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光明奔逃 以前不管出多大事,死多少人,李虎牛从来没有感到过有压力,相反,一见死 人的事发生,他还有一股冲动和亢奋在身体里激荡。这回不一样了,这回他感到了 从来没有过的沉重。那天事故处理完毕,得知他已经获得自由后,长长地舒出一口 气,叹道,真他娘不是人干的营生。事故后,上边要求他整顿,投入资金,对煤窑 进行改造。上边说了,不具备安全条件,就不能恢复生产。可要投入,得花钱啊! 不投入,就不能生产,不生产又哪来的钱啊?现在,每一分钱都与他紧密相连着, 省了是他的,花了也是他的,因此每花一分钱,都比割他的肉还疼。前几天,李大 矿指派赵荷叶来总账了,他本来打了八九十万的埋伏,都被赵荷叶查到了。他娘的! 他骂道,着了急,老子不干了!其实,雪儿也是坚持着不让他干的。那天,他获准 自由,来到家里,百感交集地见到了心爱的雪儿。雪儿第一句话便是,咱甭替李大 矿卖命了,行不行?他愿意咋着发财咋着发财,咱不管了。李虎牛一瞪眼,谁要愿 意给他卖命谁是狗操的!可冷静后一想,就这样退出来怎么行呢?他承包了那两座 煤窑,不但没挣到钱,还赔了这么多!他不能就这样赔着钱退缩了,他得捞回来才 行,因为他的理想还远没有实现,他肩上的责任还很重。儿子的成长、前途都得靠 钱来浇灌,他必须得赚很多钱,他知道他不可能赚到李大矿那么多钱,但最少也得 赚到够他下半辈子用才行啊。倔犟的李虎牛,绝不相信他赚不到钱。只要煤窑里有 煤,就有他赚的钱。从雪儿身上下来,他要往外走,雪儿问他去哪里?他说去窑上。 雪儿说不是不干了吗?他走到院子里,儿子正在玩耍,他摸了一下茁壮成长着的儿 子,回道,不行,不能不干。说着就义无反顾地往院外走。雪儿就哭了,雪儿在屋 里喊道,村里人都骂你呢,知道吗?还有人要告你呢!李虎牛头也不回地说,知道! 李虎牛现在要做的事有三个,一个是尽可能少花钱,使出事故的将军坡煤窑快 些过关,早日恢复生产;一个是把东山煤窑的产量再提一提,让将军坡煤窑的损失 在东山煤窑补回来;最后一个却是最棘手的,那就是秦志民的事。 第一个好办,他把在安全设施上必须投入的预算压了又压,然后再找市场上最 便宜的东西。他很了解现在的价格,一个开关,有卖一百的,还有卖二十的,都是 开关,为啥不买便宜的?有些东西可能是假冒伪劣,不合格,上边验收时不好过关, 他就发挥了他的优长,动用很多关系,该请的请、该送的送,他相信只要工夫下到, 就没有过不去的鬼门关。 第二个也好办,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招工中,多亏了他坚持要最穷的。家境 贫困和家境富裕就是不一样,家境贫困的,为十块钱他都敢去卖命,家境富裕的, 一百块钱他连眨眼都不眨眼,这就像狗,一块肉扔在前面,跑到最前面争抢的,都 是最饥饿的。因此李虎牛就想用钱和女人调动起矿工们的积极性,每吨煤再加两块, 另外凡超额一倍完成当班任务的,一律奖励“窑哥们乐园”快乐券一张。他打算去 找李青林,让他再多招些小姐,为他的矿工们预备着。 第三个涉及秦志民的事最难办了。秦志民抢救过来之后,很是热闹了几天,电 视、电台、报纸、网站扎着堆的报道,特别是出院的时候,简直就轰动全市,那场 面隆重的,比皇家的结婚大典还胜许多,都说秦志民能被抢救活,简直就是一个奇 迹。没过几天,由秦志民引起的热闹,就忽然一下销声匿迹了,李虎牛以为这件事 就从此结束了,没想到一天的中午,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那女人说虎牛矿 长,你忙着呢?李虎牛惊讶地看着女人俊俏的脸庞,你不是秦志民的老婆吗?女人 笑笑,说是啊,志民他出院后,还没到家,走到县城就不行了,俺把他背到医院, 医生说他这后半辈子怕是站不起来了,眼下得住院长期治疗,光住院押金,人家就 要两万。秦志民媳妇没说完,李虎牛就听出她的意思,不悦道,不是一次清了吗? 咋又来要!秦志民媳妇不好意思地说,那点儿钱够啥呀!后半辈子俺全家就指着那 钱了,敢动啊?李虎牛说,那咋办啊,在协议上你是签过字的,再说,死一个人才 几万,你男人没死,还能超过人家死人?一说这个,秦志民媳妇怎么也无法保持脸 上的微笑了,就恼着说,你不管,俺去找县长,县长不管俺去找市长,再不行,俺 就去找省长!李虎牛见秦志民媳妇要动真的,只好软了口气,说,我现在资金也正 紧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花了那么多钱,你也知道。这样吧,你来跑一趟也不能 白跑,你先拿五千,不够的你先垫上,过一两天,我把那一万五给你送去。秦志民 媳妇想了想,这也算一回事儿,就支了五千走了。两天过后,李虎牛以为秦志民媳 妇不会再找了,也把这事扔到脑门子后边了,没想到她又突然打来了电话,电话里 说医院不是要两万,是要三万了,说他要不赶快把钱送过去,她真的去上边告了。 李虎牛感觉到秦志民媳妇那样的人,是说得到做得到的,特别是被逼到绝路上以后, 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的,想,干脆去跑一趟吧,看看这狗操的秦志民到底是咋回 事了。他就在电话里问清哪个医院、哪个病房。 雪儿也正好要去县城。儿子该上学了,雪儿想把他送到县城最好的学校。在儿 子的教育问题上,雪儿和李虎牛意见一致。李虎牛说没问题,你去找最好的学校, 找好了就叫儿子去,哦对了,县城里的房子一天没住,你看看还添点啥家具不?将 军坡煤窑出事故之前,李虎牛就在县城买了一套二手房,两层小楼,独院,基本装 修好了,本来想让雪儿和儿子到那里住,可雪儿娘坚决不去,雪儿无奈,只好在村 里陪着娘。这回,为了给儿子找学校,雪儿不能不去了。去之前,李虎牛就说了, 他可能很忙,有些事跑不过来,要雪儿多辛苦一些。拿上钱,拉上雪儿,李虎牛就 往县城开去了。 秦志民住在了县医院,他先到县医院看望了昏睡中的秦志民,然后把带来的钱 交给了守护在床头的秦志民媳妇。走时,他把县医院的一个医生叫到了家里。这医 生他认识,是从大矿医院调到县医院的,在以前处理伤号或尸体时,他和他打过交 道。他把医生叫到家里,主要是想了解一下秦志民到底怎么回事。医生告诉他,秦 志民坏了一颗肾,坏了两颗睾丸,两只眼有一只完全失明,一只接近失明,因缺氧, 脑子也严重受损,多亏抢救得力,目前是保住命了,但后半辈子肯定是完了,要维 持这条命,得大笔的钱。 “大笔的钱?那我不管,我已经给他两清了。你没见,刚才我又给了她一万五, 前两天她已经拿五千了。” 医生说:“可你能躲得清吗?他毕竟是在你窑里受的伤啊!” 李虎牛就骂道:“真他娘的是丧门星,他咋不早早死了呢!干脆,你把他弄死, 我给你一万!” 正在量窗户尺寸准备买窗帘的雪儿,被李虎牛的话吓了一哆嗦,她稳了稳身子, 斜眼一看,医生捂住了李虎牛的嘴,然后声音很低地与李虎牛说起话来。雪儿从窗 台上爬下来,默默地出去买窗帘了。出来的雪儿,一点也不想回去了。她徜徉在那 些漂亮的窗帘之间,摸摸这个、动动那个,看中一样后,一会儿想买下来,挂在新 房的窗户上,把家打扮得漂漂亮亮多好啊!一会儿就想算了吧,把家打扮那么漂亮 干啥?叫谁住?娘不来住,她和李虎牛来住吗?她能和他住到一起吗?李虎牛现在 已不是以前的李虎牛了,李虎牛让她越来越怕了。真是奇怪啊!以前李虎牛胆子大, 天不怕地不怕,她却一点也不害怕他,现在,李虎牛胆子小了,怕这怕那的,她却 害怕起李虎牛了。刚才在家里,他和医生说的那句话,又忽地蹦了出来。他是随便 说说的,还是真的要把人家秦志民弄死?不会吧,人家好不容易活过来,怎么会把 人家弄死呢?谁能下得了这个手呢?可也不一定,李虎牛他啥事做不出来!他怕花 钱,说不定他真的敢下手的,没见他和那个医生是怎样交头接耳密谋吗?可不能让 他做出这种事来,做出这事可是天理不容啊!想到这里,雪儿不看窗帘了,疾步往 回赶去,她得回去看看,李虎牛真要有那样的想法,她得设法劝阻。 雪儿回到家里,家里已经没人了,她等到天黑,还是不见李虎牛回来,等到半 夜,李虎牛也没回来,她就不往好处想了,就想李虎牛一定是去办伤天害理的事了。 这样胡乱地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她就跑到县医院,找到那个来家的医生,问李虎 牛去哪了,医生说不知道啊,并用医院的电话给李虎牛联系,李虎牛的手机却是关 机。雪儿问,秦志民呢?秦志民媳妇呢?雪儿在李家窑见过秦志民媳妇,那是一个 好媳妇,给雪儿印象很好。医生说走了,昨天就出院走了。走了?出院了?他没事 吧?医生说,没事,人家要求出院的,回家养着去了。 雪儿回到李家窑,还是没有见到李虎牛,到两个窑上去找,也没有李虎牛的踪 影。手机关着,人没影儿,这到底去哪了? 秦志民是个祸害,是个无底洞。你想想看,他肚里藏着多少关于小煤窑的秘密! 这一段记者追着他问,他没说出那些秘密,是因为他跟前一直有人看守着,他不敢 乱说。以后,没人管了,他还不满天下瞎嚷嚷?这还不算,就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 得糟蹋多少钱啊!他一不行就找我,一不行就找我,我李虎牛有多少钱能填满这个 洞啊!我李虎牛又有多少精力来应付他啊!李虎牛想明白了,这辈子只要秦志民活 着,他李虎牛就甭想安生。那好吧,你不让我安生,我就让你先安生了。 可是,李虎牛再次提出,让医生在医院把他处理了,医生却毫无商量余地地拒 绝了。医生说这不行,谁敢呢?秦志民如今已是名人了,稍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有 人翻翻的。不过,医生坏笑了一下,这事也不必操之过急,你没看他那老婆?风姿 绰约,美若仙女,她能耐得住寂寞?如今秦志民已是完全彻底的废人了,她能守着 个废人过一辈子? 李虎牛似乎悟出些什么来,就也笑笑,说,是啊,秦志民两年多快三年没回去 了,她老婆一直没人弄,能不难受! 医生用手指指点着李虎牛,笑话他说话粗鲁,便说,事儿都得从两面看,常年 不和丈夫在一起,可能感情生疏,但这会不会使她利用丈夫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比 如讹你,不断地找你的麻烦,甚至敲诈你、恐吓你。既然这样能达到目的,那她也 就要千方百计地让丈夫活着,因为丈夫对她来说有利用价值。 李虎牛听到这里,严峻的表情挂满脸庞,频频地点着头,说,对,她很可能会 这样做。我绝不能让她这样做,哎对了,不行就让他出院吧,别叫他在县城里住着 了,再住下去,没几天都知道了,那些个记者都是苍蝇,闻着味就会跑过来,太危 险! 医生说,出院那得家属签字同意才行,你做家属工作吧,你能做通家属工作吗? 不,不要说出院,就说转院,去到好医院做进一步的治疗,那也需经得家属同意。 李虎牛胸有成竹,说,没事,我去说,不行我就先把秦志民老婆弄了,一弄就 听话了,女人都这样。 要只说李虎牛粗,那真是不全面,该细的时候他也能细。他来到病房,先从兜 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来,给了秦志民的小儿子,他还慈祥地摸了一下孩子的脸蛋。病 床上的秦志民醒过来了,听到李虎牛在和孩子说话,就伸着残缺的手嘟囔,你看看 虎牛矿长,我给你找的这麻烦。 李虎牛抓住秦志民的短了一截的手指,说,你这是说啥话!都怨我啊,没有管 理好煤窑。不过你放心,你的伤我绝不会不管的,不管花多少钱,我也要把你治好。 秦志民便又流下两道泪来,感动地喃喃道:“治不治吧……我也值了!” 李虎牛说:“是啊秦志民,谁能像你这样,天上地上都来救你。花多少钱能买 来那样的排场!可是出名了。真是活得值了,没有白活啊!”李虎牛说着,就拉了 一下秦志民媳妇的手,使个眼神让她出去。来到走廊,李虎牛未说先哭了。一个老 爷们的哭,真正打动了秦志民媳妇,秦志民媳妇倒反过来劝说李虎牛了,说这事也 不全怨窑上,也怪志民他不操心,别难过了,事已经出了,难过还有啥用呢?谁愿 意出事呢?李虎牛痛哭流涕着,就说,嫂子,我叫你嫂子行不?嫂子,咱不在这儿 治了,这个医院太小、条件太差,咱换个好医院。换哪个医院?这不用你操心,我 早打听好了,山西有一家医院,专门治这些伤,你听说过吧,山西出煤,煤窑最多, 所以啊,那里治疗从煤窑出来的伤号最拿手。 就这样,秦志民媳妇被说服了,同意了,主动找到医院,要转院了。李虎牛在 心里笑着,拉着秦志民、秦志民媳妇和秦志民儿子,顺着高速公路,越过一个城市, 又越过一个城市,往前开去。路上,李虎牛时不时地从镜子里瞥一眼后座上的一家 人。秦志民在后座上平躺着,头部和大半个上身陷在媳妇的怀里,脚却被小儿子紧 紧地抱着,一家三口就这个姿势,像焊牢了一样,一直保持着。李虎牛说,嫂子, 不行你把志民放在座上,你过前来休息一会儿了吧。秦志民媳妇说不累、不累。李 虎牛也不知第几次说这样的话了。刚上车时,他就有自己的安排,他想让秦志民媳 妇坐到副驾驶座位上,这样离他近一些,可秦志民媳妇把秦志民背到车上后,就把 秦志民揽在了怀里。她谢绝着李虎牛,说就在这吧,就在这吧。李虎牛又扯扯秦志 民的小儿子,要不,你坐前边,看叔叔开车。小儿子一拗,挣脱李虎牛,麻利地钻 到后座,抱起爸爸的双脚,就坐在了上面。这样,李虎牛只好开着后座拥挤,前座 空着的小车,疾速地往前行驶。 秦志民被媳妇和儿子抱裹着,幸福地微笑着。不过有几次疼痛,媳妇看在了眼 里。媳妇想喊李虎牛开慢点,志民他疼了,可她张了几次嘴没喊出来,她是想人家 好意拉着咱去治疗,咋好意思支使人家呢?人家开车还不知道快慢?你嫌人家开得 快,人家不烦你多事儿?她就看着秦志民疼痛的表情,咬着嘴唇替他坚持着。她一 只手紧紧攥住他的手,一只手不停地在他的脸上、胸脯上抚摸。儿子也感觉到了爸 爸的疼痛,便也把爸爸的双脚抱得更紧。走了一程又一程,秦志民媳妇的双眼就一 刻也没离开过秦志民的脸庞,并且她的表情,也一直随着秦志民的表情在变化着。 过一个城市时,她以为到了,就这里了,可车越过这个地方,还继续往前开,她不 知道李虎牛把她们拉到了哪里,但她感觉着离家越来越远了。如果李虎牛再不停车, 她真的就要提出不去了,因为她觉着怀里的丈夫快要坚持不住了。还好,李虎牛说 话了,李虎牛说到了。秦志民媳妇往外一看,车停在了路边的一家旅馆门前。李虎 牛说,天快黑了,咱先住在这里,明儿再到医院。 李虎牛让秦志民媳妇背着他到大厅的沙发上等着,他去总台开房间。李虎牛想 快些住下来,免得在大厅里待的时间长了,发生什么意外。可他的前面有个人也在 登记房间,可能是为价钱的事,在吵吵着,李虎牛等了一会儿,他们也吵吵不清, 就急了,扒拉了一下前面的人,说,让我先登记一下。前面的人不高兴了,回头就 要推搡李虎牛,推搡的手还没到李虎牛的身上,李虎牛就惊讶地叫道:“李来福?” 李来福的手停在那里,也惊讶地叫道:“你,李虎牛?” 两个人相认后,开始后悔,本来都各怀着心事,不愿意碰见熟人,可偏偏就碰 见了最不愿碰见的熟人,于是各自尴尬着,试探着询问各自的情况。李虎牛直冲冲 问,你跑这么多年,都干啥了?李来福躲闪着,诡秘地看了远处沙发上的秦志民一 家,问,那好像是秦志民,咋,眼瞎了?大门口又有人进来了,服务台后面的服务 员也催促开了,两人都意识到在大厅里说话不是地方,李虎牛便快速开了房间,去 把秦志民扶到她媳妇的背上,把他们一家安顿了下来。然后回到自己房间,等待着 李来福的到来。他估计李来福肯定会过来的,果然,没多久,李来福就过来了。李 来福一来,就插上门,拉上窗帘。 李虎牛讥笑道,真是做贼心虚! 李来福指指隔壁说,我是为你着想。 李虎牛说,你这几年咋过来的? 李来福说,那有啥?现在的煤窑那么多?哪个洞子里藏不住人! 李虎牛说,你一直在下煤窑? 李来福说,咱这辈子躲不开煤窑了,不过你放心,咱不会去干那出力活儿,都 是给煤窑做管理工作的。 李虎牛“哦”地一声道,是啊,你管煤窑是行家。 李来福说,怎么?让咱去给你管几天煤窑?你也像李大矿那样,当个资本家? 李来福这随便的一个调侃,叫李虎牛动了心。是啊,操持两个煤窑真他娘的费 劲,担惊受怕,连个安生觉也睡不好。李大矿凭啥就能啥心不操,啥事不干,天天 玩耍着得那么多钱?我李虎牛为啥就不能也像李大矿那样过,也让别人替我干,让 别人给我交钱?李虎牛想到这里,两眼直直地盯着李来福,盯了一会儿,他说: “李来福,别人早把你忘了,没人逮你了。” 李来福说:“我心里有数,我这就是准备要回去的。” 李虎牛说:“你回去给我承包那两个煤窑吧。” 李来福想了一下,“东山煤窑我可以承包,将军坡煤窑我不干。” 李虎牛问:“将军坡煤窑的事故,你知道了?” 李来福说:“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死了九个,伤了一个。”说着,他又指了一 下隔壁秦志民的房间。 李虎牛就不多说了,问:“东山煤窑你要承包,一个月给我交多少?” 李来福伸出一个手掌,“五十万。” 五十万?可以啊,李大矿两个煤窑才让他交五十万,李来福承包了东山这一个 煤窑就能给他交五十万,那将军坡煤窑出的煤还不是净赚?如果李来福承包一个煤 窑就能给他交五十万,那他可是太轻松了。他一下子兴奋起来,问,“你说话算数 吗?” 李来福说:“咱现在就可以签协议。” “好!好!”李虎牛蹭地从床上蹦起来,在房间里找起纸和笔来。找到纸和笔, 往李来福面前一拍,“写吧。” 李来福没费什么劲,就把协议一式二份写好了,李虎牛看了一遍,麻利地在协 议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李来福也签了名,然后一人收起一份。李虎牛说:“后面的 事咱们以后再说,眼下东山煤窑正没人管理,你现在就走。这里离市里不远,我开 车把你送到火车站,你坐夜车走。” 李虎牛出来,推开秦志民房间,对秦志民和秦志民媳妇说:“我去给你们买点 吃的,顺便再找找医生,说说志民的伤病,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别着急,先等一会 儿。”李虎牛稳住秦志民一家后,就拉着李来福直奔火车站,分手时,一人握着一 瓶啤酒,嘡的一碰,一句话不说就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灌进了肚子里。算是庆贺, 算是告别。 返回来的李虎牛轻松了许多,总算有替罪羊了,总算有人替他担惊受怕了,你 李大矿能逍遥自在,坐享其成,我李虎牛为啥不能!我也能!我也能!李虎牛开着 车,禁不住就哈哈地笑起来。路过一家超市,他进去买了许多吃的、喝的。他提着 大包小包的食物来到旅馆,把一部分放到自己的房间,然后提着另一部分推开了秦 志民的房间。秦志民媳妇正抱着秦志民的头喂药,秦志民的小儿子则端着水站在一 旁。李虎牛把东西放到桌子上,拿起那些药来在灯下观看,这真是些好药啊,能把 秦志民的生命一直维持到现在,而且吃了这些药,秦志民精神特好,疼痛也得到了 缓解。李虎牛不知道这是哪个医生开的,但不管是谁开的,谁让开的,都给他创造 了充分的机会。现在的李虎牛没那么着急了,他想先和秦志民媳妇接近,然后再从 容地把她办了。这得需要足够的耐心和时间,因为秦志民媳妇不是歌厅、按摩室的 小姐,更不是李青林窑哥们乐园的小姐,那些个小姐要得到很容易,那都是烂杏烂 梨,唯独秦志民媳妇是仙桃,这回,他得下点工夫,要吃这颗鲜美的仙桃了。 李虎牛放下吃的东西,从秦志民小儿子手里要过水杯,“来,孩子,给叔叔。” 他就一手拿着水杯,另一只手插进了秦志民的脖子下面。秦志民翻着污浊的眼睛, 难为情地说,“虎牛矿长,麻烦你了。”李虎牛说:“说哪里话。”身子就又往前 靠了靠。此刻,李虎牛的手臂和秦志民媳妇的手臂在秦志民的脖子下重叠着,李虎 牛一侧的身子也完全地与秦志民媳妇的身子贴在一起。他手臂的肌肤,在秦志民伤 痕累累的头颅和脖颈的掩盖下,放肆而亲密地与秦志民媳妇的肌肤摩擦着;他那一 侧的身体,也清晰感觉着秦志民媳妇的体温,甚至,他的半个膀子,已经陷入了秦 志民媳妇丰硕而瓷实的乳房中。李虎牛感觉到了,当他挨到秦志民媳妇的时候,秦 志民媳妇一动也没动!当他进一步挤压秦志民媳妇的时候,她还是没有拒绝。李虎 牛觉得,她不但没有拒绝,好像从力度上还迎接着他、吸纳着他。李虎牛就想,是 啊,她也是人呀。这么久没男人挨了,她怎么能拒绝呢?就是她想拒绝,也由不得 她啊!看来,他的计划很容易就要实现了,他要先把秦志民媳妇俘虏了,然后再让 秦志民媳妇来把秦志民这个祸害了结了。让一个妻子去结束一个丈夫的生命,是再 容易再完美不过了,这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但最叫李虎牛陶醉和得意的,还是 马上就能到手的秦志民的媳妇。那被大山滋润的容貌,还有那撩人的饥饿的身体, 多么叫人垂涎欲滴啊!秦志民吃药吃得很艰难,每一片药都要咽半天,咽下又要喘 半天。已被欲火烧灼了的李虎牛,一方面希望这个时间再长点,最好秦志民一夜都 这么吃下去,这样他就可以一直与他的俊俏的媳妇肌肤相亲了;一方面他又盼着秦 志民快些吃完药,快些结束这表面的接触,他好与身旁的这个美人进入实质性的阶 段。 就在李虎牛与秦志民媳妇如胶似漆,东想西想的时候,突然觉得外侧的屁股上 有虫子样的东西爬动,继而就是针扎的疼,疼痛终于使他忍不住,啊呀喊出了声, 随着喊声,插在秦志民脖子下面的手臂也猛地抽出来。这时,李虎牛和秦志民媳妇 都看到了,秦志民的小儿子拿着一个装着针头的针管,在往李虎牛的屁股上注射, 注射的东西,就是刚才李虎牛从超市里买回来的牛奶。秦志民小儿子的针头已经从 李虎牛的屁股上拔出来了,但李虎牛和秦志民媳妇都看到了那小孩子的双眼放射着 的仇恨的目光。李虎牛蓦地觉出一股寒冷传遍全身,秦志民媳妇则看着李虎牛屁股 上的那片奶迹,着急地训斥孩子,“你这孩子咋这么淘啊!”因她的手还在托着秦 志民,也无法腾出来教训孩子。 李虎牛便很没趣地离去,出门前他指着桌上的那堆食物对秦志民媳妇说:“吃 完了过来我给你商量点事。” 秦志民媳妇汗水浸浸地来到李虎牛房间时,李虎牛正在大口啃着鸡腿,大口喝 着啤酒。一见秦志民媳妇进来,李虎牛顾不上咽下满口的鸡肉,团着舌头问:“你 吃了?” 秦志民媳妇怯怯地站在走廊,“俺不饿、俺不饿。” 一看那样子,就知道她喂完秦志民药就过来了,肯定没有吃饭。李虎牛拍拍床 边,“来、来,坐到这儿,一起吃点。” “不了,你快吃吧。” 劝不过来,李虎牛就看着站在地上的美人,独自吃喝起来,并加快了吃喝的进 度。看一眼,吃一口,看一眼,喝一口,再看一眼时,就听秦志民媳妇说:“孩子 不懂事,真是,那孩子……” 李虎牛说:“哦,没事,不过他扎得太深了,我的屁股还疼呢,你过来看看。” 秦志民媳妇就犹豫着、难堪着,不知道该不该过去了。按说,自己的孩子惹下 的祸端,自己该勇敢承担的,至少该走过去看一看,可是,那毕竟是一个大男人啊, 是在大男人的屁股上啊!秦志民媳妇便不好意思地笑着,没有往前走。这样僵持了 一会儿,秦志民媳妇就问:“志民他这个伤,咱咋治?” 李虎牛已经把一只鸡、两瓶啤酒咽下肚了,他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又到卫生 间哗哗地洗了手,撒了尿,然后嘭的一下把门子关上了。 秦志民媳妇还在原地站着,秦志民媳妇就感到了别扭,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然,李虎牛从身后拉住了她的手,“来坐下,咱好好商量一下。” 秦志民媳妇全身的神经就紧张起来,她肌肉僵硬,脸庞发烧,很多部位都痉挛 着。李虎牛奇怪地问:“你这么紧张干啥?刚才咱喂秦志民药的时候,挨得比这还 近呢,那会儿你表现得多自然啊!” 是吗?刚才和他挨着了吗?啊呀,那多不好,俺咋就一点也不知道呢?怪不得 孩子不高兴呢。秦志民媳妇不禁后悔起来,脸庞更烧了。这时,他发现李虎牛与她 紧挨着坐在床边,并且她的手还在李虎牛的手里。她发现了这些,就像一只老鼠钻 进衣服里一样,“呀”的一声尖叫,蹿到了距李虎牛最远的地方。 李虎牛倒被吓了一跳,平静下来后,他想她毕竟是山里的女人,没见过世面, 还是慢慢来。就点燃一根烟,问道:“你多长时间没见过志民了。” 秦志民媳妇靠着墙壁,一副惊恐未定的样子。 李虎牛继续说:“知道你很想他,是吧?女人哪能不想男人呢?可是,你再想, 也没用了,秦志民他就那个样了,成废人了……” “志民他……你找着医生了?咋治?啥时候住院?”秦志民媳妇感觉好一些了, 但还是有点语无伦次。 李虎牛继续抽着烟,双眼在烟雾的笼罩中,肆无忌惮地抚摸着秦志民媳妇颤抖 的全身,他说:“从我看你第一眼,我就放不下你了,你知道吗,我给秦志民出钱, 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看你,我早把这事推得干干净净了。你知道吗,我这两天 把手机都关死了,把窑上的事都扔到脑门子后边了。我图个啥?就是图的你。” “图俺?图俺做啥?” “我就是想给你花钱,我想在城里给你买套房子,让你当个城里人,让你的孩 子也在城里上学,你再也不用在山里种地了。” “啊呀,虎牛矿长,你这么好。俺不敢想那么远,俺就是想把志民治好,治好 了志民的伤,俺就啥也不图了。” “秦志民他治不好了。” 秦志民媳妇脑子嗡的一声轰鸣,在那一瞬间,她如烧得赤红的即将化掉的铁, 猛地一下掉进了冷水里,一阵热气过后,她完全冷却了,清醒了。 看着秦志民媳妇那急剧变化的脸色,还有那坚毅的沉默,李虎牛以为她在开始 考虑自己的生路了。这就好,一个穷得连双皮鞋都买不起的山村女人,能不软下来 乖乖的听候摆布?他今晚就要把她办了,让她变为他的人,让她替他把秦志民这个 祸患除掉。眼下除不掉,以后慢慢地除掉也行。只要他一直给予她想要的,让秦志 民成为他和她幸福道路上的障碍和包袱,那么不用他说她也会除掉秦志民的。秦志 民的被除掉,也就是迟早的事了。如此说来,他这一趟辛苦太值得了,因为付出了 这些辛苦,以后的路上就顺畅了。李虎牛这么想着,就见秦志民媳妇低下了头,一 副乖顺的样子。他认为时机差不多了,就把手里的烟拧息,走到秦志民媳妇跟前, 伸出双手去抱她。秦志民媳妇动也没动,只是抬起头,用两只发射着寒光的眼睛盯 着李虎牛,“你想咋!” 李虎牛嘿嘿一笑,放下双手,“我就是想给你好,我要养活你。” 秦志民媳妇两道寒冷的目光更加犀利,“不用。你只把俺志民治好就行。” 李虎牛躲闪着那目光,“他治不好了。” “治不好俺也治!” 李虎牛的双手僵在半空,“那、那,那我不能白给你治!” “你想咋着?” 李虎牛一梗脖子,“我要你。” 秦志民媳妇一声冷笑,“你拉俺来这,就为这个?” 李虎牛把胳膊放下,从兜里摸出一盒烟,“也不全是。我是要你明白,秦志民 已经废了,他的那个都没了,已经不是个男人了。别要他了,跟我好吧,我能叫你 过上好日子……” “你说,这儿到底有没有能治好志民的医院。” 李虎牛哈哈笑了,“别傻了,谁也治不好他。有我这么好的男人,还要他干啥!” “放屁!”秦志民媳妇的双眼里,忽又喷出两道火来。李虎牛不由得又躲闪了 一下,就讪讪从一皮夹里抽出一捆钱,说:“真的,我是想跟你好。” 李虎牛递着钱拦在面前,秦志民媳妇的双手还是没抬,她只平静地然而凛凛地 说:“躲开!” 李虎牛那捆钱又僵在空中。看着秦志民媳妇要出去,李虎牛有点气急败坏了, 他说:“不听话,我把你们弄死!” 秦志民媳妇猛地停下脚步,突然抬起右手,刷地一下用食指指向李虎牛的鼻梁, “你敢!” 李虎牛有点猝不及防,在那一刹那里,他以为冲到自己眼前的是利刃、是飞箭, 或者是足以要命的其他的什么东西,总之他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招架着用那捆钱护 了一下头颅。 秦志民媳妇就在李虎牛用钱护头时,带着一身神圣不可触犯的气流,走出房间, 来到秦志民和儿子身边。儿子吃完东西,躺在了爸爸旁边。儿子下身穿着一件短裤, 上身还是那个发白的红色肚兜。儿子见妈妈进来,就滚下床,去桌子上给妈妈拿东 西吃。 秦志民媳妇接过儿子双手捧来的食物,放到一边,说:“快,穿上衣裳,咱走。” 简单的包袱还没来得及打开,就在秦志民的头下枕着。秦志民媳妇麻利地把包袱斜 挎在肩膀上,扶起了秦志民。秦志民感觉到不对劲,问:“这么慌里慌张,去哪啊?” 媳妇说:“回家。” 秦志民说:“回家?回家也得给虎牛矿长说一声啊!” 秦志民媳妇不再说话,而是咬着牙,把秦志民弄到了背上。这时,李虎牛推门 进来,说:“这是干啥啊,天这么晚了,黑灯瞎火的。” 秦志民媳妇已经往外走了,李虎牛拽住了她,她喝道:“躲开!” 秦志民的小儿子穿上了裤子,穿上了鞋,但上衣的扣子还没扣上,只见他敞着 怀,抓起一个墩布,就向李虎牛打来。墩布上淋淋漓漓淌着脏水,脏水中可能有秦 志民的呕吐物,总之非常腥臭难闻。见如此墩布打来,李虎牛便急速地松了手,往 一边躲避。秦志民媳妇乘机背着秦志民跨出门,下了楼。就这样,秦志民的小儿子 高高地举着墩布,一边后退,一边紧随着妈妈往外跑。跑出旅馆大门,站到大路上, 秦志民媳妇喘了口气,腾出一只手赞赏地摸了一下儿子的头。背上的秦志民问: “到底咋了,你和虎牛矿长闹顶了?” 媳妇在下边喘着回道:“他不是人。” 秦志民说:“他咋不是人了?他咋不是人了?他不是挺好的吗?” 媳妇一句半句给他解释不清,就抖了抖他,对儿子说,“走!”便沿着公路往 前走去。 背上的秦志民越想越觉得对不住人家李虎牛,人家大老远把自己拉到这儿来治 伤,自己却跑了,跑了还不算,还给人家闹别扭,这都是媳妇太倔拗了。便喊道: “我不走,我不走了。”媳妇的步子没有停,只是说:“你不走就得死。”秦志民 说:“那我死,我不活了。”秦志民说了这话,媳妇还在背着他走,他就用头磕媳 妇肩膀,“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媳妇再不答理他了,媳妇加快了脚步。媳妇是 想,给他说啥也没用,俺这么累,这么喘,给他说那么多没用的话干啥?还是省点 力气往前走吧,就任着他磕着自己的肩膀,一路走下去。 秦志民媳妇往前走,也没有目的,她就是存着一个信念,赶快逃出那个地方, 回到自己的家里。她不知道李虎牛拉她们来的这个地方是个偏地方,根本就不是城 市。她一出旅馆,就拣大路走,就向灯光多的地方走。她的意识告诉她,宽敞的道 路和光明的地方是安全的,所以她连问都不问,背着丈夫,领着儿子,顺着最宽敞 一条路,冲着前面的灯光,毫不犹豫地走了下去。 路上拉煤的大货车,轰隆轰隆从身边滚过,亮闪闪的小汽车也刷刷刷地从身边 擦过,所有的车辆掀起的灰尘,都落在了丈夫、儿子和她的身上,她们一家三口, 犹如腾云驾雾般,紧贴着路边急匆匆地前行着。走了不知有多远,秦志民媳妇感到 了脚底疼,感到了口干舌燥,感到了腰酸腿疼。可这时,小儿子还和小狗一样,在 她的屁股后面紧跟着,她就问:“孩子,累得慌吧?”小儿子说:“不累。”哪能 不累啊!自己都累成这样了,看看,身上的衣服都叫汗水洗过多少遍了!她就停在 路边,双手撑着路边的边沿,躬着腰背趴在那里,“来,孩子,咱喘喘气。” 她用这样的姿势休息,是为秦志民着想,因路边地上尽是灰土、煤块和石头, 把秦志民放到地上,脏甭说,他还硌得慌,这样让他爬在自己的背上,舒服点。所 以她一边擦汗,一边就对背上的秦志民说:“你看你多好,趴在俺背上,也不说句 好听话。”她说完这句话,就感觉不对,怎么背上的秦志民软沓沓的,没有一点反 应啊!她又抖了抖,叫了声“志民”,还是没有反应,便对儿子说:“快看看你爸, 咋了?”小儿子扒着头,看了一会儿,说,“爸爸睡着了。” 秦志民媳妇心里清楚,他哪里是睡着了,准是又休克了,他是啥时候不磕她肩 膀的?她咋一点也没觉察出来呢?不行,得赶紧走,耽误不得。她背起秦志民又往 前走去。这时,歇了一下脚的小儿子更加累了,并且巨大的困乏控制了他,他摇摇 晃晃地半睡半醒着往前晃着。这样,小儿子的步伐就明显地慢了,她远远地落在了 妈妈的身后。为此,秦志民媳妇非常着急,走几步就得停下来,等等儿子,并大声 地喊叫他,稍不喊叫,他就会停下来睡着。也是啊,都下半夜了,孩子能不困吗? 可再困也得走啊!不然的话秦志民非死在她的背上不行。就在她再次等候儿子,并 大声呵斥儿子的时候,有一辆小轿车开着刺眼的灯光,停在了她的身边,车里探出 一个脑袋,关切地问:“你们这是去哪啊!上车我送你们吧。” 秦志民媳妇立即警觉起来。此刻,她已不相信任何人了,尤其是深更半夜突然 停在身边的小轿车。小轿车没有给她留下好印象。李虎牛开的就是这样的小轿车, 她和丈夫、儿子,就是坐着这样的小轿车被骗到这里的。她用一只手紧紧地护着儿 子,做出了誓死抗争的打算。那轿车里的人看了一会儿这奇特的三口人,噌的一下 开走了。 于是她继续前行,她对儿子说,“孩子,你看,前面那么多灯,还有高楼,那 就是城市,到那里面你好好地睡。”儿子真的看到了灯光,受到了鼓舞,撒开了腿 向前跑去。秦志民媳妇在后面喊:“慢点、慢点,甭绊倒了。” 大概是凌晨四点多钟的样子,秦志民媳妇和小儿子终于到了一片灯火辉煌的地 方,一到那个地方,她的腿一软,就实实地趴在地上,背上的秦志民几乎完全把她 覆盖了。小儿子发现了爸爸和妈妈相压着趴在地上,就跑到跟前喊叫,喊叫着就招 来了从灯火辉煌中走出来的男女,于是就有人报了110 ,有人报了120 。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