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噩梦(1) 第二章噩梦 林子很大很深。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挥洒向布满荆棘的地面,四周静谧得让人心生恐惧,偶 尔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凄凄惨惨。 池清奋力往前迈着步子,她感觉不到恐惧,只是觉得累,疲惫像潮水一样包 裹住全身,地底下仿佛随时有双手伸出来,死死拽住她的腿,要把她就地绑住。 “妈妈,他们来了。”耳边响起果果尖而细的声音。 她猛然扭头,果然看到那群身着黑西装的男子正朝这边跑来。月光下,他们 的脸都森白且毫无表情,像从地狱追过来的杀手。 池清的心一下子揪起,她咬着牙奋力将果果抱起,使出了所有力气往前狂奔。 然而,不管她跑得有多拼命,那群人却始终阴魂不散地尾随其后。她很想停 下来问问他们,究竟为了什么要这样穷追不舍,赶尽杀绝。可她明白,一旦停下 来,他们就会像鬼魅一样立刻贴过来,他们的手里似乎还有武器。她不能冒这个 险,她还有果果在身边。 “砰——”突然,身后传来枪响,她惊悚地回头,看到离她左侧不远处有个 身躯缓缓倒下。倒下的速度如此缓慢,那种感觉是如此真切,让她能清晰地看清 对方的脸——俊逸却极为惨白!这张脸曾无数次在池清梦中出现,带给她无法泯 灭的心悸和绝望! “不!不!不——”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狂喊在林中震荡盘桓,久久不去…… 池清猛然间从床上坐起,拥着被子大口喘息,额角和背部都已经渗出一层细 密的汗意! 她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急忙探手去摸身旁的儿子,直到指间触及果果柔软 温热的身体,她狂烈的心跳才算有所减缓。 拧开台灯,池清俯身细细打量果果——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长着与她一样清秀的脸,肤色白皙如凝脂,睫毛又黑又长,此刻静静合上 了,有点像一尊完美至极的白色雕塑。 作为一个男孩,他长得的确过于柔美了,虽然才四岁。 池清悄悄下床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站在窗边慢慢喝着缓解神经。 十月的天气,夜凉如水。 水已经喝光,她却仍有些怔忡。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事实上,这五年 来,她经常会在梦中进入那同一片恐怖的森林,在无休无止的追杀中竭尽全力逃 命。 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她不想总是重复,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法 子才能驱散那似乎早已深入骨髓,如印迹般无法抹杀的梦魇。 回到床上,再也睡不着,思绪纷乱,却没有任何结果。 天不知不觉亮了。所有黑暗中聚拢过来的浓重的阴霾不请而散,她的世界再 度迎来光明。 这个感知让池清暗暗舒了口气。 早饭后,送果果到幼儿园门口,刚要挥手道别,果果忽然开口问她:“妈妈, 下课以后我能留下来跟朱老师学一会儿画画吗?” 他漆黑明亮的眼睛含着殷切的期望盯住池清,这让她的心异常柔软。 果果是个安静乖顺的孩子,乖得出奇,所以,他偶尔提出的请求池清总是会 想尽办法满足,他的请求并不多,也从不过分。 “当然能,那我晚半个小时来接你。”她捏捏儿子的小手心。 果果满足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转瞬即逝,仿佛在脸上搁不住似的一下消失了, 这熟悉的神情令池清情不自禁地心神一漾,随即又是一凛。 池清在幼儿园对面搭公交车赶往她上班的地方——一家卖绣品的工艺小店, 店主是个女的,叫韩吟秋,四十岁不到,人挺和善。 她照例在八点以前第一个到达店里,开了门,先做保洁工作:扫地、拖地, 又把桌子、架子和展品逐一都擦了一遍。 店铺很小,不会超过二十个平方,韩吟秋仅雇了两名员工,池清白天守铺子, 另一个男孩会在傍晚来替她的班一直干到晚上。 一个多小时后,韩吟秋才姗姗而来。令池清意外的是,她的丈夫杜靳平也尾 随其后——他很少这么早过来。 杜靳平人届中年,长相斯文,带一副金丝边眼镜,不太爱说话,看什么都仿 佛心不在焉似的,他在这个城市的彼端另外经营着一家古玩店,生意很好。 池清有些拘谨地跟他们夫妇二人打过招呼,然后照旧埋头做自己的事。 韩吟秋是个善良的女子,所以才会在两年前收留了身无分文、几乎走投无路 的池清。但她毕竟是女人,有着女人都具备的敏感和妒忌的通病——池清是她迄 今为止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二十六岁,又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对 于这样一位“危险”人物,她自然不得不时刻提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