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多事之春(2) 刘湘琴小声嘀咕:" 看什么看,这里不让喝水的吗?" 孟先生若有所思,再跟服务生说了一句,服务生走到我们面前,端过两杯装 着热气腾腾白开水的高脚杯换下我们面前原本摆着的两杯透明液体。 想当然,不用服务生多说,我也知道他换走的是什么。 那两杯恐怕是我们根本不知道的清水。 孟先生举杯朝我和刘湘琴示意:" 如果身体不适,女士可以用白开水代替。 " 我和刘湘琴尴尬站在那儿对视一眼,各自呐呐喝了,得体的话说不出半句, 只剩下静默难堪。 孟先生静静看我们俩喝完也没说其他,笑笑,起步离开。他的脚步声离去, 我才能长长吐口气,明明孟先生表现出来的只有细心和体贴,可不知为何,他迫 人的气势远比那个凌棠远更让我心惊。 母亲来电话时,我已经在肯德基工作一周了。 每天机械而单调的劳动根本不用动脑子、不用花心思,简单,平稳,很适合 我打工的需求,我祈祷能一直做到开学,多攒些学费。 " 宁墨墨,电话!" 店长喊道。我放下手中的工作跑过去,心不禁怦怦乱跳。 我虽然留了店里的电话给母亲,但也同时叮嘱她如果有事托同事转告,我再 去话吧给她回话,母亲也是答应过的,怎么突然又打过来…… 前台大厅嘈杂的声音充斥着耳膜,我只能捂住左耳尽力靠在听筒上,压低嗓 子问:" 妈,怎么了?" 话筒那边传来母亲的低声哭泣,我心骤然低沉,全身迅速紧绷起来。 " 爸又带那个女人来闹了?" 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让坚强的母亲哭得如此 伤心,只能小声问。 店长见我接上电话放下手头工作,很不满,但她还是臭脸顶替我的工位上了 前台。我只能听着母亲的哭泣,闪身给她让路,直到哭声转弱才听见母亲说的话 :" 晔晔昨天突发心脏病,送医院了,现在要动手术用钱!" 除了我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着,已经感觉不到其他证明自己还活着的体征。 我阖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那天晔晔迎着阳光仰着笑脸问我:" 姐,你什么时候回 去?" 的乖巧模样 先天性心脏病,这个病我从未想过会在一贯健康的晔晔身上发现。 我只知道他不喜欢踢球,我以为,那是因为家周围没有空余的场地,他还不 喜欢长跑,我以为,那是因为跑久了会觉得胸闷难受,他还喜欢晒太阳,我以为, 那是因为人安静的时候心都会跟着舒服,所有的所有加在一起,我与母亲从未想 过太多,更不知道那是他身体不适的表现。 电话那头母亲依然絮絮哭诉着:" 医生说了,尽快做手术还能赶上高考,不 然就要错一年,明年……可谁知道明年晔晔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我昨天晚上 去求那个王八蛋了,他连门都不开阿,隔着门板跟我说什么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真是丧尽天良阿……" 我能理解母亲心急如焚,我更知道如果我们筹集不出手术费的结果,哭泣埋 怨顶不了任何作用,花花绿绿的人民币是解决事情的万能药。我每小时8 块钱, 一天站8 个小时才64块,这是最慢的筹钱方式,晔晔根本等不起。 突然觉得嗓子里腥腥的,牙齿忍不住颤动。店长的目光我顾不得了,因为我 知道,这个工作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我需要更多,更多的钱…… " 妈,别着急,我,我马上回去!" 慌乱的放下电话,摘掉帽子脱掉围裙, 玩命的往店门外跑。身后店长的呼喊声我已经顾不得了,所有的东西都比不上时 间重要,唯独钱比时间更重要。 回到公寓,我推开门,扑在床上疯狂的整理衣物,刘湘琴见我神情异样,站 在一边关切的问,我只是死命的咬住下嘴唇无法开口,默声把衣服往行李箱里面 塞。 我不能读书了,晔晔不能高考了,母亲最孤立无助的时候,父亲仍不愿意伸 出援手,无数个事情交织在一起向我猛压过来,觉得自己肩膀都要被压垮掉。 忙乱之中箱子扣不上,越是着急越是按不不下去,终于抵不住身上前所未有 的重担压力,整个人趴在箱子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