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她摇着头,拼命地摇着头,嘶喊着,小小的身子也努力地向后缩,再 缩——“我不要进去!不要——” 她抬着头,小小的脸蛋上面布满了对黑洞的恐惧。听说黑洞里有很多的蛇,有 很多很多的蛇,它们会吞掉她!这个认知加深了她的恐惧,她的眼睛里交替着传达 两项信息——哀求与恐惧。 “我不怕挨鞭子,你用鞭子抽我好了;我也不怕喝毒,我能吃蝎子和蜘蛛,只 是不要让我进洞——我不要进——求求你们了——” 一连串的哀求并没有打动一脸邪笑的梅韵雪,她计划好的事,没有谁可以改变。 所以,梅弃儿是一定要进这住满了蛇族的洞穴的。 她沉声命令道:“打开铁门!”现在,她已经等不及要看好戏了! 两个宫人听令上前将那严密合缝的大铁门打开了。 一阵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梅韵雪笑得更加灿烂,我的宝贝儿,我给你们带来好东西啦,可要好好享受哦! 她走进去,连带也将梅弃儿小小的身子扯了进去。 洞里阴暗无光,但是梅弃儿似乎在更深的洞里看到了很多闪烁的光——那似乎 是蛇的眼晴。她小小的身子颤抖着,她偎向梅韵雪。 “滚开!”梅韵雪放开手,然后毫不留情地踢了她一脚。 身后两名宫人抬来了一桶鲜血淋漓的肉。 梅韵雪将桶丢向蛇群,一阵“嘶嘶”的声音过后,无数的蛇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在她们的注视下,开始吞食那些肉。 梅弃儿跪在地上,眸子因恐惧而愈睁愈大。她似乎看到那些蛇在吞食自己,身 上一阵阵发冷,来自蛇身的腥臭之气在此刻更清晰地冲人她的嗅觉之中。 很快,那桶血肉已被吞食得一丝不剩,甚至少数的蛇开始向她们游来——却在 游了一丈左右之后停了下来。 固为它们闻到了梅韵雪身上蛇药的味儿。更多的蛇在蠢蠢欲动,若非惧怕梅韵 雪身上的蛇药味儿,恐怕它们已经一涌而上了! 梅弃儿颤抖着。猛然间,她的身子向蛇群飞去。是梅韵雪在身后“送”了她一 程! 在下一个瞬间,她已经身处蛇群的包围了。 她感觉得到,蛇身上那特有的冰凉腻滑就在她肌肤所感受的范围中。蛇类软腻 的身体蠕动着环上她的身子、她的脖子、她的手臂、她的躯体一她一动不动,似乎 已失去了行动的能力,然而知觉器官在此刻却突然敏锐了起来。 “嘶嘶”的声音响在耳边,蛇的气息萦绕鼻间,她似乎还感觉到身体的四处都 被蛇牙刺穿了许多的洞,那里面还在向外淌血。蛇在分食她的身体,分食她的每一 滴血,每一块肉—— “啊——”她忽然站了起来,并且有如天助神力般有了精神,她把身上的蛇全 都甩了出去。 “啊——”她尖叫着,小小的手掌四下乱挥,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大内力的 进发,她身周的蛇在向内洞逃窜,可是内洞还有蛇在向她涌来。 杀——杀——杀—— 她要杀了所有的——杀——杀! 双手在空中乱挥,直到一双温热的手握住了她那冷汗淋漓的手。渐渐的,她平 静了下来,口中的呓语也消失了,她慢慢地睁开眼。元旭日那充满了笑容的脸映人 眸中,他的笑在此刻看来似乎更温柔、更珍贵。 梅弃儿望着他,他的手握着她的手,脸上的笑是足以包容她一切的温柔宽广。 她突然好想哭—— 在重游了童年蛇穴的噩梦后,能有这么温柔的笑来迎接她,她觉得好幸福。相 较于梦中的梅韵雪,他对她来说就如同神祗一般。 元旭日抽出一只手来揽她人怀,另一只手也抚着她的发,轻轻地以手梳理着。 在昏去后她似乎经历着什么事一般口中不住呓语,身子颤抖,头发也散乱了。 “你做噩梦了?”元旭日猜测道,并柔声安慰,“别怕,那只是梦,而且你已 经自梦中醒来了!”他疼惜地说着。 “不只是梦——”梅弃儿生平第一次有了向人倾诉的欲望,“那是我的童年— —那是真实地存在于我的过去。” 她伏在他怀中,静静地说着,语气凄凉。 “你想说给我听?有些事说出来你好受些,对于不开心的事,你也忘得快些— —”元旭日柔声哄着。 她如同一只猫咪,在受尽委屈后蜷缩在他怀中。 于是在他温柔的抚触下,她讲述了她的梦,同时也是她的童年之事。她讲得很 慢,他听得很仔细,并且不时地轻拍她以作安慰。 快讲完时,她突然记起了一件事,她跳起来,“蛇呢?” 四下张望着,这才发现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在那个洞中了,他所处之地是一间破 旧的茅屋,已是多年失修了。 不过,蛇洞呢?蛇呢?难道在她昏过去后,他力战群蛇?但是,这可能吗?他 只是一个不懂武功的人,且又重病在身。 “我们是怎么离开那儿的?” 元旭日还是笑着,又拉她坐下,拉起她时,她发现他的肩上有血迹,那迹像是 蛇咬过的—— 难道他被蛇咬了?不及去追问过程了,她猛地扑上去,就那么撕开他的衣服, 肩上有着蛇留下的痕迹,并且伤口处的血呈黑紫——那蛇有毒! 没有细想,她俯头,他推开她。 “为什么?”她问,中了蛇毒若不吮出,那毒会扩散呀!难道他不懂?可是为 什么他的眸中所传达的信息又不是这样的呢? “不要为我吸毒,那样你会中毒的!”他摇头,不愿连累她。 梅弃儿又一次感动了,可是在这紧急关头,她不能由着他。于是,她出手点了 他的穴,然后在他震惊的眸光注视下低头去吮吸伤口。一口口地吐出那黑血,直到 伤口处流下的血恢复正常。 她撕下裙子的一角为他包扎,在包好后,她又咬破自己的手指,然后将滴血的 指放到他唇边,这是干什么用,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他本心不想接受,却苦于无 法动弹,他曾拒绝很多次,可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待梅弃儿认为差不多的时候,她收回手指,草草地止血后,解开了他的穴,然 后继续追问:“你到底是如何带我离开那个蛇洞的?还有,明明是冬天,蛇不应是 都躲在地下了吗?为何在那洞中还有蛇?”这很奇怪,不同于常理呀,她实在弄不 懂。当年梅韵雪带她进的蛇穴是梅韵雪养蛇以用来取毒的场所,而这里似乎并没有 人,所以也不会有人养蛇!那么,那些蛇由何而来呢? 元旭日没有回答,只是心疼地握着她的手指,然后指责似的对她说:“为何你 不会珍惜自己呢?为何你不学着多爱惜自己一些呢?” 梅弃儿无言,只是任由他拉着她的手,握着她的指。 “为我付出那么多,你觉得值?”他又问。 依旧无言。她只是看着她,静静地凝视着。 “你真的觉得值吗?梅儿?”他忽然柔情脉脉地唤起她,还是用那种昵称。他 ——哪根筋不对了吗? 梅弃儿一下子跳起来,不知该做何反应似的,只是用手指着他,吓呆了似的重 复喊着:“元旭日?元旭日?” “叫我旭日或者日,随你选,只不过不许再连姓一块儿喊。”他笑着起身,将 她搂回怀中,在她耳边下盅似的诱惑她,“叫一次试试——旭日——日——” 推她,不动。梅弃儿瞪着他,“你疯了?怎么这么奇怪?” 元旭日仍笑,将她搂得更紧。 “我想听你唤我,而我也想唤你梅儿,以后只有我可以此唤你,好吗?”他在 她耳边低声地说。 “为什么?”她困惑了,“如果你想我快些将你救治好,也犯不着这样啊,我 答应过的事是不会反悔的,何况我不是一直在做吗?”在这个时候,梅弃儿比元旭 日料想中的更为迟钝。 “如果你一定要理由的话,‘我喜欢’这三个字可不可以权做理由呢?嗯?” 他的声音也含笑的。 “你喜欢?”她的脸上很快地布满了红晕,并且一直扩散到耳朵、脖颈。 他没见到,不过似乎感受到了,于是他伸手将她的面纱拿下。 看着她对着他视线的右边侧脸,他发现,其实她很美!她是他所见过的女人中 最出色的一个,他第一次发现这世上还有这么美的女人。 在被他取下面纱的那一刻,梅弃儿被他撩动的心又冷却了下来。他在看什么? 在“欣赏”她恶魔般的脸吗?而她又在期盼什么?期盼他能不在乎她的脸吗?那般 丑陋的脸连她自己看了都受不了,她还有资格期盼他能不在乎吗? 他伸手将他的脸扳正,让她左脸上的疤也呈现在他眼前。的确很恐怖,但他不 在乎。 “梅儿?你在逃避什么?” 她抬眸看他,声音楚楚动人,却有让元旭日发狂的可怜味儿,“我配得上你吗? 我是如此丑陋、不堪人目。”世上有人会不在乎表相吗?美丽的容颜,人人喜欢啊! 元旭日真的被她的自贬激怒了,“你当真认为我如此肤浅?你当真认为我是个 只在乎美丽皮相的男人?梅儿,我要的不只是你的容颜而是你的全部啊!你脸上的 疤也许真的很丑,可是我不在乎啊!梅儿!你可以拒绝我,但不要贬低自己好吗? 梅儿!你可以说我元旭日配不上你,因为我是个病秧子。但你不要自贬好不好——” 还欲说下去,却被梅弃儿捂住了嘴。 “不要说了,好吗?”梅弃儿的眸中似乎有水气在升腾,但是永远也无法凝成 泪水,“我是真的怕啊,旭日。” “你到底在怕什么?”本欲再次发火的元旭日在消化掉最后两个字时狂怒的声 音顿时止住,他又惊又喜地看着她,“你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我什么也没叫嘛!”梅弃儿羞了,她低下头。 “不对!”元旭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中的光芒似乎是要将她触化似的, “梅儿——你刚刚叫我旭日对不对?尔真的叫了!再叫一次嘛!梅儿——”他央求 着,并且准备在梅弃儿仍不同意时要耍赖撒娇了。 “旭日——”梅弃儿终于不负他望,又喊了一声。 然后元大少爷将梅弃儿抱起在屋中转开了圈,口中也大喊大叫着:“梅儿—— 梅儿——” 若不是谷中无人,若不是正值严冬无鸟无兽,否则恐怕鸟兽会被元旭日吓死吧? 而且,元旭日的病体——似乎也太有力气了点儿,连梅弃儿都抱得起来,还转 圈圈哩? 以后的事哩,就是很简单啦,去找东西——主要是雪地里的动物,然后吃东西, 然后驱毒——当然还是以梅弃儿的血啦,再然后休息——要么聊天梅弃儿得知元旭 日还有一个娘亲与义父。而元旭日也得知了不少梅弃儿童年的辛酸苦事。 最重要的是元旭日怎样从蛇洞中将梅弃儿带出来的过程了。梅弃儿很想知道, 元旭日也只好讲了。反正是“英雄救美”,好事嘛,讲一讲也很有面子的。原来, 梅弃儿昏倒后,原本因她的内力而不得不退的群蛇又再次蜂涌而上,准备吞食掉这 两个入侵者。 原来,群蛇蜗居的这个洞乃是上天赐给群蛇的圣居。 洞中有一大块暖玉,群蛇之所以在冬天出现在洞中而没有退居地下也是因为这 块玉。暖玉是夺天地精华造化的宝物,在冬日里,它依旧带给洞中之蛇温暖,这也 是当时梅弃儿与元旭日相中这个洞的原因,只不过没料想这洞是有主的洞。 当时,群蛇是以为他们来抢暖玉的人,所以为了护宝,群起而攻之,在梅弃儿 昏倒后,蛇族更是气焰高炽,有几条蛇甚至已侵到梅弃儿身边。元旭日见状,拦在 了她身前,所以添了那伤。 说来也是命不该绝。元旭日身上带了一颗宝珠,冬为“随候珠”,相传是一条 大蛇为报救命之恩而送予恩人的口中蛇珠。此蛇为蛇中王者,蛇珠为此蛇之物,所 以群蛇见珠无不逃散躲避以防蛇王吞食它们。 元旭日身上的随候珠即是那蛇王之珠,所以助他们逃离蛇洞。而外面白雪覆地, 群蛇也不敢追来。 元旭日这才得已带梅弃儿寻到一个茅屋草舍安身。 在谷中看了几遍太阳的东升西落后,终于有人来到这谷中了。 元旭日所做的记号总算被找到,而这其中最大的功臣还是梅弃儿的属下——由 于接到梅弃儿的手札,右护法不得不将圣丹派人送来,而这两名送丹而来的宫人恰 恰遇上了元青等一群失了主子的无头苍蝇。得知宫主跟元旭日一道失踪的消息后, 她们立刻有了对策。 梅韵雪在世时,为了防止宫人叛逃离宫,她特意研究出一种名为“千里香”的 毒香并让所有人服下,梅弃儿当然是不能幸免的了。还有一种飞虫,梅韵雪让它们 吸人了千里香的香气,从此以后,那种飞虫极为钟爱千里香的味道——这便作为迫 寻宫人的手段。 而这两名宫人身上恰好带了那种飞虫,于是放了出来,大家随着飞虫追到了崖 边。飞虫飞了下去,他们虽不能一同下去,却也知道了元旭日与梅弃儿的下落,元 青又恰好发现了半陷雪中的银梅花,并且认出是梅弃儿之物。所以很快,他们就在 谷中找到了元旭日和梅弃儿。 回到旭日山庄,梅弃儿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回圣丹并且钻研如何使用它以使 它发挥最大功效,从而驱去元旭日身上全部的毒。 “右护法可有交待尔等,如何使圣丹发挥最大功效?” 梅弃儿问道。虽然圣丹是她所有,可是她并不知道圣丹是如何用的,因为她从 未翻过梅韵雪所书的《药经》,右护法那儿,应该是钻研过了吧。 “回宫主,右护法在属下临行前曾交待属下说,《药经》中并无圣丹的记载, 所以请宫主自行定夺。” “没有?”梅弃儿皱了眉。圣丹乃琼花宫之物,所以即使它能解百毒,但它自 身也是会有毒性的,弄不好,恐怕会让元旭日再中一次毒。 望着手中玉色的药丸,梅弃儿又是一阵无力感,挥挥手,她让宫人先行回宫, 而她自己却只能愁眉不展地苦思冥想了。 元旭日在元青的扶持下来到梅弃儿房中,正好与两名离去的宫人擦肩而过。进 得房中,只见梅弃儿坐在桌旁愁眉不展。 “梅儿,何事如此郁闷呢?”他笑问,坐在她身旁。 抬头看他,乌眸中一片黯淡,她开口:“这就是我宫中的解毒圣丹,它可以解 百毒,但自身却也有毒,若用法不当很可能会解毒不成又中毒。这圣丹,我也不知 道如何用它。”不知怎样才能救得他又不伤他?难题。 元旭日笑着正要安抚她时,元青已开了口:“你身为宫主,难道自家之物也不 知如何用吗?你从未尝过厂他似有些怀疑,梅弃儿的话中有几分真实? “你在怀疑我?认为我舍不得圣丹?哼,若是舍不得,我又何必拿它出来?” 梅弃儿微怒,她讨厌有人怀疑她的感觉。更何况这个怀疑中还包含了她对元旭日的 真诚是真是假在内。 她开始眯眼,真的很想将元青毒哑了。 “青叔!”她没有出手时,元旭日已经出来替她辩解了,“梅儿绝对不是你所 想的那种人,她不会玩那种手段的。梅儿,你说对吗?”他看着她,以一种异常坚 定的信任来温暖她。 “也许对别人我会,”梅弃儿回望他,温柔如水,“但是对你,我永远不会。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旭日。” 是啊!梅弃儿在此刻明白了,她会负尽天下人,但是绝不会负了元旭日。而且, 就算天下都负了她,她相信元旭日也不会负她。他是她的天,她生命中的阳光、她 天地的支柱。 元青的脸也涨红了,他解释着:“其实老夫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时情急而 已,庄主身上的毒实在是不宜再拖啦!” “我知道——”梅弃儿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她好恨自己,为什么就是参不透圣 丹的秘密呢! “梅儿,你可以大胆地试,就算不成功,有你在身边为我做了那么多以后,我 死也无怨。” “不,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梅弃儿认真地看着他,“一直以来,我都是 个没有人要的弃儿,我一直过着那样的生活,直到遇上你以后,我的生活为你而变。 旭日,你要活着,不要再一次让我成为弃儿好吗?” “除了圣丹,庄主身上的毒没有别的解法了吗?” “本来是有,可是那解药比圣丹更难求,解药是下毒人的眼泪,可是你们知道 吗?下毒人已经死了,何况,她无血无泪,怎么拿来当解药呢?”梅弃儿冷笑,她 恨梅韵雪啊,若不是她逼她服下“绝泪”,那么现在她根本用不着为圣丹发愁,而 元旭日也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眼泪——”元旭日竟然笑了,“从未听说过会有人拿眼泪来做解药的。”实 在是很新奇,也很有创意啊! “你身上的毒是阴阳并存的,所以难解。眼泪是情至深处才能得出的,属阳, 而它本身又是属冰为阴,故眼泪也是阴阳二性兼有,所以能解毒,同时,你身上的 毒是以下毒者的鲜血和着各毒品炼成的,所以解药必须是下毒者身上的或是与她有 血缘关系的人的泪水才成。” “梅儿,你不就是吗?”听了太多梅韵雪与梅弃儿之间的事,他当然知道梅弃 儿就是梅韵雪的女儿。 “我没有泪,”梅弃儿也低笑了,凄凄惨惨戚戚,“我曾被灌下一味名为‘绝 泪’的药,从此再也没有泪。” 她是一个没有泪的女人,所以无法用眼泪来救元旭日。 “那也没关系呀,梅儿,你尽管将你所想到的方法使出来好了!如若你还是怕 的话,那这毒不解也罢。能在有生之年遇上你,我此生已足。” 梅弃儿站起身,“我会有办法的,只要让我好好想想。” 是,她会有办法的,一定会的。学了二十年的制毒、解毒之法,她不相信会解 不出来。解阴阳毒用什么方法呢? 有了!《玄皇药经》记载,解阴阳二性共存的毒必须以冰气、火气攻之,然后 辅以解毒之药…… 冰气——“雪气”,火气——“炉中火”。媒介——水。 “去准备一桶冰雪,再去准备一口大锅灶,灶下生火,锅中注水,上笼屉,快 去!我准备马上驱毒!” 元青领命去了。元旭日不解地望着她,不知她要这些东西何用。难道是驱毒之 用?把他送入其中? 梅弃儿没有解释,她坐在床上盘膝运动,因为一会她还要依靠自身所修的阴寒 功力为他护法,当然,她还得借用元青的阳刚内力。 东西备好后,梅弃儿与元旭日赶那里。 梅弃儿看着他,道:“旭日,你必须先进冰雪之中,当然,青叔会为你注入阳 刚内力以使你不被冰寒之气伤及肺腑,不过痛苦是难免的。待一个时辰后,你要进 蒸屉,我会为你护持,如此一个时辰后再至冰雪中,这样轮回反复,经过十二天后, 你再服下圣丹,然后再至冰雪与笼屉。 再过九天,你的毒就可以除去了。“ 她能想到的最接近、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它了,相信应该可以的。 “好。”元旭日走人冰雪桶中,寒气自四肢百骸涌入,他一阵阵发冷。他感觉 自己的手与脸都呈青色了,又过一会,他觉得自身的血液都要结冰了。他要失去知 觉了。 元青将内力输送给他,但他只感到心肺有微微暖意,这就是梅儿所说的不让寒 气伤及肺腑吧! 可是真的好冷,四周都是冰雪,它们都在吸收他的热量。 梅弃儿不忍心看他,因为她知道他一定很痛苦。 一个时辰后,元旭日被抬上蒸屉。乍自冰雪中来到滚热的笼屉中,那种骨节由 冻僵再到快速融解的过程痛苦得他想大叫。 像是无数虫子啃啮他似的,好难受! 梅弃儿站在他身后,将手掌贴在他的后心,以内力轻轻抚慰他的苦痛。痛苦是 难免的,但她相信他能撑过去。 他肯定能撑过去。 昏昏沉沉,身体好像不再属于他。就在这冷热的交替下,他度过了九天。还有 三天,他就可以服下圣丹暂时解脱一下了。 第九天中午,琼花宫来了两名狼狈不堪的宫人。 她们身上有很多血迹,一见梅弃儿就跪下说道:“宫主,宫中有难,右护法派 属下将宫主迎回坐阵。有人想要灭了琼花宫,右护法难撑大局,属下在来路上也被 袭,险些失了性命。望宫主快些随属下回山中拒敌。宫主,请快作决定——” 宫中有难?有人想灭琼花宫?右护法独力难撑? 梅弃儿一惊,几乎要做出回宫的打算了。 可是,元旭日解毒的事已进行到紧要关头,若她离去则势必停下,而元旭日的 状况却不能停啊!停了,他会毒发身亡。 可是——琼花宫将被灭,她的宫人将被杀—— “宫主!请宫主快作决定。宫中此刻只怕正在血战之中啊!事态危急,请宫主 ——” “梅姑娘,你不能离开呀!庄主的身体容不得你离开呀!你若离开,庄主的情 况你也清楚——”元青拦住琼花宫人的话,他提醒梅弃儿,她若离去,庄主的生命 堪忧。 “我知道——”元旭日的情况她还不清楚吗? 转头去看正坐在冰桶中的他,想来他也听到了宫人汇报的情况。本该昏迷中的 他却努力睁开眼睛。 “梅儿——”他的声音虚弱无力,“你回宫吧!去救你的宫人,去吧!”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并且依旧温柔解意。 但就是他的温柔解意更让她放不开他而独自回宫啊!他的温柔让她心碎,他的 解意让她心痛。他的话让她本已进退两难的思路更加不知所从呀! “我不知道——”她摇头,看着宫人哀求的脸与元青恳求的脸,还有他温柔解 意的脸,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琼花宫是她的地方,保护它不受侵犯是她身为宫主的责任,而她的宫人也应该 因为她的保护而不受伤害。 元旭日是她的承诺,更是她今生惟一想保护的人,他是她一生的至爱。放弃他, 她的生命从此再无光华,她的人生从此暗淡无光;放弃他,她会生不如死。 该选择谁呢?该放弃谁呢? 即使再恨梅韵雪,再恨琼花宫,她也不想看它毁于一旦呀!何况现在的琼花宫 没有梅韵雪,现在的琼花宫是她自己的——宫中有着她的宫人、她的属下、她的臣 民,还有对她忠心不贰的右护法。和她一同长大的惟一没对她恶言恶语、恶行恶为 的伙伴呀! 她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一切都毁了吗? 几个月前所说的话历历在耳。 她发过誓,要用生命保护琼花宫,并且以毕生心力将琼花宫发扬光大——言犹 在耳,她却因为一个男人而不愿回去保护它。 元旭日,她的至爱。 天下惟一的一个愿意包容她、愿意要她的男人婀!同时也是她生命中惟一一个 关心她关怀她的人。他肯为她所受的苦不平,肯为她所受的伤心疼,肯为她——受 伤。 错过他,她会孤单一辈子。放弃他,她会后悔一辈子。 “宫主,回去吧!宫主——” “梅姑娘,求你留下来吧——” “梅儿,你去吧——” 他的温柔解意让她心酸心疼。 为了他,一个琼花宫算什么?只要他活着,什么她都可以放弃。什么她都可以 不要——只求他能活下来。 主意已定,梅弃儿只能对琼花宫说抱歉了。 右护法——绯瑶,弃儿对不起你了。 抱歉—— 转身,她不忍心面对她们说出让她们失望、绝望的话,“回去吧,你们回去吧, 我不会离开这儿,如果琼花宫能支持过以后的十二天,我会赶回去救助的,如果支 持不了,那么只好听天由命了。” “宫主!”她们不敢相信宫主毅然为了一个男人而舍弃了琼花宫,“宫主请三 思呀——宫主!” “不要再说了,难道你们还看不清我是怎样的人吗?求我有什么用呢?我的冷 酷、自私、残忍,你们不是都了解吗?还求我什么?”伤人伤己的话一再出口。 “官主——”求救无功,她们已决定回宫与右护法一起誓死守卫琼花宫了, “宫主请珍重,属下一别无期了。” 是啊,琼花宫的大劫已至,怕是无力回天了。也许十天、二十天后,江湖中再 无琼花宫了!“宫主珍重。”叩了三个头后,琼花宫人离开了。 “梅儿——” 元旭日心疼地看着她神伤的模样,认定她是真的忍痛割爱了。琼花宫对她来说, 就是一个难以放下的心事啊! “旭日。”抬头对他扯出一个笑容,她不愿让他陪她伤心。 她还有病在身啊! “你该换到笼屉里去了!”她强颜欢笑,苦涩得让人看了也是难受,她的苦真 是太多了,而她的苦,却是为他而来的。 为了他——如此红颜,夫复何求? 夫复何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