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洁白轻盈的雪花、似棉絮般飘坠而下。 相思偎在桀琅怀里,两人共披一件大氅,坐在窗前欣 赏雪花纷飞的美景, “小时候,每逢初雪,娘总会带着我坐在檐下静静赏 雪,娘死后都是豹儿陪我!想不到今年会在舅舅的家里, 是和你一起看初雪。”相思梦呓般地说着。 桀琅怀抱着柔软幽香的她,早已经快要醉魂酥骨了, 哪里还有赏雪的心思。 “你不睡吗?”桀琅轻声问, “我想多看一会儿。” “可是我快没耐性了。”他的指尖极温柔地撩起她的发丝,轻吻她的耳鬓。 她躲开,俏脸薄嗅“为什么偏要扫我的兴?” “你在深夜里跑进我的房里.要我陪你一起看初雪,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多 么折磨人的考验。我能耐着性子陪你这么久,你该感到满足了”他的吻又继续落在 她柔嫩的颈边。 相思推开他的脸,认真地说:“才第一年就这么没耐性,将来我还能指望你陪 吗?” “将来我当然还是陪你,只不过也许不是坐在这里,而是”禁琅的视线飘向卧 榻,邪邪地一笑。 相思没有仔细听他说的话,因为她看见若若捧着衣服往擎天的房间走去。 “那不是若若吗? ” 她低呼一声,从桀琅怀中起身,拖着廊下纤小的人影。 “她到擎天房里去了。” 桀琅也注意到了,他半开玩笑。“若若该不会想以身相许吧?” “以身相许?”相思微愕。 “坦白说,若若想得到擎天,这确实是最快的一个方法了,只是不知道擎天会 不会被她色诱成功。”桀琅忍不住笑起来“我倒希望若若能成功,起码可以证明擎 天是个正常的男人。” “不行,我要去阻止她。”相思惊跳了起来。急着想冲出去。 “为什么要阻止她?”桀琅将她拦住。 “她怎么能那么傻,擎天不爱她呀”相思担心若若会落得和她母亲同样的命运。 “你放心,擎天要是不爱若若,他们之间肯定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桀琅很笃 定地说,笑望着她。 相思的表情很不信任。 “坐下来,我们等着看结果。”他不慌不忙地环住她的肩,一起坐下来。 她疑惑地看着他。“若若曾经说,只求擎天爱她一天就已足够,她这么痴心、 这么傻,很容易受伤害的。” 桀琅挑起眉,眼神倒是颇受感动“我真羡慕擎天,能有若若这样的姑娘死心塌 地爱他,怎么我就没有这等好运气。” 相思的心震了一下“你是说以身相许吗?”她很明白自己心底有股挥之不去的 抑郁,始终纤解不开来。 “要你以身相许很容易,我若是真要你,你一次都逃不过,但是我要你以心相 许.这片我来说重要得多。”他的声音里全是笑意。 “说得好狂妄。你就如此肯定我一次都逃不过?”她有些心慌失措。回想起来, 似乎确实是如此, “你的身体比你的心诚实多了”桀琅靠近她,算尖碰到她的鼻尖、沉沉一笑 “我肯定你的身体从头发到脚趾每一寸都爱我。” 相思的脸颊微醺,轻轻地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放过我?” 他吻吻她的唇。眼神温存佣懒。 “现在的你还让我捉摸不定,我在等最恰当的时机,我要的是心灵相契。” 她格格一笑。“这方面。你倒是很有耐性。” “是啊!”他捕捉住她璀璨的笑颜。“因为有耐性,我才能看见你毫无防备的 笑容,而且只笑给我一个人看。” 相思叹息了,在桀琅温柔深情的娇养之下。她确信自己一日比一日更爱他,这 世上再不会有人比桀琅待她更用心的了。 天上的雪花有如搓棉扯絮般地绵密飘落着, 等了许久,终于看见若若从擎天房里出来,神思恍溜地回房。 桀琅细看了若若一眼,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果然没错。”他肯定地说。“想不到若若真的让擎天失手了。” “你怎么知道?”相思圆睁着大眼。 “头发乱了,神色也变了,我的猜测肯定不会错。”这个结果让桀琅心里有丝 窃喜。“这下我终于放心了。擎天初试云雨情,他应该就会了解男人和女人不同之 处,也应该更能弄明白自己的感情依归了。” “你……”相思冷眼瞅着他,突然间:“你初试云雨情的女人是谁?” 桀琅吃了一惊,没料到相思会有此一问,一时之间招架不住,窘迫地扯开话题。 “你去看看若若,别问这个了。” “我猜大概是那些朱雀街的花蝴蝶吧?”相思蹙着眉,自顾自地说着。“难怪 你抱我、亲我都像个中老手,原来你早有经验了。” 桀琅浑身紧绷地盯着相思,像等着判刑的囚犯。 “我真想像不出,你抱着别的女人时是什么样子”她认真地沉思。 “我求你别想。我现在满脑子想抱的女人只有你,以后也都只有你。”他加强 语气,深怕相思会胡思乱想。 她似真似假地笑了笑。“不说了,我先回房去看若若。”说完便起身开门,走 了出去。 桀琅呆住了,他还以为相思会借题发挥,正担心又要起波折,没想到相思三言 两语就说完了,让他大吃一惊。 其实相思对什么叫“初试云雨情”根本懵懵懂懂,当然不了解该如何去比较。 她现在只急着想知道若若究竟和擎天怎么了? 回房,看见若若正搓洗着一条染血的棉布,她惊呼出声。“怎么回事?擎天怎 么能弄伤你?”她抓住若若,前后搜寻着,却只看见她不唇红肿的伤口。“他弄伤 你哪里?快告诉我。” “相思姊。”若若脸上泛起桃红,羞涩地低喃。“都是这样的,每个女人第一 次和男人都是这样的。” 相思狐疑地看着她,百思不解,良久,才呆呆地问:“不疼吗?” “疼啊。”若若舔了舔下唇微微刺痛的伤口,安静地微笑着。“不过,擎天肯 要我一次,疼也没有关系,今晚是我最幸福的时刻,我终于能有一回拥有全部的擎 天。” “你好傻。这么做值得吗?”相思对若若的想法越来越不懂了。 “没有关系,我将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若若环抱住自己,眼中清清亮亮 的。“擎天这辈子忘不了我,这就够了。” 相思不可思议地盯着若若,为什么她所追求的爱情和自己南辕北辙,她所恐惧 的,若若竟毫无保留的付出,并还心满意足。 是什么样的力量使若若如此,她不懂。 * * * 因为一夜没睡,擎天的头胀得发疼。 清晨,他仿佛听见若若在他窗外轻轻说话的声音“园里的红梅开了。” 他开了门,不见若若,只看见被白雪掩覆的庭院,冷风迎面拂来,将他吹得清 醒了些,他缓缓地朝后园走去,沿路留下深深浅浅的足印。 穿过拱门,刚走进后花园,就闻得一股寒香扑鼻,擎天仰头一望。园中有数十 枝红梅,如胭脂般映着雪色,傲人地绽放着。 他深深吸进冰冷的空气,缓缓吐出来,热气变成了白雾,迷蒙了他的双眼。 “擎天,原来你在这里。” 他回头,看见一脸笑意的桀琅,弯腰穿过拱门走向他。 擎天的心一沉。想必桀琅和相思都已经知道昨晚他和若若的事情了。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擎天冷冷地说。 桀琅呆了果。“为什么?我不记得自己得罪了你。” “若若昨天会那么做,不是你教她的吗?”他瞪视着他。 “你别诬赖我,若若可不是朱雀街的姑娘,这种事教得来吗?”桀琅不悦。 擎天默不作声。 “你告诉我,经过了昨夜,有什么感觉?”荣琅又问。 “更痛苦。”他不加思索地回答。 “因为若若在你心里的分量加重了,所以你更痛苦。”桀琅替他说,接着又问: “那么我在你心里的分量呢?” “一样的重。”擎天双眼张张盯着他看。“别以为经过昨夜我就会立刻转了心 意爱上若若,虽然她的确在我心里占有了一席之地,但很可惜,我最看重的还是你。” 桀琅的心口拧紧了!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我突然能明白若若的心情了。”擎天忽然说,转头看他。“苦恋一个 人不成,只好求一次单纯的成全。” 桀琅抬头望向远方,不敢正视擎天跟中炙热的情感。“若若求你成全什么?” 他问。 “求我给她一个孩子。” “真想不到。”桀琅惊愣不已,慢吞吞地说。“得不到你,得到一个酷似你的 孩子也好,原来若若有这种想法,她爱上你真是苦。” “我爱上你更苦。”擎天不能控制地脱口而出。“起码我能成全若若的祈求, 但我却不能要求你成全我什么。” 这是一个结结实实的难题,桀琅无可避免的陷入擎天痛苦的漩涡里,因为对象 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他逃不了,也不敢避。 “我真的很希望,自己能成全你的祈求。”桀琅痛苦地叹息。 “我的愿望没有人能成全。”擎天深吸一口气。“我只想回到三个月前、回到 无忧谷,回到卓相思不曾出现的时候,这些都是你无法成全我的。” “那么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办?”桀琅烦躁不已。“我不可能放弃相思,除非你 愿意接受她,我们就三个人在一起,永远一辈子都在一起。” 擎天顿住了呼吸,开地,他张开双臂抱住桀琅。 桀琅吓一跳,他从来不曾和擎天如此靠近过,全身僵硬得无法动弹。 “虽然我无法接受相思,但是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些话,我真的很高兴。”擎天 的声音略带暗哑。 桀琅闭上眼,就由他抱着。 “我不知道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擎天,友情和爱情是无法混为一谈的,但我不 希望失去你这个朋友,除了这样,实在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可是万一着若真的 怀上你的孩子,你打算怎么面对?” 擎天僵了僵。修地后退两步,他根本没有深入去想过这个问题。 “给若若一个名分吧?”桀琅注视着他。“虽然若若不会要求任何名分,然而 一旦有了小孩,你是逃避不了的。” “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有了孩子。”他的神情略显慌乱。 “万一呢?就算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能把若若丢开吗?”桀琅揉了揉眉心。 “说不定我们四个人将一辈子纠缠不清了。” 擎天静静注视着他,悲哀地冷笑了两声。 “我是所有人痛苦的根源,是我弄得每个人疲惫不堪,我也不想这样。” 他转身走开,忽然看见立在拱门边的着若,想起前一夜的肌肤之亲,两个人都 刻意避开目光,无端红了脸。他的脚步没有稍停!低着头,匆匆从著若身边走过。 若若的神清悠忽,勉强露出微笑,对桀琅说。“桀琅哥,别为难擎天了,我不 想增加他的痛苦,本来我就不打算要任何名分,这样就行了” 桀琅盯着她的眼睛,有种直觉,如果四个人就这样纠缠下去,最先崩溃的人不 知道会是谁? * * * 相思和舅舅坐在厅堂闲聊着。不一会儿,勇母和凤舅妈拿着剪刀、几叠红纸进 来,围着圆桌坐下。 “快过年了,剪些纸花来贴,相思,你也来剪吧?”凤舅妈笑着唤道。 相思摇摇头。“我不会。” 舅母鼻哼一声。“这么大的姑娘了,碰到事情还敢理直气壮说不会,不会就要 学呀,我说凤晴啊,妹娃、妹丽可不能这么教,当心嫁到了人家家里讨人嫌。” 相思听得刺耳,言下之意,大约是说自己的娘没有好好教她了。 “姊姊说的是。”凤晴陪笑着,眼神却向相思示意,要她别理会。 “舅舅,我去找桀琅。” 相思刚站起身,又听见舅母冷言传语地丢下几句话。“成天和男人厮混在一起。 当众搂搂抱抱,夜里还在男人房里流连忘返。真是不知羞耻,老爷,你可别纵容相 思于出和她娘一样的事情,葛家可再丢不起一次脸了。” “你说够了没!”葛颖飞斥喝着。 相思僵直着背背,飞快地走出厅堂,把那些喋喋不休的嘲讽远抛在耳后,那些 所谓的道德和责任对她来说都太陌生了。 在这样的环境中,她觉得喘不过气来,她不喜欢这里,越来越不喜欢了,她急 着想找到桀琅,要他将她带离此地。 天飘着雪。 相思刚走到沁芳桥,看见迎面走来一个酒醉醺醺的男人,她诧异地打量着他, 在葛府住了近十日,也不曾见过这等猥琐又一脸病容的男人。 男人一看见相思,如获奇珍,醉眯的眼睛陡然大亮,怔怔地呆望着。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里?”男人趋近她,斜着眼,酒气冲天。 “你家里?”相思一听,才知道这男人原来就是她的表哥葛仲翔。 “小仙女。你到底是谁”’葛仲翔眯细看一双眼直勾在她的脸上,伸出一只手 正要摸上相思的脸。 相思挥手打开他,面容冰封“别胡来,我是你的表妹卓相思。” “表妹?”葛仲翔把脸凑向她.醉言醉语。“我何时有个表妹,小仙女骗我的 吧。” 话还没说完,葛仲翔突然整个人被往后一扯,他醉得重心不稳,踉跄几步便跌 倒在地。 “谁?是谁偷袭我?”葛仲翔哇哇乱叫,一抬眼,看见俊美的擎天,愣愣地低 呼着。“我一定是在作梦,怎么又来一个仙女?” 葛仲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扬了扬手想模擎天,擎天伸出脚尖绊了他一下。他 又跌了个狗吃屎。 擎天看了一眼相思,淡淡地说:“这个人醉疯了,快走吧。桀琅在梅园里。” 相思迟疑地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停住,回头看擎天,擎天垂下眼。慢慢转过 身走了,她忽然有些怅惆,呆望着擎天飘逸的身影,她遥遥地听见妹娃和妹丽娇唤 着“擎天哥快来,咱们一起剪纸花。” 不知怎么!她的心忽地沉重了起来。 葛仲翔正挣扎着想起身,相思快步走开了,她实在讨厌看见他那副狼狈的丑模 样。 * * * 这夜,葛仲翔酒醒之后昏昏沉沉地走进厅堂,当他看见几个陌生的脸孔围着桌 子吃饭时!一时之间怔住。 “没钱就回来了?”陪着相思他们吃饭的葛颖飞冷肃地说道。 葛仲翔低下头,慢慢走到饭桌前,视线从若若、相思、擎天、桀琅的脸上悄悄 瞟掠过去,看到相思和擎天便多看了两眼。 “见见客人。 ”葛颖飞厉声喝令,-一介绍着。“杜若若姑娘、相思表妹、石 擎天、桀琅。” 葛仲翔含笑地点头,当他无意间看见桀琅颊边的金豹纹时,赫然惊叫出声“你、 你是霍七爷要找的那个人。” 桀琅他们四个人的脸色骤变,彼此对望着。 葛仲翔指着他们四个人大叫着。“没想到居然会在我家里,爹,这些人留不得, 霍七爷迟早会找上门来的。” “闭嘴”葛颖飞怒斥。“你只要别在外头声张,谁会找上门来!” “爹,今儿个一早我回来时,霍七爷的人就已经搜遍龙泉镇。说不定就要搜到 咱们这儿来了,我可没有胡说!”葛仲翔气急败坏地嚷着。 “也是该找上门来了。”桀琅慢条斯理地说。“舅舅,打扰了这么多天,也该 走了,再往下去。不只给舅舅惹祸,恐怕老太大的身体也会气坏。”他忍不住笑了 起来。“老太太这些天也够受了。” 葛颖飞苦笑道:“你们打算去哪里?” 桀琅看了看相思,又看了看擎天和若若,叹口气说:“去十渡,好吗?” 若若先点头,轻轻地说:“我想去十渡找丹朱姊。” 擎天静默不语。 “相思呢?”桀琅转头问她。 “我无处可去,只能跟你了。”相思淡淡回答。 桀琅满意地笑了笑。“好,就这么决定,明天动身去十渡。” “这几日雪下得大,等雪停了再走也不迟啊。”葛颖飞谈。 “都好。”桀琅无所谓。 “仲翔。”葛颖飞回身吩咐“去取炭护来,天冷,咱们来煮茶喝。” “是。”葛仲翔刚要走,屋外便传来脚步声响。 走来的是一位老仆,站在门边禀很着,“’老爷、少爷,外头来了霍府的侍从, 说要搜一搜。” 老仆尚未把话说完,架琅整个人就直跳了起来,愕然地望了擎天、相思、若若 一眼。 “糟了、糟了,霍七爷已经找到咱们家来了”葛仲翔大惊失色。 桀琅略一思索, 立刻将相思和若若的手交到擎天手里, 紧张地对擎天说道。 “霍七爷这四是有备而来的,擎天,你带相思、若若从后门先走。” “你呢?”三个人同时惊问。 “霍七爷感兴趣的是擎天,相思和若若又跑不快,万一被发现了,你们三个都 跑不了,所以你们三个人先走,我暂时先躲下,若发现情况不对,会设法引开他们, 你们先逃远一点再说。”桀琅情急地解释。 “不要、不要这样。”相思惶惶然地扯住桀琅。 桀琅轻抚着她的脸,柔声说:“你放心,逃脱这门功夫对我来说是雕虫小技, 不必替我担心,倒是你们别让我担心就行了,快跟着擎天走。” 前门突然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夹着嘈杂的人声。 “别犹豫了,快走”桀琅推着他们冲向后门。 “好,走吧。”擎天当机立断,两手各拉着相思和若若前后门奔去。 众人奔到了后门的马房前,葛颖飞和桀琅立即从马房里拉出三匹马来,分别将 他们送上马。 突然间,众人都听见妹娃和妹丽不住叫喊的声音。 “擎天哥、擎天哥,你要去哪儿?” “糟了!两个坏事的小丫头。”桀琅咒骂着。 妹娃和妹丽的喊声果然引起了注意,远远听见一大群人快步走近的声音。 桀琅对相思、擎天和若若大喊。“你们到下一个镇上等我。” 说完,立刻在马臀上狠狠轴上一鞭,马儿吃痛,昂首狂嘶,向前疾奔而去。 雪夜中,桀琅看见相思频频回首,眼中净是不安和惊惶。 他突然间想起,这是他和相思认识以来第一次分开。 桀琅竭力把这种不安的情绪抛掉,赶紧低声警告葛颖飞和葛仲翔。 “千万不能让霍府侍从知道你们认识我,快去警告妹娃和妹丽,说你们是遭到 我的胁迫的,无论如何。定要撤得一千二净。”桀琅飞快地说完,立刻飞窜上高高 的树枝,藏在积雪的枝叶间,屏息着。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十数名待从已夺至后门。揪住葛颖飞和葛仲翔逼闪着。 桀琅藏匿在大树上,大气不敢喘,隐约听见众传从高喊“追上去”的声音,然 后又看见众持从迅速地往前门冲去。 桀琅跃下树,葛颖飞立刻扯住他的手,压低声音,焦急地说:“他们回去牵坐 骑了,打算去追擎天。” 桀琅点点头,从马房中牵出一匹马来。 “舅舅放心, 我会赶在前头拦住他们, 一个人都别想跑掉。”他翻身上马。 “我走了,将来有机会再见!” “好好照顾相思。”葛颖飞含笑看他。 桀琅微微颔首,一抽马鞭,身下的坐骑疾驰了出去,瞬息间,已隐逸在深沉的 夜幕中。 * * * 自皑皑、迷茫茫、黑森森的旷野上,三匹马疾驰着呼啸而过,纷纷卷起雪尘, 把黑夜搅得缤纷浑饨。 擎天催马狂奔,不时回头留意若若和相思是否跟上;他们马不停蹄地驰过了林 子里,赫然发现大雪已经将路径全部掩盖住了。 “相思、若若,紧跟着我!”擎天口头大喊。 相思不善长骑快马,一路殿后,她深怕自己迷路,努力紧跟住擎天和若若。 当驰进林子里,浓密的树荫挡住了月光,整座林子黑暗得辨不清路径,相思正 感不安之际,突然间马蹄不小心绊住村根,蹶了一记,相思顿失重心,整个人朝右 侧一偏,滚下马来。 所有的事情只发生在瞬息之间;相思跌进积雪里,而马儿却丢下了她,紧追着 前面两匹马狂奔而去。 “擎天。”她惊慌地大喊,但马儿去势决疾,不一会儿马蹄声已渐驰渐远,渐 渐地听不见了。 天地骤寂,相思如同失聪,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不见,黑夜中异常寂静;静到 了极点,她急促的呼吸转化成了一种窒人的鼓噪,人得让她惊恨不已。 她浑身战栗,惊恐地睁大眼睛,青薄的月光、淡隐的雪色,让她感到眼前恍似 隔着一层薄雾,什么景象都看不清,她把手举起来。努力凝注目光,才看见被冰雪 冻麻了的指尖。 她奋力从雪地里挣扎起身,慌乱地往前奔跑了几步,完全没有方向感,惶惶然 地往东走几步,觉得不安,再往西走,恐怖的回响在她心里去打着,好似身在一场 噩梦里一样。 “桀琅!你在哪儿,桀琅。”她无意识地低唤,当她发现自己不停叫唤桀琅的 名字时,心口像被狠狠抽了一鞭,眼泪不住滚落,她跪跌在雪地上,捂住脸嚎哭失 声“桀琅”她从来不曾想过。若有一天桀琅不在她的身边时,她会怎么样,现在她 知道了,原来是这样痛彻心肺的感觉。 天很冷,深沉的黑。 相思不断地发抖,泪水狂倾,在这样冻人的雪夜里。她的眼泪像冰刃,不停地 割痛了她的面颊。 一种被弃绝的感觉,直让相思感到惊恐和孤寂,她哭得失了神志,哭得累乏了, 才慢慢冷静下来,她哆哆嗦嗦地爬到一棵大树劳,背靠着村干,决定不胡乱走,就 立在原地等桀琅来寻她。 她相信,桀琅一定会来寻她,她知道自己必须冷静、必须有耐心,守在原地等 着他来。 这样黑的夜,擎天若不仔细看,肯定不会发现她已落马,就算发现了想寻她, 但在这迷宫似的林子、遭风雪荡于的路径,又岂是易事? 相思冻得全身剧痛,抖得像风里的一片落叶,她紧紧环抱住自己,整座迷宫似 的林子像巨兽骰等着将她吞噬,目爪般的影子一波波袭向她。她恐惧得不敢稍动, 拼命让自己镇静下来。 忽然,她听见马蹄声从遥远的地方隐隐传来,立刻惊喜均四面张望,但是在黑 夜中,她根本无法确知马蹄声到底传自何方,又不敢肯定来人是不是桀琅或擎天, 连扬声叫唤都不敢。 马蹄声渐近,相思极力从黑暗中辨识着马蹄声的方向,她的心紧张得快跳出来, 而来人似乎摸黑赶路,连丝引路的灯光都不见,当她终于抓准马蹄声的方向时,却 已经慢了一步,来人根本没有在黑暗中发现她的存在,便以惊人之势从她眼前飞驰 而过。 相思瞟见快马上黑幽幽的人影,一颗心重重一拍、工即狂喊出声。 “桀玻” 马蹄声掩盖了相思的叫喊,她亲眼目睹桀琅策马飞驰而去,没有稍停。 “桀琅”相思崩溃得尖叫着,整个人跌坐在雪地上,这种恐惧令她几乎要疯了。 她悲凉地痛哭失声,嘶声狂喊。“桀琅。回来。” 相思绝望地环抱自己,无法抑制哀凄地痛哭起来。 无边的黑暗中,相思在自己的喘息和喷泣声中捱到了天亮。 在冰雪中待了一夜,她知道自己的腿已经冻伤了,双腿像有几百支小刀子在刺 着一样,痛楚不堪。冬阳映射在雪地上,刺目得令她睁不开眼睛来,整个人晕眩得 仿佛天地都在旋转。 她勉强扶着树于站起来,不让自己冻昏过去,她相信桀琅一定会回头来找她, 她绝不能瘫倒。无论如何都要守在这里等到他。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是如何脆弱,如何过分地依赖着桀琅。如何离不开他, 就好像自己全是为了他一个人而活着,如果桀琅从此寻不到她,她会连活下去的意 念都没有了。 在冰雪中受冻的感觉很痛苦,她不禁怀疑!这种感觉是不是比死还痛苦? 她真想就这样死了算了,只是可惜自己无法告诉桀琅,她心里有多么看重他。 把他看得和自己的命一样重,他若是能听见她心里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她合着眼。泪水滑过冻麻了的面庞,无声无息地滴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听见凌乱嘈杂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倏然停在她身前。 “相思、相思” 她听桀琅、擎天和若若宛如从空谷中传过来的喊声,波浪般地唤醒了她,她费 力地睁开眼,看见桀琅焦灼的脸孔,本来以为泪已经流尽了,没想到一看见桀琅, 她的泪泛得更凶了。 她缓缓抬起虚软无力的双臂,攀住桀琅的颈子。紧紧、紧紧地抱住他。眼泪急 速落下。 “桀琅”她便咽地哭泣着。“我以为等不到你了,我以为很多想说给你听的话 都来不及说了,桀琅。” 相思的眼泪让桀琅的心大受震荡,这一次,她的泪是为他而流的。他难掩心中 的狂喜,终于能肯定自己是真正得到她的心了。 “相思,是我不好,我不会再丢下你了。绝不会。”他将她密密实实地裹住, 紧紧抱在怀里。 “桀琅,实在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相思会落下马。”擎天低抑的声音里满含 愧疚。 桀琅木然地看着擎天,一声不吭,抱着相思翻身跨上马背。 擎天的心重重地往下沉。 若若见状,急着想帮擎天解释。 “桀琅哥,你别怪擎天,当时马儿跟着我们跑,连我叫没发现相思姊坠马,你 千万别责怪擎天。” 桀琅仍然不发一语,踢了踢马肚,纵马前行。 若若不安地望了擎天一眼,擎天面无表情,默默跟了上去。 看着桀琅冷漠的背影,擎天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坠落到一个寒冷的深渊里,沉沦 到了最深、最荒凉的地方。死去了大半。 他一直逃避不去面对的事实,最后还是发生了。 一直以为,桀琅愿意同时接纳他和相思,必然对他也存有一份特别的感情,事 实证明他错了,当他看见桀琅失去相思时,那种疯狂和焦急的神情,便不得不逼着 自己承认桀琅重视相思的程度。 现在,相思无所保留的爱意,让桀琅和她的关系更加贴近了,在他们两个人之 间,似乎再也没有一点空隙能够留给他了。 ---------- 心有千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