走,快起来,去医院。”我说。 “走就走,我还怕你不成。”一切仿佛都好了,从我打了他开始,一切真是 都好了。我们都奇怪。 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情,真是奇了怪了。 人啊人!有时候真是需要敲敲骨头。 很多时候,我也需要这样被人敲敲骨头,在我彻底难过悲伤彻底折磨自己的 时候,可是我往往挨不到这样的打。 回想这个操蛋的事情时,却发现,这样的过去总让人舍不得放弃。 送货小子挺起胸却拉下脸来。 他已经穿好鞋子,整好衣服,我一直默默坐在床上冷冷抽烟,默默等他拾掇 东西,他艰难地整理好刚刚乱七八糟的场面,然后从开了抽屉,从镊子里取出一 沓钱,小的钱重新放下,大的钱全装进上衣口袋。 是这样的人真是毫无办法,把他一个人撇下也很危险,说不定会出什么事, 说不定会被病给害惨,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