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悲剧或者完美 第四节 音乐是缠绵的,人是缠绵的。 她把人生中的第一次给了我,呻吟给了我,初夜给了我,就连她最喜欢的小名 也给了我。她叫我蛋蛋。 她早就想好了,以后要对一个男人好,要给他做饭,给他洗袜子,为他生孩子, 叫他蛋蛋。 就在这一天,她从了我,给我做了饭,给我洗了袜子,叫了我蛋蛋。 我们就这样在床上缠绵着。她的皮肤很白,我在上面写字……唐诗、宋词,后 来就写我爱她。她有些害羞,躲闪不定。 终于,我讲到了我们抓捕的李书河,她听得认真,生怕我说出别的名字来了。 我知道,她一直在担心邓子。 “你一直在担心邓子?”我的嘴离她的耳朵很近,她有些痒,斜躺着,准备迎 接我接下来的举动。当听到我说起邓子的名字,她一下静下来,慢慢地转身,看着 我说:“嗯,小帅,你是不是知道邓子的很多事?只要你不说出邓子的事,邓子是 不是就不会有事?” 爱情和缠绵总有停止的时候,有时候是因为音乐停了,有时候是因为一桌饭, 有时候是因为爱情以外的男人。 苏浅浅这么关心邓子让我多少有些不安,我知道她只是感恩,她只是替姐姐做 一些事情,但是她太投入了!她不知道,有时候男人的爱很自私,比女人更小气。 我没有接苏浅浅的话。 我在想李书河的那盒录音带。 也许李书河不会出卖邓子的,那么只要李书河承当了全部责任,再说明作案动 机,只要合乎推断,他就会被判死刑。那么此后邓子就可以继续做他的警察,甚至 是做刑警大队的副队长。 但是,如果邓子做了刑警大队的副队长却同时还是黑社会的老大,那他将会给 社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啊! 苏浅浅穿上睡衣。门后面是一台二手的冰箱,声音有些大;她从冰箱里取出一 瓶鲜橙多,拧开,喝了一口,又递给我。 她看着我裸露的身体说:“你怎么这么多汗毛啊?你看看,这里,这里,还有 这里……” 我正喝着冰凉的橙汁,她的话一下逗笑了我。我笑个不停,像个淘气的孩子。 她也被我的样子逗笑了,问我:“怎么了,这么可笑?” “你刚才的话,让我想起了电视上的那个广告——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仿 佛那个做化妆品广告的女人是在说我的汗毛。” 她用手打了我一下。我笑了一会儿,把那瓶橙汁喝完了。 她温柔地给我穿短裤,眼睛不看我;直到我包装完毕,她冲动地抱住我又躺在 了床上。床单还没有换,我用手摸了摸那已经干涸的血迹,抱紧了她。 苏浅浅的小闹钟响了,一只小狗不停地叫啊叫。 苏浅浅说:“两点半了,平常我定的上班时间。” “两点半好像有一场关键比赛吧?”我自言自语。 “是啊,今天有中国队的一场比赛,好像是对哥斯达黎加吧,听说有可能赢球, 我们编辑部都在议论。” “我们去咖啡厅看球去吧?” “好啊,我换一下衣服。” 她不再顾忌我,当着我的面脱下了睡衣,光着身子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她身 体很好,令我着迷。 “我知道你身材好的原因。”我笑着说。 “你说。” “你总是写诗。” “这和身材好有什么关系?”她看着我,走过来,让我帮着拉上裙子的拉链。 “你想想啊,写诗的时候总是把一句话断开来讲,那样,一篇文章看起来就瘦 瘦的。”我事实上想表达得更加幽默一些,可有些感觉是只能意会的,用语言表达 起来极其费力。 “照你这么说,写小说的都是胖女人啊?”她微笑着。 “按照这个规律来推断的话,应该是的。” 我们一起出门,她走在后面,把包递给我,然后锁门。再然后,她接过包,说 了一句“真热”,就一起走路。 这个时候的阳光正毒,我们被晒得只剩下沉默——仿佛话一口出,其中的水分 就被蒸发掉了。 我建议打车去咖啡厅,就把摩托车就放在她们小区。 “那晚上你还要再来取车?”她问。 “不是为了取车,而是有理由再送送你。”我这句话说得有些甜意,她拉住我 的胳膊。 到东风路上和丰庆路交叉口时,听到捷农咖啡厅里有人尖叫,比赛已经开始半 个小时了。这个新开的咖啡厅装饰得非常豪华,投影机是进口的,转播的比赛非常 清晰。 照例,啤酒是免费的,如果摔碎了啤酒瓶则要掏10元钱。我们刚一坐下来,就 被旁边的服务小姐告知规矩。 “我是个假球迷,不会摔啤酒瓶的。”我说完,苏浅浅一旁补充道:“我也是。” 赛前,报纸上都在预测这场比赛的结果。咖啡厅里,有一个热情的球迷大声呼 喊:“如果中国队赢了,今天晚上的所有消费,我请了。” 旁边的一个人说:“不行!如果今天中国队进一个球,今天晚上的所有消费我 请了。” 所有人鼓掌欢迎,我本来也想逞能的,因为我有消费券,但一想到自己本就是 一个假球迷,还是跟着别人热闹吧。 上半场比赛场面非常火爆。虽然比分是0 ∶0 ,但因为黄牌很多,再加上孙继 海受伤,中国队的气势已经不如哥斯达黎加。 我们在那里喝不加糖的咖啡,看那些激情的球迷表演——他们一会儿唱国歌, 一会儿大声喊“中国队,进球”。 在家里看球赛,最大的动作不过是拍一下桌子,而在这里却能受周围的人群感 染。 如果说上半场咖啡厅里还是热情高涨,那么下半场开场不久,这里气氛就变得 有些压抑了。 第16分钟,哥斯达黎加的球员戈麦斯为一直沉闷的比赛带来生气。他先是脚后 跟妙传万乔普,后者射门被扑住,接着戈麦斯本人抢射破门。整个光州体育场上的 中国球迷哑声了,球场上一片安静。 4 分钟后,又是戈麦斯开出角球,赖特的一记头球摆渡,球又进了中国队大门。 比分变成了2 ∶0. 酒喝多了,有一个球迷太伤心了,他拿起一个啤酒瓶,一下摔碎在地上。紧接 着又一个人摔碎了啤酒瓶。咖啡厅的经理没有说罚钱的事,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悲伤也好,绝望也好,要想摆脱,最好的办法是逃离。我拉着苏浅浅逃离,我 们站在阳光下寻找出租车,寻找可以自由说话的树阴。 “去哪里?”我问。 “回家吧。”她说。 “你那里?还是我那里?”我问。 “我那里啊!”她说。 “还是去我那里吧,我想看电视,还有两场比赛,而且晚上我还可以请你吃夜 市,可热闹了……”我看着她,征求她的意见,她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我的住处很尴尬,苏浅浅并不嫌弃。她洗了一把脸,然后开始给我收拾房间。 她把我床头的杂志整齐放在了一起,被单也抻直了。她把电风扇上的尘土擦干净了, 开了电风扇,然后躺在我的床上。 我躺在她旁边,动手解她的长裙。她皱着眉头拨开我的手:“我们说说邓哥的 事情吧。”她又一次把话题转过来。 真的勇士,总要面对淋漓的鲜血。我想。 她说:“你想好了吗?” 我想起了那盒录音带,忙从包里拿出来,放在录音机里给苏浅浅听。 苏浅浅本以为是歌曲,没想到是一个电话录音,她没有兴趣,而且也没听明白。 她躺在那里,等着我解释。 “这就是李书河的电话录音,他在录音里已经明确地说了,他是在替一个人顶 罪。如果他替罪的这个人是邓子的话,那么就意味着邓子无罪了,而我们局里本已 经决定提邓子为刑警大队副队长了。”我停了一下,看着她莫名的表情,继续说道, “副队长……邓子一方面是一个黑社会的头儿,一方面又是一个刑警大队的副队长, 你知道这样会给社会造成多大的危害吗?” “那该怎么办?”苏浅浅被我的话吓住了,有些语无伦次,“那能不能让邓哥 干脆辞职呢?反正邓哥的身体一直就不好。” 我的脑子一想到要出卖邓子就想不通顺了,可是,不出卖邓子就会制造一起冤 假错案……这样的话,我的灵魂也不会安宁的。 我吻住苏浅浅的嘴,闭上了眼睛。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