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篇 冷落了右手 孟令矛 在我来深圳的第四年,也就是1998年夏天的一个下午,当我小心翼翼地把刚刚 从爱华电脑城用近7000元人民币换回的P200的主机和PHILIPS15 ‘的彩色显示器像 抱熟睡的婴儿似的抱上电脑台时,我竟不知道其实就是从那一刻起我的右手已悄悄 离开了我的视线。因为从那以后,我的几乎所有文字都是通过这台机器科学而复杂 的运作整齐有序地出现在我的眼前的。在此之前我对电脑写作相当排斥,我根本想 像不出产生于大脑皮层的那种空灵的感觉在被电击之后将会呈现出一种怎样的面貌, 但可以肯定地说它是支离破碎般的面目全非。从我读中学到大学到参加工作,从我 的右手里诞生了许多直到现在还令我感动不已的文字,诗歌散文小说,甚至包括我 的初恋和为严格意义的女友写下的10万字的情书。我一直认为我的右手离我的心灵 最近,它是心灵的代言人。去年春节回家,在妈妈的帮助下,在一下午翻箱倒柜般 的忙碌之后,我找到了一册红塑料皮包装的《毛主席诗词》和大学时期的一本草稿 本。在《毛主席诗词》中,妈妈指着那页印有主席狂放墨迹的《答李淑一》后面一 片杂乱无章的铅笔画说,这就是你画的,当时你还不到两岁,是用右手画的。我实 在看不懂那幅“画”的含义,但我感到了我的右手的真实存在。那本大学时期的草 稿本,页边已经泛黄,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那段指点江山、意气风华年代的文字, 距今已10年了,但读起来仍是那么亲切、自然,远比散发着墨香的印刷字体来得可 爱。那天晚上,我读得很仔细,我发觉我的右手一直不停地抖动。 写文章我有个习惯,就是要不止一遍地眷写,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每次眷写都是 对原意的修正和充实,在20×15规格的稿纸上,我绝不允许有一丝一毫错误,哪怕 是标点符号,发现了都要重新来过。所以我的稿纸用得很费,右手的指关节经常会 隐隐作痛,但好处还是有的,朋友都说我的字写得好,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此。 记得当时上海的《萌芽》杂志编辑周佩红老师曾在信中说我的字写得不错,“很秀 气”。所有这一切都出自于我的右手,那个靠心灵最近的一端。 在内地工作时,我已经接触了电脑,只是当时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奔Ⅱ、奔Ⅲ, 不知道到底要奔向何方的东西。我记得我用的那台给我们主任起草报告的长条笨家 伙叫2401,屏幕小得得趴上去看,自带打印机,方便是方便,只是得时常换色带。 当时用它只是做一些文字处理工作,根本就没想过要用它来代替我的右手。随着电 脑的逐渐普及和有关电脑话题的丰富,特别是到了深圳,我感觉到其实电脑的许多 功能正是我所需要的,比如它大肚能容的容量,随心所欲的修改,言听计从的保存, 连续工作的能力等等。 我开始尝试着用电脑写些和心灵有关的文字,最难的便是文字录入。我学过五 笔,这得益于2401时期打下的基础,但起初它怎么也跟不上我的思维,换句话说我 的思维已推开门走上大街了,可怜的双手还在“土十二干十寸雨”上徘徊,没办法, 思维只好又得走回来,唉声叹气地坐在一边,等着忙乱不堪的双手。那时多亏了我 的右手,当敲字跟不上时,它便承担起了把转瞬即逝的思绪飞快记录下来的重任。 然后再一个字一个字地往白花花一片的word文档中敲。有时我真的恨发明键盘的外 国佬,什么东西都是按照你们的习惯方式,其实这就是一种典型的霸道,你们怎么 就不设身处地多为人口众多的中国人想想?还讲不讲点国际主义精神了? 现在想想看,无论是电脑,还是右手,记录下的都是思维左突右奔的瞬间感觉, 它都是源于我们的心灵,正因为如此,我才特别怀念那个用我的右手写作的年代。 人说,深圳是个能改变许多事物的地方,诚哉斯言。譬如我来到这个神奇之地 后,竟冷落了右手,这是从前想都没想到的。(作者单位:深圳一百在线网络公司)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