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失去了生机 高老头说:" 小菜和信海欣生出来的孩子,肯定很有面子,这个遗传一定要 有!" 三个人漫无边际了说了好长时间的话,陪伴我们的,是淡得如水的月光,和 一些偶尔捣捣小乱的风。这样一个夜,好像有种特别的味道,伤感的,也是幸福 的。记得有谁说过,当你难过的时候,有人陪着你难过,那么你就是幸福的了。 盛可以放开我,用手拭了拭我眼睛,帮我把残留的那点泪水揩掉。然后,高老头 先跳下去,再把我拉着站起来,并且还非常体贴入微地帮我拍了拍屁股的灰。高 老头其实真是个善良而细心的人。不过他只帮我拍了,没帮盛可以拍。 先送盛可以回寝室。长长的林阴道,静得出奇,似乎连微风吹过时,树叶轻 轻摇动声音都能听见。好像有种清鲜的香味儿,略略地撩过鼻尖,再潜入心底, 让人觉得是舒服的。路两旁的灯,因为隔着叶子,忽闪间,犹似明灭有致。 女生寝室早已经关了门,盛可以说她可以爬围墙进去,我和高老头坚决反对。 高老头说过我蔡小菜聪明,我自然就有办法。都说做贼心虚,那我不偷我抢好了。 走到女生楼下面的传达室,我跟土匪入室抢劫似的,用很大的劲,把传达室的门 敲得雷响,还得理不饶人似的大声叫唤着,开门,开门!里头很快就传来了骂骂 咧咧的声音,我不管,继续边敲边叫唤。门终于开了,探出一张惺忪的睡脸,张 扬着怒气。 门卫冲着我们吼道:" 叫这么大声,半夜三更才回还有理是吧?" 我也不甘示弱,一只手扶着盛可以,反以同样分贝的声音:" 别人生病了, 走路都走不争,刚从医院打点滴回来。你睡得也太死了点吧,我至少敲了半个小 时门了。" 听说是有人生病上医院去了,门卫态度顿时缓和了许多,再听我说敲门敲了 半个小时,反正她睡着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于是又觉得有点理亏,脸上也好看 了起来。 " 生病了?不要紧吧?那快回去睡,快回去睡!" 盛可以也很配合,故意装作病恹恹的样子,从传达室的小门往里走的时候, 还故意东倒西歪的,害得守门的女人担心得不得了,一个劲地说姑娘你慢点走。 可盛可以这妞耐性也太不好了点,刚进去就转过很大声也很精神地对我说,蔡小 菜,你回去好好睡觉,要准备出去找工作了。这都还不算什么,更让我难以下台 的是,说完她一溜烟跑得不见了人影。这场景,刚好被已经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 来的守门老太看见。 我和高老头仓皇而逃时,还听见后面有个知耻而后勇的愤怒的声音传来:" 臭小子,给我站住,竟然敢耍我!" 我们边跑边笑,还回头看看了正跺着脚扬着脚的老太,她那气急败坏的样子 好玩极了。我们哈哈的笑声在这个宁静的夜晚,传得很远,甚至隐隐的好像还能 听见回音。可是,我真的是在开心吗?跑到男生宿舍,竟然听见某个楼道里还有 人在低声地唱歌。校园里的楼道歌手就这德性,喜欢吓人。唱得难听的,用声间 吓人,唱得不难听的,深更半夜学鬼叫也要吓吓人。 青春在老去/ 爱情在哪里/ 口袋里还剩两个硬币/ 算是代表我和你/ 暖暖地 偎依/ 在这深沉的夜里/ 伤心地,幸福地/ 偷偷说着许多秘密/ 青春在老去/ 面包在哪里/ 几个月的衣服忘了洗/ 同时也忘了学习/ 天天在 爱你/ 不管三七二十几/ 懒懒地,脏兮兮/ 一觉睡到各奔东西/ 你说天亮之前我们不许离弃/ 你说年轻的时候我们要在一起/ 你是不是已经 忘记/ 黑夜总会有黎明/ 而青春它一直在老去/ 还记得那天月亮看见我吻你/ 还记得牵你的手走过长的阶梯/ 我怎么可以去 忘记/ 月亮其实有花期/ 而青春它一直在老去/ 并不像高老头和盛可以安慰我的那样,信海欣会回来。考试完之后,寝室里 别的同学都一个个走了,去不同的城市找饭碗。我不肯走,高老头就陪着我。还 没有任何信海欣的消息,我知道,就算出去了,我也没法安心。我每天都在盼望 奇迹的发生,守在电话机旁边,希望它响起,希望我把听筒拿起,里面就传来信 海欣的声音,如果真那样,我不会再逗她说她要找的人不在,我会扯着喉咙告诉 她,我是蔡小菜,爱她的蔡小菜!早上或者傍晚,高老头还和陪我去校门口,看 一辆辆车来了又走了,看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进进出出。可是,独独见看不见信 海欣。 三天后,从高老头同学那里传来消息说,信海欣的爸爸因为贪污受贿,数额 巨大,潜罪潜逃,一家三口已经去了美国还是别的什么国家。当天,高老头去了 趟系里,也证实了这个消息的可靠性。高老头把事情对了说了之后,我不知道该 喜还是该悲,只是傻傻地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像被电击后的一棵老树,失去 了生机,也失去了想望。 " 小菜,你别难过了,不管怎么样,她还活着就好。" " 嗯!" " 就算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想信海欣她也会每天都想着你的。" " 嗯!" " 小菜,我已经帮你买好去广州的票了,就现在来说,找份好的工作最重要。 " " 嗯!" " 想着你一个人去那边,我怎么也放心不下。" " 高老头!" " 有什么事你快说,小菜!" " 你说信海欣她真的会想我吗?" " 会的,当然会。" " 那她想我的时候会哭吗?" " 小菜……" 高老头捏了捏我的肩膀,突然没了话。要不是觉得老是掉眼泪很丢人,我其 实又很想哭了哭了。我以前的泪腺没这么发达的,全是蔡小财那臭小子给整出来 的。生命里最亲密的两个人,就这样分别去了两个天堂。一个天堂很远,在太平 洋彼岸;另一个天堂更远,远远的已出了人间。太远的人,我们总是太难相见, 或者,永远都无法再相见。 晚上盛可以也过来了。我以为她早离开学校。我们三个一起去吃的晚饭,吃 完后还在店里坐了很久,聊天或者相对无言。关于信海欣,我们说得很少,似乎 都害怕去碰触,像以前,我们总是小心翼翼地不敢轻易提及我哥。 盛可以说她不打算出去了,就留在省城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工作,离家近点, 也好经常回去看看爸爸妈妈和弟弟。高老头坚决要去北京,虽然他很担心情绪不 太稳定的我一个人到广州,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跟我一起的想法。他是想去找白 玲玲吗?现在一说到白玲玲,他就满腔怒火,我真怕他万一大海捞针般地把白玲 玲给逮住了,会冲动地犯错误。我怎么会不记得,自从白玲玲在电话里说是她害 死我哥的之后,高老头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捏拳头锤桌子,说要宰掉那个狗娘养的 臭婊子。我觉得我应该说说我的态度,顺便劝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