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桀琅披着一头湿儒的长发,津津有味地喝着鲜美的鱼汤,相思微偏着脸。悄望 着他宝光流动的黑发,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头发也能散放出如此惊心、妖异 的美。 “我有一个好朋友叫石擎天。”桀琅笑着说,一脸自得其乐的样子。“他所做 的菜道道皆是极品,虽然你做的菜简单干实,不过却别具风味。” 相思吸口气,轻轻地说。“你明天就走。” 桀琅怔了征。 “你的腿已经好了,也该要走了。”她继续说,一边喂怀中的小猴吃果子。 “我是一定会走的。”桀琅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说。“我必须确定几个朋友的安 危,不过我也必须带你走。” “真是可笑。”她冷哼。“我为什么得跟你走?” “因为我喜欢你。我想照顾你。”桀琅清清楚楚地说。 相思失神了一瞬,几次与他交手已经渐渐习惯了他坦率的话语。 “你要怎么想是你的事情,而我,不会喜欢你,更不会跟你走。”她刻意无动 于衷,轻抚着怀中的小幼猴。 桀琅有些受伤,毕竟这么直接说不喜欢他的女子,相思还是头一个。 “你不能永远一个人待在这里。”他仍不放弃,试图说服她,“每天晚上听见 狼噙枭啼,你难道不觉得发悚吗?这个地方其实不见得安全。” “有豹儿保护我,没什么可怕的。”她立刻打断他的话。 “你难道不曾想过。万一你的舅舅不再来了,你该怎么办?”他咄咄逼人,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多虑。”她很快地接口,根木不愿意去想那些问题。 “你不要只会说那是你的事、你的事。从现在开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了,人 与人一旦接触过,还能够什么都不在意吗?”他语气加重。渴望而痛楚地看着她。 “或许你可以,但我不行。” 她的脸色逐渐苍白,嘴唇颤抖着。“我……我不想听你的痴人说梦话。” “没错!遇见你以后,我的确变成了一个痴人。”他朝她跨近一步,忽地抓住 她的手腕,坚定地说“你救了我,我也想救你。” 她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忸怩地说:“我已经说过了,不许你再碰我!” 她扭着手腕,双颊泛着桃红,纯净的眸中透着一股惹人怜爱的忧愁,这些日子 以来,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如此娇羞无助的神态,柔美得令他眩目,他心动得难 以克制,不顾一切地俯首吻住她颤动的唇。 相思不动,全身僵硬得宛如石块,她不懂桀琅在做什么,全部的知觉都集中在 两人接触的嘴唇上,当桀琅搂住她的舌尖,深深地吮吻时,她所有的气力仿佛一瞬 间被抽空了,一股混杂着奇妙、惊惧、昏眩、羞怯的热流,在她体内疾速奔审,她 无助地合上眼,贪溺于这种奇妙甜美的滋味。 相思的柔顺让桀琅狂喜不已,他捧起她脸,指尖轻触她柔细娇嫩的肌肤,更炙 热而疯狂地吻着她,情不自禁欲火狂燃。 他拦腰将她抱起,大步走出厨房。 相思感觉身子一轻,这才轰然乍醒,回过神来,她仿佛见到桀琅眼中燃烧着狂 野陌生的火花,她感到昏乱和困惑,惊快地叫着。“你想干什么!” “我想……”他凝望着她。笑容似有若无。“我想和你结为夫妻。” 她惊呆了,疯狂地挣扎起来。“我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桀琅怕她摔了下来,急忙放她下地,但双臂仍紧紧地箍住她,紧紧地将她抱在 怀里,不容许她挣脱。 “相思,我是真心喜欢你,真心爱你,我希望这辈子每一天都能见得到你,嫁 给我好吗?”他狂乱地低喊,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热切地吻她的唇。 桀琅的话灼痛了她,炽热的吻却沸腾了她的血液,她几乎就要瘫软在他的怀里 了,她狠命咬着牙,用尽所有的力气挣扎狂叫。 “我不会被你的甜言蜜语所骗,我才不会像娘那样。” 桀琅第一次听见相思提起她的娘,顿时惊愕地松开了手。 相思剧烈喘息着,奋力推开他,转身拔足狂奔,他发现她冲出了草屋,笔首地 如同围篱外冲去,渐渐没人暮色之中,金钱豹见状立刻追了上去。 小幼猴不知何时跑到桀琅的腿边,扯了扯他的袍角,无辜地看着他。 他仍昏乱不已,茫然若失地抱起小幼猴,轻轻叹了口气,他懊悔自己的行为太 过冲动,吓住了相思。 远方山与树的轮廓渐渐模糊,一丝不安掠过他的心,他抱着小幼猴,急急地提 起琉璃灯追了出去。 * * * 相思盲目地狂奔着,当她穿过了竹林。才慢慢减缓了脚步,她急喘着,胸腔胀 得又热又痛。 她轻轻抬起脸,仰望云雾中似隐若现的月亮,想起方才如痴如狂的景象。整张 脸不禁羞得通红,初次被男人拥在怀里,她竟连一丝抗拒的力气都没有,任由桀琅 予取予求。她真不敢相信,自己会臣服在他那种既温柔又粗暴的热吻里,迷失在他 宽阔坚实的臂膀中。而脑子里全然空空如野。 桀琅蛮横地占据她的心绪,她不知该如何去控制自己的意志;然而在心灵深处, 对桀琅的爱却怀着跃跃欲试的心情。 爱,那是谁想出来的陷讲。她不能被诳骗了。 不远处,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战栗的啤叫声,相思蓦然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 处境--眼前树影摇动,黑夜森森。 平时,只要在日落之后,相思绝对不会离开围篱,但是今天她却忘了这个天大 的禁忌居然跑进了这个充满危险之地。 狼声更近了,相思吓出一身冷汗,汗毛根根竖起,她僵硬地回过身就跑,敏感 地听见身后传来嘶嘶声,她吓得几乎要哭出声来。 突然间,几头饿狼朝相思扑上来,相思惊叫出声,眼前突然飞窜过一道金黄色 的豹影,一声咆哮怒吼,迅捷地咬断了一头狼的咽喉。 血的气味刺激了狼群,狼群将金钱豹团团围住,纷纷咧开了嘴,露出白森森的 长牙,张牙舞爪地朝金钱豹扑去乱咬。 相思背抵着树干,骇惶失措地盯着奋战中的金钱豹,狼群初时还惧怕金钱豹, 但交手后才发现金钱豹的前腿有残疾,根本不及狼群的灵敏,终于,金钱豹渐渐不 敌饿狼狰狞的嘶咬;已经通身鲜血淋漓了。 “豹儿,快逃啊!”她惊惧地大喊着,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的眼泪夺眶而 出,浑身瑟瑟发抖。 她看见金钱豹的后腿被咬住之后。瞬息间,群狠蜂拥而上!金黄色的豹身渐渐 没人狼群的利齿中。 预感成真了。 “豹儿、豹儿”相思凄厉地尖叫,她悲痛得泪如雨下,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战 栗和痉挛。 “相思。快爬到树上去。” 她突然听见桀琅大吼的声音,泪光迷蒙中,她看见桀琅迅速地冲向她,一把抱 起她飞窜上高高的树枝,藏匿在叶丛中。 她惊骇得失去了神智,双臂反射地抱紧他,死命地抱紧他!她惊恐地噎着气, 忽然“哇”地大哭出声,全身发抖,泪如泉涌。 “豹儿死了、豹儿死了。”相思偷哭失声。她疯了似的捶打着他,厉声哭喊着。 “是你害死了我的豹儿、是你害死了我的豹儿。” 桀琅静静地将她圈抱在怀里,任由她去捶打发泄,在他心里涌上一层极深的痛 楚,这个意外来得太突然了,让人遂不及防,他很清楚豹儿在相思心中的地位,也 很能体会相思骤然失去豹儿的心痛。 狼群吃掉了金钱豹。一只金钱豹显然喂不饱一群饥饿的狼,狼群仍发出狰狞可 怕的叫声,在他们躲藏的大树下徘徊着,没有离去。 桀琅轻轻抚慰着她,仍止不住她凄厉的悲声,她哭了很久,一直哭到整个人趴 在他臂膀上干呕起来,这才昏昏沉沉地止住了哭。 “你害死了我的豹儿。”她反覆地哭喊着这句话。已经哑得发不出声音来了。 “如果不是你,豹儿也不会死,这一切都该怪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浓眉紧锁,伸手轻抚着她的发。 “你什么都不要说。”她挥开他的手,滴着泪。硬着声音无理哀求着。“你把 豹儿还我、把豹儿还我……” 他心痛地看着她, 紧紧将她拥进怀里, 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丝,长长一叹。 “你的豹儿已经死了,我……无法还给你,但是你放心,今后我会代替它来保护你, 绝不会让你孤单,绝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相思先神地呆望着他,黑夜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颊畔的金豹刹那间变 得灵动鲜明,栩栩如生。 * * * 桀琅将金钱豹的尸骨埋在葛颖婵的坟旁,葛颖婵的坟上没有碑,只是一个微微 突起的小土丘,不细看,不会知道是座坟。 桀琅站在相思身旁,问道:“你娘是怎么过世的。” “生病。”相思飘忽一笑,云淡风清地说着。“我娘犯疯病,一天夜里,她冲 到竹林里淋了一夜的雨,清晨我把她找回来时,就已经病得很厉害了,背她回草屋 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桀琅呆视了她半晌,豹儿的死,让他看见了她脆弱无助、彻底崩溃的一面,那 么她娘死时,她又是何种惨况? “多久以前的事了?”他轻轻地问。 “应该快三年了吧,记不清了。”她平静地说。 “是你葬了你娘吗?”他直直望进她眸底的最深处。 “我娘死后五天,舅舅正巧来看我们,便帮忙葬了。”她偏过脸,往旁边走开 ~步,倚着一棵老松,恍然地低语。“舅舅……真的不再来了。” 桀琅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是冰凉的。 “跟我走。”他认真地说。 她飞快地抽回手,冷冷地说:“为什么我得跟你走?” “你身边已经没有能让野兽畏惧的豹儿了,而且我发现这一个月以来,群聚在 山里的野狼数量越来越多,再不走难道想死在这里吗?”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 “死就死,有什么可怕。”她淡淡一笑。“娘不也死了吗?我能和她死在一起 也好。” “说什么傻话,我说过要代替豹儿保护你。就一定做得到,我怎么能让你死在 这里,无论如何你都得跟我走。”他的话有着咒誓般的决心。 “那是不可能的事。” “有可能。”他打断她,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我 一定要带你走。” 她静默,不以为然地微笑着。 “我说到做到。”桀琅再次强调,并加上威胁“我有绝对的能力力带走你。”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瞅见他的眉端唇角,有着坚毅又决心。 墓地一阵风吹过,两个人的发丝随风轻扬回旋。相思看见自己与桀琅纠缠在一 起的发丝,心中大受震荡, 倒抽了一口气。 桀琅鬼鬼一笑。“我们注定要当一对结发夫妻了。” 相思急切地分开两人纠缠的发丝,不禁开始惶乱忧惧着,娘死了也还疯吗?竟 然还这样对她恶作剧。 她极目凝望远方,缓缓地开口低南道:“我不会跟你一辈子的,你要带我出谷 也行,但我要去找我的舅舅。” 桀琅注视着她,轻轻撩起她领前一缯头发。 “好。”他的语气既坚定又温柔。“我可以带你去找你的舅舅。” * * * 出谷前,相思只带了几件衣物,把小幼猴放回猴群中,之后便领着桀琅到了峭 壁下,桀琅怎么也想不到出谷之路,竟然是峭壁下的一处洞穴。 洞穴狭长窄小。只够一个人侧着身走,桀琅紧紧拉住相思的手,在黑黝黝的洞 穴中走了约莫十余丈的路,才见到一丝光亮透进来。 “就快出谷了。”桀琅惊喜得大叫。 “等一等”相思扯住他,不安地蹙起眉。 “累了吗?”幽暗中,他看不见她的不安。“是我疏忽了,走了好几个时辰, 你一定是累了,休息一下再走。” “我”她欲言又止,谷外的一切让她害怕,她不禁心慌慌而意惶惶。 桀琅了解她胆怯起来的微妙心情,温柔地将她的双手包握在自己的掌心里,柔 声劝慰“不必害怕,有我陪着你,我不会放你孤单一个人。” 相思觉得眼中泛起一阵酸楚。桀琅的声音在静寂的洞穴中低低京绕着,焦虑不 安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了,面对茫然不可知的未来,她连自己也未曾察觉地依赖着 他。 当他们拨开密密的树丛走出洞口,夕阳正缓缓坠落,整片天空像似燃烧着的火 焰;耀眼辉煌。 前方是迂回曲折的山间小径,路径旁开满丛丛山茶花,迎风掀飞,似有若无的 香甜气息飘浮在空气中!相思不自禁地惊叹着。 桀琅全然不把这方景致看在眼里,他眼中所见的仅是相思那张被夕阳映照得发 亮的脸庞,光采焕发,将绛艳的山茶花比得黯然失色。 “我带你去无忧谷,那里的花更多、更美。”他温柔地凝视她,声音轻得仿佛 怕吓住她。 相思垂下眼睛一沉默了片刻,低低地说。“我不去无忧谷,你要带我去找舅舅 的,不是吗?” “我很记挂敖倪和擎天的安危,能不能先陪我到无忧谷看一看情况再说?”他 放柔了声音,软语和她商量。 她的面容僵了僵“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开始欺骗我了。” “我没有欺骗你。”他急促地低嚷,情急之下只好妥协。“好吧,先带你去找 你舅舅,你舅舅住在哪里?” “我只知道他住在石梨城。” 桀琅一听,颇为讶异,石梨城就在无忧谷那座山下,离此亦不远,他与敖倪、 擎天最常到石梨城置办日常所需的用品,他心想,这样也好!也许能探得一些敖倪 和擎天的消息。 “石梨城那么大,什么街知道吗?”他耐心地问。 “我只知道石梨城。” 桀琅古怪地盯着她。慢吞吞地说:“这下可完了,挨家挨户去找!哪年才能找 得到?” “那我回去了。”相思转身便走。 “等等。”’桀琅拦住她,忍耐地叹了口长气说。“既然是我说出口的话,既 一定会做得到。走吧,我们就到石梨城去:就算挨家挨户,也要找出你的舅舅来。” 说到此,他顿了顿,自嘲地一笑,低声叽咕着“敖倪他们若是知道了这事,肯定会 说我重色轻友,我整个人全栽过你的手里了。” 相思抿着微微含笑的唇,将笑意紧紧压在齿缝中,桀琅捕捉住这一瞬间,虽然 只是一个缥缈如烟的笑,就足以让他酣然欲醉了。 “相思,你笑了?”他轻轻托起她的脸,定定地凝视着她,柔声央求着。“再 笑一次。” 相思帘子一样的长睫毛微微发颤着,她飞快地低下头。回身从他占有似的双臂 中逃了出去。 她站在山道上,静止不动,低低地问:“石梨城往哪里走?” 桀琅苦笑着,相思刻意将自己隐藏在轻烟薄雾中,当他好不容易在迷雾中寻到 她,她又立刻躲到云雾深处里去。 寻觅、等待!是多么磨人的心情,但他决定继续寻觅,直到有朝一日,从云雾 深处寻到她的一颗心来。 * * * 黎明天光时,桀琅和相思下了山,不多久便进了石梨城,看见一个小小的市集, 摆满了各式各样吃食的摊贩,吆喝叫卖着。 “让开让开……” 一个推着车子,长满钢丝般胡髯的男子大声呼喝着,桀琅将相思拉到一旁,相 思看见车子上堆满了宰杀的猪肉,接着走过的一只毛驴背上驮着两大袋面粉,相思 的好奇心大起,她放眼望去,看见街道上挂着竹板、布带.写着“果子行”、“蟹 行”、“米市”、“鲜鱼行”、“香水行”…… “什么是香水行?”相思好奇地间桀琅,掩不住兴奋之意,脸上漾起一丝红晕 来。 “那是澡堂,专供男人泡澡用的。”桀琅笑答。 “是吗?”她左顾右盼,对事事物物都充满了新奇,她站在布行前,看着做裁 缝的师傅穿针引线,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桀琅身上的袍子,轻声叹道: “原来我的针线这么不如人。” 桀琅正要接口,忽然听见一声雷劈似的大喊。 “是豹子桀琅啊!” 相思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矮矮胖胖的男子从“香水行’里冲出来, 一把抱住桀琅,兴奋地大喊着。“这么久不见,你到哪里去了?俺的香水行设你来 凑热闹可真无趣,你失踪这些日子,可把朱雀街上的姑娘们给想死了。” “大宝。”桀琅急忙捣住他的嘴,一运挤眉弄眼,把话题转了开来。“我正想 去找你,闲话别多说,快告诉我可有敖倪和擎天的消息?” 名叫大宝的矮胖子瞥见站在桀琅身后的相思,立刻睁大了眼睛,附在桀琅耳边 嘻嘻笑着“原来新欢美得像仙女,怪不得怕俺说哩!” “知道就行。”桀琅瞪着他,警告地说。“她和一般姑娘不一样,万一把她吓 跑了.你绝对找不出一模一样的赔我,听清楚了吗?别拉我后腿。” “知道了、知道了。”大宝摇头晃脑地道“至于你问的事,两天前有人看见敬 天上山了,可是从一个月前就没有人再看见过敖倪,这是怎么回事呢?你和敖倪出 了什么事吗?”大宝反问。 桀琅陷入了沉思,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大宝,山魍就是他和敖倪的化身,但是这 么一来,更多的疑问也无从问起了。 “你知不知道石梨城中有个叫葛颖飞的?”他只好随口问起相思的舅舅!二本 以为一定是大海捞月,想不到大宝居然点了头。 “葛颖飞的儿子得罪了史雷公,被史雷公打得奄奄一息!史雷公还扬言要抓葛 颖飞的女儿当小妾,这件事情石梨城中谁不知道,不过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大宝滔滔不绝地说着。“葛颖飞可怜了,带着全家老小连夜仓皇出逃;听说逃往东 北关外去了。” “逃往东北?”桀琅大吃一惊,回头望了相思一眼。 相思的眼瞳黯谈了下去,眉尖轻轻蹙了蹙,整个人发起呆来。 “上俺家住几天吧。”大宝殷翘地笑问。 “多谢你的好意,我急着上山找擎天,不能打扰了。”桀琅笑了笑。 “哪好吧。”大宝又贴在他耳边叽哩咕嘈着。“快点走也好,省得碰上朱雀街 的姑娘,准会把你剥下一层皮来。” 桀琅瞪大了眼睛,他可不想让相思看到那种场面,急忙向大宝借了三千文钱, 带着相思往上山的路走。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他问。 相思毫无头绪,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她茫然地同:“东北远吗?” “很远,骑快马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到。” ‘哪……就去东北吧。”她静静地接口。 桀琅深深吸氧。“你真的要去东北?大老远去找你的舅舅有什么意义?你知道 东北有多大吗?东北比石梨城大上几百倍,想找一个人比登天还难,你知道吗?” “我没有别的选择。”她嗫嚅着。 “你有。”他急切地、一连串地说。“你明明可以选择我,可以嫁给我,可以 跟着我!何必千山万水追去东北,去投靠一个不一定能带给你幸福的人。” 相思面颊上的血色褪去,桀琅的一番话震动了她,她扭绞着衣带,一种说不清 楚的酸楚感自心底漫淹了上来。 “相思”他轻柔地唤她,专注地凝望着她。 他眼中盛着千万种细腻的真情,相思觉得自己就要陷进去了,陡地,一阵清脆 甜腻的喊声惊住了相思。 “桀琅、是桀琅。” 此起彼落的尖叫一声声传过来,桀琅脸色大变,抓起相思拔腿就跑。 相思被动地被桀琅拉着跑,疑惑地回头望去,赫然看见二个盛妆打扮的艳色女 子一路追着他们,口中娇唤着桀琅的名字,她的眼蓦地阴暗沉郁了。 她从桀琅手中奋力挣脱。停下来,怒视着他。 “她们是谁?”她咬着牙问。 桀琅冒出了冷汗,岂能对她说明真相,他真恨自己以前为什么老爱和青楼艳妓 调笑,现在可尝到苦头了,听见娇媚的喊声越来越近,他急得几乎跳脚。“我们先 走,有机会再向你解释,好不好?” 他伸手拉她,她冷着脸拂开,固执地又问“是你的妻子吗?” “不是。”他大叫。 一阵延迟,蝴蝶般的女子如飞追至,纷纷张开双臂抱住桀琅,统红、嫩绿、粉 黄的各色蝴蝶痴缠在禁琅身上,面容冶艳,笑声宛如一阵狂风吹过的银铃,清脆悦 耳,却惊心动魄。 “桀琅。你可出现了,有了新的姑娘,就不睬我们了吗?你可真坏,好坏的豹 子哥, 坏心眼的男人。”蝴蝶姑娘们交相唤怨着,纤纤手、点绛唇,-一落到了禁 琅的脸上、身上。 相思毕生也不曾见过如此放浪的阵仗,屈辱蓦然来袭,让她无从挣脱与逃避。 尽管看见桀琅尴尬狼狈地推拒着,也不能挽救相思饱受屈辱的感觉,莫名的愤 怒排山倒海地淹没了她,她惊怒得浑身发颤,情绪整个崩溃决堤,她心里像被锥子 戳刺似的悔恨不已。 她痛骂着自己,怎么能相信他?她差点就要相信他了。 “你们别胡闹了!快放手。”桀琅费尽全力想从花蝴蝶中挣脱而出瞥见相思冷 寒的目光,心底一丝恐慌飞闪而过,他急着想解释。“相思,你听我说。” 相思掉转身子,步履飞快地奔跑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想往哪里跑,只想将充塞 在胸腔那种挫伤和绝望全部发泄出来。 桀琅急忙推开软倚在他身上的花蝴蝶们,一颗心悬吊了起来,急迫相思而去。 “喂。豹子哥,要记得来看我们。” 妖烧的笑声半带促狭,半带嘲弄,缥缈遥倩,相思如针刺,跑得飞快。直到完 全听不见为止。 桀琅追上相思,扯住她的手臂,焦虑地低喊。“相思,你误会了,她们真的不 是我的妻子。” 相思跑得胸口快要炸开来。整个人晕眩得几乎站不住,她低着头,难受得靠在 桀琅的胸膛上拼命喘气,急促地深呼吸,终于她恢复了镇定,心头的痛楚也有些疏 散开来了。 “好些了吗?”桀琅轻拍着她的背。传惜地说“你跑得这么快,我差点以为就 要追不上你了。” “不是你的妻子?”相思抬起眼睫,木然地看着他“既然如此,为何与她们那 么熟稔?” “以前常到石梨城买东西,也常经过朱雀街,久而久之,就认识了朱雀街的姑 娘,她们是青楼女,绝不是我的妻子。”他轻轻地解释,试图使她明白。 “青楼女”她蹙了蹙眉。 “那是个为了银两而取悦男人的行业。”他解释得很含蓄。 “你曾给过她们银两?” “没有。”他郑重否认。 “那么,她们为何想取悦你?”她倒想听听他如何自圆其说。 桀琅一时语塞,接不上话来。 “因为她们喜欢你,是不是这样?”相思冷笑着。“或者,你刚刚对我说的话, 也曾经对她们说过。” “从来没有,那些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 “你要对多少人说都与我无关。”相思冷冷地打断他。“男人不都是这样,丑 行被揭穿了,也还能若无其事地狡辩。” “你非要这么说,我也百口莫辩。”他耸耸肩,转念一想,笑意不受控制地从 眼角眉梢满溢了出来。“不过,我倒是很高兴你会为了这件事而吃醋,可见得你也 不是那么不在意我,我真的很高兴。” “真是可笑。”她嗤之以鼻,语气不温下火。“我不会被你欺骗,也不想欺骗 你,不要在我身上枉费力气了,你找不到情和爱,也找不到相思。” 桀琅扬高了眉,低沉地轻笑着。 “你以为自己掩藏得万无一失吗?”他专注地凝视她,细读着她的心事。“你 把爱情和相思藏起来了。我会慢慢去找,用我一生的时间来找,总会找得到。” 相思微微一震,她的信心又被桀琅摧折了,世上真有如此痴执的男人吗?她实 在不敢相信。 一生的时间?“她合上眼,叹息着“不累吗?” “也许,总有一天是会累的、”他的目光真挚、温柔、细腻,声音充满了感情 “但是相思,遇见你的这段日子,是我今生以来最美的部分,纵使再累,我也不愿 放弃。” 相思有一瞬的晕眩,怔怔看着桀琅深邃迷人的双眸,所有的防备之心都支离破 碎了。她无法忽视心中隐密热切的盼望,被他打动的心湖,正细细地泛起甜蜜的波 浪。 她微偏头,然后转身,带着浓浓的界音说。“也好,你来找吧。” 桀琅大喜过望,虽然只是一句难以捉摸的话!听似无情部还有意,然而,他了 解相思,能得到这样一句话已是不易,他获得了激励与鼓舞。尽管只是云淡风清似 的一句话,他已得到莫大的满足。 ---------- 心有千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