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归来吧 夜,静极了。床头闹钟的指针,还在“滴滴答答”的往前走。我想起这个闹 钟还是杨纤纤上次去外地前给我买的,目的是督促我早晨按时起床。自从有了这 个闹钟,我睡觉一直都很塌实,但在今天,我却突然失眠了,总感觉黑暗中有那 么一双大眼睛在气呼呼地瞪着我,让我心慌。 我的头脑昏沉沉的,点点滴滴的记忆开始模糊,仿佛半空中迅速消失的流云。 曾经青青葱葱的时光片段,曾经展颜轻笑的女孩,如今都变成了永远不在的幻影。 当一切褪去,尘埃落定之后,定格在脑海中的却是杨纤纤的影子。 此刻,我特别想念杨纤纤,恨不得马上见到她。蚂蚁在我脚边静静地趴着, 看起来郁郁寡欢,它一定也是在想念阿娇吧! 我下床,推开杨纤纤住过的房间。里面的东西原封未动,杨纤纤的拖鞋摆在 一边。空荡荡的房子里,冰冷冰冷的。当晚,我便梦见了杨纤纤的呼吸声,柔软, 香甜,令人安慰,我还梦见她半夜醒来,给我加了一条被子,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我还梦见了一大片绿色树叶,把透过的阳光变成了淡绿色,我还记得杨纤纤就站 在那树下看着天空中的太阳雨发呆,一条七种颜色的彩虹就斜搭在她背后,我记 得她从容的姿态,那样子真是空虚而迷人。 杨纤纤回来吧!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回来吧!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百 遍。 接着,我试着拨打了杨纤纤的手机号码,话筒还是提示“对方已关机”,而 后是一阵阵“嘟嘟嘟”的盲音。我握着手机,在原地呆立了许久。我原本以为, 杨纤纤只是我生活中的一位过客。无论如何,我都会心如止水,但现在,我才感 到我的心会是如此的痛,像刀割的一般。 第二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人在外面敲门。我揉着着惺忪的眼皮子拉 开门,定睛一看,不觉一怔,竟然是杨纤纤。她的脸冷若冰霜,双手背在后面, 好像还提着什么东西。我吃惊地望着她,再看看自己的下面,天啊,当时我还正 穿着一条带有米老鼠图案的小裤衩呢!我慌乱地笑了笑,连忙夹紧了双腿。 杨纤纤侧过身子,抿了一下嘴,没让自己笑出来。 “堵在门口做什么?不想让我进来就直说吧!”她说。 “不……不不……进来吧!”我含了一下腰,赶紧把她让进了屋子。 “纤纤,你能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说着,我飞快地套上裤子,穿好衬 衣,问,“你这几天过得好吗?” “关你什么事,我是拿我拖鞋的。”杨纤纤四处打量了一番,将一个小暖壶 形状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原来是这样呀!”我搓了搓手,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说 了句,“大清早的,太阳都还没有出来吧?” “白痴!你是不是睡糊涂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你上午连课都没有来 得及去上……” 听到这后,我连忙拉开窗帘。转眼间,整个屋子里洒进了一片亮晃晃的阳光, 映在她愈发生动的脸上,明媚极了。 “你还生我的气吗?”我问。 “哼,我算你什么人呀?哪敢生你的气呢?”她仰着头,坐在了沙发上。 “对了,你坐会儿,厨房里有我煮得绿豆稀饭,我去给你盛一碗来。”说罢, 我钻进厨房。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她问。 “前段时间吧,特殊环境特殊对待。你不在的日子,我渐渐学会了自力更生。” 我端出绿豆稀饭。 “哟,还挺能干的,生活滋润美满呀!” 我挠挠头,苦恼地说:“生活很艰辛,没你不行呀!” 她偷偷笑了下,说:“我爸今天中午给我熬了点鲫鱼汤,可我没食欲。本想 喂狗,又觉得浪费,就给你带来了。” “纤纤,你真是太好了!”我摸摸“咕咕噜噜”肚皮,顿觉迎面飘来一股浓 浓的鱼肉香味。 杨纤纤轻轻地打开盛满鱼汤的饭盒盖子,直接端到我面前,说:“趁着还有 点儿热气,快吃吧。” 我“嗯”了一声,抓起筷子,毫不留情地狼吞虎咽起来。说真的,自从和杨 纤纤走后,我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可口的饭菜了。 杨纤纤坐在我对面,专心致志地看着我,乌黑的眸子里不时闪烁着动人的光 泽。我极不自在地吧唧着嘴,吃到一半时,我猛地想起她自己还没吃午饭,于是 停下筷子,抹去嘴角稀溜溜的口水,说:“我吃饱了,你也吃点儿吧!” “我不饿,你吃吧。” “真的不饿?” “真的!” “这……”我再也不好意思张口了。 “叫你吃,你就吃,这么多废话干嘛?”杨纤纤忸怩着身子,故意高高地撅 着小嘴。 看着她渐渐开朗起来,我的心情也随之变的放松了,骨子里隐藏许久的小毛 病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我咧了咧嘴,说:“呀,不好了,我的胳膊有点儿抽筋了, 你帮帮我吧。” “怎么帮你,是捏捏吗?” “不是,我的温饱问题还没解决呢,我要吃饭!”说罢,我张开了大嘴,像 个小鸟似的,虔诚地等待着大鸟的哺育。 大鸟调皮的“嘿嘿”一笑,张开臂膀,夹起一个大大的鱼头,然后塞进了小 鸟的嘴里。顿时,我的嘴里被塞着满满地,嗓子眼里一个劲地难受。我费了好大 的力气才把鱼头咀嚼至烂,再艰难地吞到肚子里。杨纤纤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抿着 嘴,傻笑。 忽然,我心生一计,张大嘴巴,掐着喉咙,浑身做痛苦的抽噎状。紧接着, 我又推开椅子,站起身来,闭上眼睛,就势向后面的沙发仰面躺去。可令我失望 的是,由于我对距离的把握不是很准确,以致我并没能如愿地倒在软绵绵的沙发 上,而是倒在了冷冰冰的水泥地板上,此外,我的背部还磕在了一个突兀的硬物 上。我强忍着巨大的痛苦,硬是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邢菜菜,怎么啦?喂喂喂,你……你可别吓我啊!你到底怎么啦?”杨纤 纤见我倒地后,立马大惊失色。她急忙蹲下身来,使劲地晃着我的胳膊。看样子, 这小妮子真以为我是被鱼刺卡住了喉咙,休克了。我尽量憋着笑,保持着眼前的 镇定。 “……你说话呀,邢菜菜,你可千万别死,我原谅你了,无论你做了什么, 我都原谅了,其实都是我不好,是我太任性……”杨纤纤边说话,边拍打着我的 小脸蛋,偶尔还装模做样地用手探探我的鼻息。看我最终没有苏醒后,眼睛眨巴 眨巴,哭了。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杨纤纤瘫坐在地上,带着哭腔,喃喃自语。 “快,快帮我做人工呼吸!”我赶快提醒道。 杨纤纤稍愣了一会儿,立刻明白了。 “好啊,你这个骗子!”她狠狠地抽了我两巴掌,站起来,就往外走。 我一看玩笑搞大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上前一下子拉住她。她扭动着顽强 反抗一番,随即趴在了我怀里。我心里蓦地泛起一阵强烈的骚动。渐渐地,我的 嘴巴不由自主地向她的唇伸去…… “啪——”我的脸上又挨了一个耳光。关键时刻,这丫头又清醒过来。 “没有感情的话坚决不可以。”她振振有辞,凛然不可侵犯。 我表面郁闷极了,心里却乐开了花,杨纤纤终于肯原谅我了。 我清清嗓子,认真的说:“纤纤,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出去找 别人。我知道你是故意气我。我不会怪你的……希望你能弃暗投明,让我们重新 开始吧,忘记过去那些不愉快吧!” “喂,邢菜菜,你说什么呢?什么找别人?”杨纤纤瞪大了眼睛。 “就是……昨天,在酒店里……那个老男人,不,应该是老流氓……” “啪——”我眼前金星闪闪,又中一掌。 接着,杨纤纤抓住我的耳朵,来回晃了晃,说:“白痴,你胡说什么呢?那 是我爸爸,刚从国外回来……你竟然对我爸大不敬,我要杀了你……” “真的?” “废话!”她奋力撕扯着我的耳朵。 “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大喜,又问,“那玫瑰花呢?” “花是葛光亮那白痴送的,别人给的,不拿白不拿。” “你爸允许你喝那么多酒?” “他刚从国外回来,很高兴,喝点酒算什么呢?何况那酒是我爸公司里自产 的……” “还有前几天,你不是答应葛光亮做你男朋友了吗?” “笨蛋,那是我故意气你的。我开始都跟葛光亮挑明了。” 听完她的解释,我如释重负,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你爸对我印象怎么样?”我乐呵呵地问。 “他说你像个笨蛋,呆头呆脑的。” 我的笑容骤然冷却,说:“改天一定去拜见老爷子,让他改变一下对我的片 面印象。” “不必了,你也不是我们家的人。” 杨纤纤跟我聊了一会儿,就开始了家庭主妇的义务劳动。她说如果没有她, 不敢想象这窝儿会变成什么样子。然后又埋怨我:“太懒惰,不是好男人,谁嫁 给你谁倒霉,一辈子也别想享福,嫁给你是需要勇气的。” 听了她的唠叨,我良心发现,赶紧爬起床干活。 “啊?这是……”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我一扭头,看见杨纤纤手里正我 偷来的那副画。天啊,我忘记藏起来了。 我的心差点儿从嘴巴里跳了出来。 “这画……画是一个朋友送来的!”我假装平静的说。 “胡说?这分明是那次画展的作品!”她直视着我。 “不是。”我一口咬定,又说,“可能是你没看清楚吧?” “画展里的每一副画我都仔细研究过。你是怀疑我的观察力吗?” “这……可能是画的主人送给我朋友,我朋友又转送给我的。”我战战兢兢 的望着他,竭力保持自己的镇定。 杨纤纤盯着我的眼睛观察了一会儿,说:“图书馆丢的就是这幅画……其实 这只是一副极其普通的作品,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关 注。作者的感情并没有完全在画里迸发出来,所以也注定这是一副不成功的作品 ……” “不愧是学画画的,分析的不错。但这画确实不是我偷的。现在模仿的作品 太多了,我这张可能是赝品吧!”我强词夺理。 一眨眼的工夫,杨纤纤的脸色变的越来越难看。她停顿了几分钟,问:“那 天晚上你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去图书馆了?” “怎么会呢?” “那这个怎么解释?” “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不就是一张画吗?我能冒险去偷这玩意儿吗?”我 边说边从她手里抢过画,放进箱子里。 “别隐瞒什么了。如果你真的偷了,就乖乖的送回去;听说图书馆电脑里的 CUP 也被偷了……我真不想你出什么事儿,真的……”杨纤纤的眼泪已经开始在 眼睛里打转。 “CPU 不是我偷的。”我马上回应道。可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已经露馅了。 “真的是你?” 我颓然点了点头,然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她讲述了一遍。期间,杨纤纤一 直在落泪,好象她是我的老婆,我杀了人,正准备奔赴刑场一样。 “原来你心里还是忘不了那个纤纤姐。”她大哭,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眼泪飞溅。 “我只是想见她一面而已……到现在,我终于发现,她只是我童年心目中一 个美丽的幻想罢了。你在我心目中才是最重要的。纤纤,我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安慰她说。 哭声渐小。一会儿,杨纤纤泪眼婆娑的望着我,问:“这些都是真的吗?” 我面带愧疚的点头。 “那你明天就去把画还了,我不想你一辈子抬不起头,古曰,廉者不受嗟来 之食,渴者不饮盗泉之水……”她说。 “你不会是想让我去自首吧?”我大汗。 “是,反正你也没偷什么,何不争取学校的宽大处理呢?” 我急了,额头的汗珠儿涔涔落下。 “那样……那样我会很没面子的。” “滚,如果你不自首的话,我永远也不会理你了。”她下达了死命令。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