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雪狼王妃之死 三十年前的扎巴,是海西草原上一只矫健的雄鹰. 身为一名出色的藏家猎手, 他拥有出众的枪法,过人的胆识和凶狠的酒量,身为一名男人,他拥有美貌,善 良的妻子和一个聪明懂事的儿子。在那个推崇英雄的年代,他是海西草原的不朽 神话,是无数草原男儿心中的榜样,是无数草原女人心中的灯塔。有了他, 草原 的夜幕就会推迟. 有了他, 草原的黎明就会提前. 然而,当一场突如其来的罪恶 降临后,这曾经无比耀眼的灯塔便失去了往日那明亮的光辉,无可奈何地渐渐陷 于寂静和沉默。 那是一个阵雨过后的下午, 草原上举行了一年一度的赛马会, 首先是敬神祭 祀仪式, 敬神祭祀仪式是藏族古老习俗的延续,起源于本教祭奠仪式。古代征战 时期,每当应敌出征,都要以这种形式祭祀神山及战神等神灵,祈求保佑。沿袭 已久的古老习俗,如今已成为民间赛马会的开场仪式。祭祀时背负杈子枪、腰挎 长刀的彪悍骑手们按照传统仪规围着赛马场顺时针方向转三圈,给赛马会增添了 几分神密和庄严的气氛。 仪式之后,便是歌舞表演队、马队、宗教仪仗队的入场仪式。赛马会的主有 跑马射箭、乘马射击、跑马拾哈达、跑马倒立、跑马悬体等马术表演。还有远距 离跑马赛、走马赛、牦牛赛以及多姿多彩的民族传统歌舞、民族服饰表演和寺院 跳神等表演项目。赛马会期间还开展物资交流、商贸洽谈等经贸活动。 而扎巴就拿了这次比赛的跑马射箭和乘马射击双料冠军,比赛结束后与友人 豪饮后的扎巴借着酒劲骑马返回二十里外的帐房,那里有他永远温暖的家。 雨后的草原格外泥泞,战马驮着他悠悠然然地走着,一颠一颠地舒服使他浑 身犯酸犯困,睡意在烈酒余劲的帮助下努力地闭合着他的双眼,使他开始浑浑然。 行过半晌,路过一个土坡时,战马似乎嗅到了某种奇怪却又熟悉的气味,突 然警惕地停住了。并抬头巡视,扎巴在马背上感觉到了战马的停顿,便微睁开眼 向前望去,雨水汇成了一条小溪正绕过土波涓涓向低洼的西边而流,顺着溪流望 去,不远处有一只母狼和两只幼狼在溪边饮用着唯得的甘露,其中两只幼狼雪白 加杂着水珠的皮毛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地泛着神奇地光芒。 “雪白妃和雪狼太子!”扎巴忍不住地叫出了声,巨大的惊喜在瞬间冲散了 醉意,太难得了,他要用力揉揉眼睛以确保眼前看到的一切不是在做梦,而揉到 一半的手却突然停顿了下来,僵在半空,因为他才意识到这个动作会惊散眼前的 一切,此刻他必须谨慎再谨慎。 当年在海西草原流传着这样一个关于狼的真实故事,传说每百年便会有一只 极富灵性的白狼从白公山深处而来,领导海西草原的狼群,而此时统治海西草原 的狼群恰巧由一只被当地牧民称为“雪王”的白狼统领。雪王高大雄健,冷酷残 暴,海西草原群狼均对雪王这头白狼忠心不二, 就连当初不安分的几头孤僻的大 青狼都对身形和自己差不多的白狼服服贴贴, 似乎这只神秘的白狼天生就拥有一 股魔力, 可以将这些凶残强大的家伙牢牢统治在自己周围. 因此雪狼族群战斗力 格外强悍,狩猎行动干净利落,狡猾的雪王向来坐镇后方指挥,从不参加狩猎的 一线行动,正是因为这一反常现象,使“雪王”变得行踪不定、神秘莫测。 雪王在自己的族群中拥有有众多的崇拜者和爱慕者,而它唯独钟情于一匹拥 有有一身褐色和金黄色相间皮毛,身材键美,落落大方而又忠心耿耿的无名母狼, 它便是后来现身于扎巴眼前的“雪王妃”。不知道有多少牧民曾亲眼目睹狼王和 王妃在洒满月光的草原上双双起舞,互相追逐,纵情地跳跃,亲昵地挑逗撕咬, 仿佛身边蚊子的搅扰都成了属于它们的快乐音符,使它们能够暂时的忘记战斗, 忘记敌我!诺大的海西草原在那一刻变小了,变得剩下它们。 此时的扎巴连大气都不敢出,出于草原猎手的本能,扎巴意识到这绝对是重 创雪王群族的天赐良机,他的脑中出现了暂时的容白,身体甚至有些木呆,仿佛 一个饥饿已久的人突然面对一顿丰盛大餐时的无从下嘴。雪王妃也已觉察到有异 常情况并抬起头看了过来,它淡淡地盯着看了一眼扎巴和他手中的猎枪,片刻间 惊了一下, 随即又不屑地低下头来继续饮水. 眼前这个男人的形象曾很多次在它 心中定格,面对曾经因这个男人而引起的部属死伤,丈夫那凄疠地吼叫似乎仍在 它耳边回荡!她心知大意已去,命运已经让她和两个孩子走上了不归路,因为在 这个距离上没有任何动物可以逃避草原头号猎手射来的子弹,更何况它们都是狼 , 是最让猎手头疼和仇恨的动物. 两只幼狼却是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除的来临,它们甚至还不会用鼻子嗅紧张空 气中弥漫的那股沉沉地窒息味,依然在自顾自地嘻戏,这一切扎巴和母狼都看在 眼里。雪王妃心中产生了一股悔恨,平日里它身边总有几只成年草原狼负责警卫, 片刻不离它和孩子左右,而淘气成性的它借故甩开了“讨厌”的保镖执意要带两 个孩子出来透气,却不想不知不觉间已然踏入了人类的领地,残酷的命运紧接着 又和他开了一个黑色的玩笑,让他们偏偏遇上了扎巴。现在它和扎巴都在推测, 谁都明白即将要发生的内容,因为它和他都没有选择,谁都明白双方各自代表的 坚定立场。 饮饱了溪水中的甘露, 雪王妃示意两个孩子向自己靠拢, 它们该上路了, 她 浅浅地舔了舔长子白狼的头,似乎要悄悄告诉它眼前这个男人的秘密, 就在小狼 乖顺地靠着她时, 母狼突然四肢用力蹬地甩脖子偏头将它扑倒,紧接着毫不犹豫 地张开嘴咬向了它细弱的喉咙,小白狼连叫都没有来的及叫一声便被自己的亲生 母亲杀死了,因为雪王妃知道王族的血脉不容被异族剥夺生命和肆意侮辱的尊严 , 她更没有忘记一个母亲与狼族王妃在此时此刻间拥有的特殊权利。看着突然间 发生的变故, 扎巴也大吃一惊, 原以为母狼会寻找机会转身逃走, 没有想到它采 取了更极端的方式, 于是他一扬手, “啪”的一声清脆的枪响,透过枪口淡淡地 青烟能看到母狼缓缓倒下去的身影,它眉心中弹,却死不瞑目,倒下时身体斜了 一下暖暖地盖住了小白狼,眼睛里有东西在瞬间滑落,它是在祈求一个孩子对母 亲的宽恕!扎巴没有看错,那是一滴泪! 余下的一只幼狼呆呆地立在母亲和兄长旁,它更年幼,无知。它甚至不知道 母亲和兄长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自己, 还以为它们又在逗自己玩. 扎巴缓缓地将猎 枪装回了马背上的枪套,小狼对他构不成半点威胁.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果断射击, 母狼会在咬死第二只幼狼后疯狂地扑过来与自己拼命,那时他将会非常被动,草 原上的第一猎手也不敢保证和一只红眼狼近距离搏斗时能稳操胜券, 何况她还是 雪王的妻子和原雪狼组群的战斗队员, 她的强悍扎巴已经在她咬死亲生儿子时的 不眨眼中深深地感受到了. 扎马下马抽出腰间的配刀开始熟练地剥两头死狼的皮,他每下去一刀都要做 片刻的停顿, 一边看看呆着的幼狼,一边恶狠狠地骂道:" 这就是你们的罪孽, 想想让你们这些杂种叼走的婴孩和牛羊,我就要剥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 幼 狼呆呆地看着,它一会儿低头看着母亲和兄长熟悉的肤毛被扒起露出鲜红的血肉, 一会儿憨憨的抬头盯着扎巴那张近乎扭曲的脸, 听着他充满复仇快意的一声声吼 叫. 时间在冰冷的刀锋和流淌的热血间过去了良久。 末了,扎巴收回了伸向幼崽的刀子, 他终于没有再杀幼狼,留下它独自在草 原上自生自灭,也许他觉得以这种方式惩罚幼狼和狼群更能解去那种刻骨铭心的 仇恨!随即他提着一大一小两张狼皮策马扬长而去,临上马时忘记了祖训回头和 只剩下肉体却依然死不瞑目的母狼对望了一眼, 沿途留下一路花瓣一样被马蹄翻 起的潮湿泥土和滴滴点缀花瓣的新鲜血滴。 扎巴一路策马飞奔,一回到帐中便提着狼皮向正在挤奶的妻子炫耀起来,言 语中处处流露出他对雪王狼群的不屑与藐视,言毕他又将狼皮高高地挂在了帐外, 扎巴妻子出乎意料地平静,她没有丈夫的那种大喜, 也许因为她不是猎手, 只是 猎手的老婆! 只有当扎巴转身去挂狼皮时她才瞟了一眼他和他的战利品, 眼神中 这才流露出些许不安,甚至有一丝恐惧。她一看就知道扎巴在剥下狼皮时肯定忘 记了缝合死狼的双眼. 传说狼是一种极富灵性的动物, 它的灵魂进出于那双神秘 的眼睛, 猎人们在剥狼皮时事先都要将死狼的双目紧闭, 用皮绳连脑袋扎紧, 防 止它们的灵魂出来继续做害. 利索的猎手还会用针穿着皮线不厌其烦地一只只缝 上它们的眼皮, 防止它们在猎人动手剥皮的半道上睁开眼睛, 人与死狼对眼将会 受到神的惩罚, 尤其是和死去的母狼对眼更是最大的噩梦, 此人将受到终生的诅 咒, 受诅咒之人日日做梦都会看到有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在盯着他, 那幽幽的鬼眼 无时无刻不在. 直到他最后饱受折磨双目失明, 就此孤苦一生. 妻子的恐惧正是 为丈夫担心, 他知道豁达刚烈的扎巴从来不信这些, 也不知道诅咒是否真的存在 , 是否真的会应验. 她知道今夜自己或许真的会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