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倘若我们和一个人太近地一起生活,那么,结果就会像我们老是用裸手去触摸 一张精致的铜版画一样:总有一天,我们手中除了一张糟糕的脏纸,不再剩下什么 了。一个人的灵魂也会因为不断地触摸被磨损的,至少在我们眼中它会终于显得如 此--我们不再看到他的原初的图画和美丽了--人们始终因为与女人以及朋友的太密 切的交往而有所失;有时候,人们还因此失去了他们生命的珍宝。 --尼采 我不知道一对要离婚的夫妻再见面该是什么表情,我只知道,当时我很激动。 我顾不得多想或是扭捏,只是眼光灼灼地看着唐易:" 我想上厕所。 唐易大概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见面后,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他明显 地愣在那里。 我急急地坐起身,用手指了指输液瓶,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唐易看着我有些扭曲的面孔,似乎终于明白了我的处境。 他立刻蹲下身帮我套上拖鞋,摘下输液瓶,一手高举着瓶子,一手搀着我。 好不容易到了厕所,还有很多人在排队,我手捂着肚子,眼泪终于忍不住吧嗒 吧嗒地掉下来。 唐易一下慌了,一边急切地用手为我拭泪,一边迭声地问," 怎么了?难受吗? 还是忍不住了?" 我低着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 前面排队的女人有很多好奇地回头看我,唐易忽然弯下腰对她们鞠了一躬:" 前面的姐妹们,麻烦你们了,我老婆她实在忍不住了,请你们能让她先上,谢谢了。 " 或许是唐易的真诚打动了她们,排队的人们自动让出了一条道,我在大家的注 目礼中尴尬地走进了厕所。 因为唐易是男的,不能进来,他拜托站在最前面的女孩帮我举着输液瓶。 女孩站在厕所门外,笑嘻嘻地道:" 你老公对你可真好。" 我的尴尬更添几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嗫嚅着哦哦地应着。 女孩继续道:" 我结婚后我老公要也能对我这么好,我就满足了。" 我只好说:" 今天谢谢你了。" 女孩爽直的道:" 没什么,谁都有需要帮忙的时候。" 我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完毕,然后走出去和唐易向大家道谢后,往病房回转。 身体里膨胀的水分被清除了,感觉说不出来的轻松,现实的问题就跳进了大脑。 我偷觑了下唐易的侧脸,发现他不知在想什么,不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扶着 我。 我咬了下唇,也没说话,我们两个就这样沉默着一路走回病房。 病房里,那个中年大姐已经来了,她看到我回来,热情地迎上来:" 我今天来 晚了,你去厕所了?" 我点头,她这时注意到我身边的唐易,问我:" 你男人?"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唐易抢过话头:" 我是,大姐,这些天多谢你照顾她了。 " 中年大姐谦虚地摆手:" 说哪里话,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接着话锋一转," 不过你来就好了,女人啊,再怎么要强,也还要有个男人在身边的好。" 唐易又千谢万谢的,才把我扶到床上躺下。 我躺在床上,看他专注地调整输液的速度。好半天终于调弄妥当,他回过身, 我立刻垂下眼。 唐易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还有哪里难受?" 我摇摇头,他又问:" 医生怎么说?" 我低声:" 感冒而已,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他哦了一声,我们又都不说话,过了会儿,他又开口" 你饿了吧?想吃什么我 去买。" 我胡乱地点了下头" 随便。" 唐易看看我:" 好吧,那你等我,我去去就来。" 目送唐易的背影,我的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那种这些日子里被我刻意 压制的纠结情绪又回到了身体里,奔腾着,激荡着。他为什么还要来?来打破我这 平静的生活?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