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一种爱 高老头给我买了饭上来,但我没吃下去。寝室里开了两桌牌,我无心参与, 也无心围观,便先上了床躺着,闭上眼睛,脑子里满是幻觉,乱七八糟,估计用 牛角梳都理不清。可能是这段时间一直没睡好的缘故吧,胡思乱想地躺了两个小 时,竟也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寝室里已经关灯,他们打牌的点起蜡烛在继续 奋战。高老头玩兴正浓,我问他几点了,他压根没听见,头都没抬,连鼻音都没 给我回应一个。我起床去上厕所,一泡尿才撒到一半,就听见他在走廊上大呼小 叫起来,说是有我的电话。 半夜三更谁还打电话找我呢?急急往寝室赶的时候,心紧张得抽动了几下。 我甚至还想,该不是给我汇款和寄日记本那个神秘人吧。拿起电话,我装得很深 沉,说话前所未有的有礼貌。开口之前,我还对正朝我看的高老头做了个手势, 示意他们打牌声音小点。 " 喂,你好,我是蔡小菜。" " 蔡小菜啊,你快出来,我是信海欣。" " 原来是你这个鬼啊,都这么晚了,出哪里去?你别老喜欢半夜三更打我主 意好不?" " 别贫了你,你快出来。" " 有事?" " 我在校门口等你,你要快,跑过来好吗?" " 在校门口是吧?" " 是的。不说了,我挂电话了。等你。" 信海欣从来没这么正经过,而且听她说话的语气,好像有很急的事的样子, 我不禁害怕起来,穿鞋子的时候连打几个寒颤。我拿出以前跟蔡小财比谁跑得快 的那股劲儿,以玩命的速度跑到了校门口。远远地看见信海欣站在剌眼的灯光下, 形单影只,手里提着个行李袋,晃来晃去。当我气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她给我 的却是张嬉笑的脸,全然不是有急事的样子。举起手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说 蔡小菜把你吓得快抽筋了吧。 " 你到底搞什么鬼啊,深更半夜的提个包出来,要拉我去抢劫?" " 抢你个头,我是要你送我去火车站。我得赶回老家去。" " 这么晚了回去?想你妈了?别告诉我你还没断奶!" " 快走,别罗索。是我妈妈的姑妈快不行了,我爸叫我赶回去。" 我哦了一声,然后开始转动脑子想她妈妈的姑妈她应该叫什么,一直想啊想 啊,于是就忘了去想,这么个亲戚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地跑回去见最后一面吗? 不知道是我蠢,还是信海欣掩饰的本领实在了得,反正在这个深夜,我以为只是 一次普通的送别。由于晚上没有公车,我们花15分钟走出进学校的那条小马路, 在大马路上才拦到的士。 信海欣说凌晨一点半有趟去她们那的火车,她就坐那趟。她在候车室外面那 个夜间临时售票点买好票,离上车时间就不多了,我们赶紧进站。 上车后,帮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再帮她把行李一二三四地搭在行李架上,我 准备下车。这个时候两边都还有很多涌上来,走过来走过去,想挪动一下都难。 信海欣却还不肯坐下,站在我身边,说我把我送到门口。拗不过她,只好由了她。 我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手还扯着我的衣服,生怕我一溜烟就跑了似的。 也不知道她跟我说话没有,当时车上闹哄哄的,就算她说了,我也不一这能听见。 等我们走到门口,该上的人也都上了,我回头看她,她也正看我,而且是一副想 打我主意的眼神。 " 蔡小菜,你抱一下我吧。" " 为什么?" " 反正这里没熟人。" " 没熟人就要抱啊,还有天理没天理?" " 不抱算了,我都这么不要脸了。" " 脸还是要的,那么大张脸,丢了可惜。" " 蔡小菜你到底抱不抱?" " 我不知道怎么抱。" " 就像电视里那样" " 可是我好久没看过电视了。" " 算了算了,太丢人了。" " 要不你转过身去,不要看着我,这样我可能就有色胆了。" " 好!" 信海欣粗腿一挪,把身子转了过去。此时不逃,更待何时。蔡小菜终究是胆 小鼠辈。信海欣突然说要我抱抱她时,我就已经吓得两腿跳舞心跳加速了,怎么 可能还有胆行劫女色。逃命似的下了车,回头看,信海欣还背对着车门站着,一 动不动,像具木偶。我躲在站台上那根方柱旁边看着她,她一直没有回头,一直 没有转身,直到列车员把门关上。这么个把戏,等待结果不过只需要三五秒,而 她却愿意等那么久。也或许,在三五秒过后,她其实已经明白了一切,只是她不 愿转过身来面对,面对空空如也的眼前。 那个被火车带走的背影,存在了我的记忆里,不时浮现,刺痛一种叫想念的 东西。 回到估计早已是一片狼藉的寝室,就接到信海欣从火车上用手机打过来的电 话。那般打牌的家伙都已经上床打鼾。拿起听筒,知道是信海欣之后,我的脸上 像被人浇了汽油点了火,热辣辣的,心里紧张得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说话小 心翼翼的。 " 你你,你就到家了?" " 到你的死猪头,蔡小菜你今天太让我失望了。" " 我我,我怎么让你失望了?" " 你不抱就算了,还骗我。" " 我没骗你。" " 还没骗我?我告诉你,我现在跟你说话还是咬着牙齿的。" " 怎么,牙齿长虫不舒服了?" " 去你的蔡小菜,姑娘我今天伤心了。" " 伤什么心,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不就是牙齿痛吗?" " 你还转移话题!!" " 我们不是一直在说你牙痛这事吗?" " 再气我,再气我就跳火车。" " 不要跳,听高老头说,火车上的厕所都是直接通铁轨的,你跳下去,多脏! 等你一起来,身上肯定就是一把屎一把尿了。" " 你恶不恶心哪!蔡小菜你知道我今天背对着你时,心里在说什么话吗?" " 你在心里嘀咕,我啥能听得到呢!" " 我在说,蔡小菜,勇敢点,再勇敢点,再不成给个面子也行。" " 不是的,不是的,是列车员把我拉下去的,说是要关门了。" " 狡辩!" " 是真的,你相信我,我谁都敢骗就是不敢骗你。" " 那好,如果是这样,我就不伤心了,下次再给你一个机会。" " 啊??还要给……" 以为撒了谎会让事情简单些,没想却让自己给栽了。信海欣这妞也太强了点, 丢脸都丢到这个份上了,还说要给我机会,这不是把我往死里整吗?看来遇人不 淑这词也该用来同情同情男同胞了。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留在火车上那个背影, 竟成了一种无言说痛的暗示。可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在这种一别或许就不会 再见的时候,信海欣那么爱我,她怎么都可以忍住不哭。她是不想让我担心吗? 最后的最后,她不哭,她什么也不说,也是一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