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matter what(3) 双休日,不用上班的日子。我去了父母家,名义上是共享天伦,实际是为了解 决三餐。 装修一新的厨房,我最多用来烧水、煮面,着实浪费了那些精美绝伦的刀具。 他迷恋德国制造的一切东西,虽然售价不菲,我们还是搬回全套。 他抱着我,在我耳边说:" 默默,我要一辈子吃你煮的饭。" 言犹在耳,他却已不知所终,只剩下森冷的刀光嘲笑我多情自古空余恨。于是 我也赌气,除非必要坚决不踏入厨房一步。 一个人生活,可以简单随意,奈何排遣不开的寂寞如影随形。这套房子盛载了 太多的回忆,在每个角落逼迫我检视伤口。 星期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父母有意无意暗示我不应该再想着过去,尽快找个好 男人把自己嫁掉比辛辛苦苦赚钱实际得多。 他们最多是暗示,逃婚的男人是父亲的朋友的邻居的表哥的儿子。为着这个缘 故,父母总感觉是欠了我很多。 相亲是一次奇妙的经历。八竿子打不着的男女因为层层的关系聚首,吃饭,喝 茶,说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然后各奔前程或者牵手一生。我的遭际,恐怕是相亲 故事中最最另类的一个。 我悄悄叹气,装作没有听懂父母的暗示。 雨丝风片。我在车站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没有走向你的咖啡屋。 家冷冷清清,在雨夜似乎更加阴冷。我坐在客厅看影碟,裹着毛毯,仍旧驱散 不了寒意。 好冷!跳进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去喝杯热咖啡。我抬头,墙上穿着白色婚纱的 女人冷冷看着我。 我和她对视,看到两年前的自己。 她悲伤绝望的眼神,让摄影师都不忍。她在墙上日日夜夜俯视这间新房,提醒 我不要重蹈覆辙。 我紧了紧毯子,蜷缩在沙发上。 电话铃声响起,是何影。她问能不能来我这里避难。 听她的语气,八九不离十为了感情在烦恼。我笑笑,不忍心拒绝。 何影带了两盒超市里卖的哈根达斯冰激凌过来。我不想吃,她也不勉强我,埋 头飞快吃完自己那盒,伸向我面前。 见我没反应,何影又问我一次:" 我真的吃了?" 我捧着热牛奶,耸了耸肩。通常她会这么问,表示理智尚存,那就没必要担心。 她的手停在冰激凌盒盖上,流下眼泪。 我认识她很多年,最初是竞争对手。初中我们不同班,对彼此的认识仅限于名 次表上一前一后两个名字。何影是个有趣的女人,自从她笔直走到我面前那天起, 我再也没有动摇过这个想法。 她说:" 麻烦你以后不要再考这么高的历史分数。" 我第一次听到这么荒谬的要求。我看着她,那张和我一样青春骄傲的脸,我淡 淡笑道:" 就因为你喜欢杨老师?" 教历史的杨老师虽然其貌不扬,但博学多才, 崇拜他的学生比比皆是。我想她大概也是其中之一。 何影吃了一惊,好像被人揭破隐秘。她迅速恢复镇定,直直盯住我的眼睛。" 章语默,你果然很聪明。" 她用数学交换我的历史分数,我们就这样结成同盟。那天之后,我从书上学到 "恋父情结"这个名词。 何影是典型,她喜欢的男人无一例外都比她大十岁以上。当我们年少,别人不 会把她作为恋爱结婚的人选;到此时此刻,轮到他们使君有妇了。 她一直在寻找,却始终在错过。痛苦的不止是她,还有许程康。 " 我放弃了。" 何影说道。 在几天之内,我再次听到同样的话。我笑了,没有人值得永远等待。 " 程康有希望吗?" 出于私心,我这样问。 眼泪还挂在她脸上,她笑起来。" 默默,你不是说过感动不代表一定会爱上? 程康很好,可是我不爱他。" 我放下杯子,蜷起腿叹气。墙上的女人目光悲戚,现实中的我们被失望磨掉了 所有的热情。不同之处在于我是被所爱的男人,而她是被自己伤害。 冰激凌渐渐化了,我们沉默地看着。 " 默默,你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 她同样在看我的婚纱照,忽然开口问。 为什么住在这个触景生情的地方?我摘下眼镜,眼里升起雾气。因为我还没放 弃,还在赌有一天他会不会回来。 " 有点冷。" 等不到我的回答,何影自顾自抬手擦去泪痕。当然会冷,她吃了 一整盒冷饮,在三月的阴雨天里。 我也觉得冷,甚至还有一丝厌倦。那是我心底的寒冷。其实我怎会不明白,他 不可能再回来了。 我不可抑止地惦念你的咖啡,惦念你的笑容。在这个伤感的夜里,一杯咖啡或 者一个微笑都是疗伤的药。 我缺乏勇气,我不敢在最脆弱的时刻找你治疗。 我的理智在墙上,冷冷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