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第十二章霁月难逢(7) 这是洛阳初夏的胜景之一。每年一进五月,士族们在岭南的庄园便会用快马 将新鲜荔枝送进洛阳,各家人马暗中较劲,纷纷以抢在御贡进京前送到为荣。每 年四月的牡丹盛会都是以荔枝进京结束,洛阳百姓们等到牡丹花尽、荔枝入城, 才会换上夏衣。这个初夏,依然是苻府拔得头筹。 当荔枝送抵苻府时,这些天冷眼看着众人折腾的苻公又在庭院中斥责," 岭 南距洛阳千里之遥,为了一点口腹之欲,奢侈靡费,一路跑死多少匹好马?真是 暴殄天物!这些马要是配备在战场上,凉州边疆岂能……" " 夫君息怒。" 苻夫人在一旁不以为然地赔笑," 各家各户都是这样,你又 何必迂腐?" " 哼,竖子恃宠而骄!须知天威难测,一旦圣上爱憎生变,祸事可就来了。 " 苻公说罢拂袖离去,心里怄了气,在荔枝宴上也不露面。 苻夫人倒是趁着苻府被布置得花团锦簇,索性将荔枝宴设在了牡丹花海之中。 但见晚季的牡丹花王高过人头,鼓吹的乐伎隐在花中不现身,也不知婉转的丝竹 自何处响起。花下衣香鬓影、言笑晏晏,除了苻公,阖府上下都聚在一处享乐。 苻夫人特意将琼琚也请了来,在一株姚黄牡丹旁设下坐榻,令她与自己坐在一处。 这样的场合,安眉也无可奈何地出现在末席,卑微的姿态在众人中很是扎眼。 郗琼琚伴在姑母身旁,忽闪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她,摇着苻夫人的手悄声道:" 姑母,大表哥的新侍妾长得真好看,我喜欢她的眼睛和眉毛。" " 哼。" 苻夫人只当她童言无忌,冷哼一声将目光移开。 这时新鲜的荔枝被冰镇着送上席,每人的案上都搁了一只水晶盘,鲜红的荔 枝连着枝叶压在盘中碎冰上,在阳光下好不耀眼。 安眉从未见过荔枝,也不敢造次,羞怯地低着头不知所措。郗琼琚小儿心性, 自己喜欢的东西恨不能世上人都觉得好吃,于是忍不住滑下坐榻,跑到安眉面前 示好。 " 我帮你剥。" 郗琼琚利索地替安眉剥开一颗荔枝,将晶莹剔透的果肉用丝 帕托着,笑嘻嘻地递给安眉。 " 谢谢。" 安眉接过荔枝送进口中,不留神咬得狠了,溜滑的果核随着甜汁 呛进喉咙里,害她不禁咳嗽道," 哎,有核……" 郗琼琚看着安眉又羞又窘,忍不住天真烂漫地笑起来。她穿着一身白纱衫子, 腰上束着五色碧玺璎珞,眉目如画,唇红齿白,衬着牡丹花海,虽年纪轻轻,却 早早崭露出天人之姿。 她银铃般的笑声虽没有恶意,可依旧尖锐地刺进安眉心里,让她觉得生疼。 安眉抬起头,望着落落大方的郗琼琚,只能尴尬地笑笑。 四周的嘲笑透过花海窃窃传来,声音虽不大,却让坐在榻上的苻长卿缓缓起 身。他拄杖走到安眉面前,不悦的神色令众人一时鸦雀无声,连轻软的丝竹声也 禁不住停下。苻夫人阴沉着脸,双眼紧紧盯着儿子,倒要看看他如何护短。谁料 素来狠戾的苻长卿这一次却没有发难,只是淡淡对安眉道:" 你先下去吧,若是 喜欢吃这个,我会差人送到白露园。" 安眉局促地低头笑了笑,起身行礼告退,如蒙大赦般离席。 午后宴散,苻长卿依旧在内室撰写《北荒记略》,以此排解心中烦闷。正当 他全神贯注地回忆那些父亲给他的、散佚在突厥的手稿时,堂内婢女却在帘下低 声道:" 大公子,冯姬来了。" 苻长卿闻言微微皱起眉,将笔搁在牙雕笔架上,抬头看着冯令媛娉娉婷婷而 来。 " 苻郎,尝尝看。" 冯令媛殷勤地将瓷盅递给苻长卿,满脸期待地望着他, " 猜是什么?" " ……" 苻长卿揭开瓷盅尝了一口,只觉得入口甜滑,却没心情猜是什么。 " 苻郎,你好久没去我那里了。" 冯令媛水杏眼里含着娇羞,撒娇道," 那 个胡女没见识的很,苻郎为何老跟她在一起……" " 我跟谁在一起,你有什么资格过问?" 苻长卿抬起双目冷冷盯着冯令媛, 吓得她身子一颤,他放下瓷盅冷斥道," 出去。" " 苻郎,她到底有什么好?" 冯令媛不甘心就此退下,愤愤不平地望着苻长 卿,索性恶从胆边生地红着眼啐道," 我气不忿她丢你的脸!她到底有什么好, 她能为你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 腾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