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中的女人
三十二岁的小蓓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气质,结婚近八年的她丝毫看不出已
有一个六岁大的孩子,身材仍旧像个未完全发育成熟、略显单薄的女孩儿,只是当
她用柔媚的眼神注视着你时,你才会发现,这样的眼神是属于女人的。
她曾与我共事过,但以往的交流只限于工作范围内,所以邀请她到节目中来谈
一些涉及到个人隐私而且较为敏感的话题,我还是担心她会拒绝。没想到她一听我
的要求,立刻就答应了。她告诉我她的先生从来不听广播,所以不用担心会听到,
而且她在节目中的名字是虚构的,有谁会知道是她呢?
“嗨,呆会儿在节目里可别给我出难题啊!”小蓓在节目开始前这样对我说。
主:今天我们要聊的内容可能在日常生活中是难以启齿的,比如夫妻生活中的
一些感受。平时你和要好的女友之间有这方面的交流吗?
蓓:那要看时间和场合吧。很偶然地,两个女人在一个比较私密的环境下会说
起来,但这样的机会不多,而且开这个头不太容易。一般聊的也就是“你们怎么避
孕的?感觉好不好?”之类的,泛泛而谈吧。
主:那今晚是个好机会,你可以畅所欲言了。还记得自己最初对“性”的认识
吗?
蓓:嗯,说起来很有趣,记得是在读幼儿园大班时,那时看过一部电影,是反
映抗日战争时期沦陷区的军民怎么与鬼子作顽强斗争的,其中有一个镜头,是一位
年青的妇女被日本人严刑拷打,逼迫她交待八路军的行踪。画面上的女人胸前被紧
紧地捆着,显示出女人特有的曲线,而且因为被打得皮开肉绽,胸部呈现出半裸的
样子,这对当时只有六岁的我来说,有一种强烈的好奇感,因为丰满的乳房是像妈
妈那样的“大女人”才有的。随着镜头里日本鬼子的每一下鞭打,我不由自主地夹
紧两腿,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快感。那以后,我开始对女性的
乳房产生特别兴趣,尤其是在想象着影片中这个部位被鞭打的情节时,我就会不自
主地屏住气,夹紧两腿,然后在一种接近窒息的状态下体验那种不同寻常的感受。
当时,我只隐约知道做这样的事情是不太光彩的,是要避开大人的,至于这种行为
代表着什么,和“性”有多少关联,我没什么概念。后来到青春期,乳房有点发育
时,我也会试着捆绑胸部,再后来就不光是夹着腿了,也有对下面的抚摸,不过,
直到结婚前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自慰的定义时,我才对自己多年来的这种“特别”行
为有了明确认识。
主:那时候你对自己的这种“癖好”紧张过、焦虑过吗?
蓓:有啊,特别是当那些跟我同龄的女孩子们一个个胸前开始饱满起来、丰盈
起来时,我的胸部还像一个花朵的蓓蕾那样静悄悄地没太大明显变化,我自然就联
想到这大概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想那些胸部发育得很好的女孩子肯定没我这种
见不得人的坏习惯。
主:现在你还这么以为吗?
蓓:现在我当然知道胸部的发育跟遗传、营养等因素有关,和自慰没什么必然
联系,但我觉得上帝对我不公平,像我这么一个早熟的,对乳房有着特殊情结的女
人偏偏给了我平坦的、发育不良的胸部,真是极大的讽刺!
主:这对你们的夫妻生活有影响吗?
蓓:当然。我常常会自责地认为,我丈夫娶了像我这样胸部像个飞机场的女人,
对他有点不公平。
主:可你是他自主的选择呀,说不定他还认为像你这样的胸部也别有风情呢?
蓓:我想差不多每个男人都喜欢“波”大的女人吧。要知道我先生在学校里一
直是那种不太言语,比较内向,见到女孩会脸红的男生,认识我之前他没谈过女朋
友,对女人的身体了解得很少,我们恋爱约会时,他也表现得很规矩。那时候不像
现在,各式各样的魔术胸罩应有尽有,所以我只能在胸罩里面塞上棉花,这样看上
去还算是有些女人的曲线美。可能我们在其它方面感觉还不错吧,认识半年后就结
婚了。第一夜,我坚决不让他开灯,就是怕他看到我的平胸,可是不能看,总不能
不让触摸吧,不知是因为我的心态不好还是怎么的,反正我感觉他蛮失望的,虽然
他从没表示过。后来,在这件事上大家都比较放得开以后,我问过他,他说他喜欢
小的,还开玩笑说“盈盈一把握”,可表情挺牵强,而且后来我们一起看毛片时,
他特喜欢盯着那些“大号”的胸部,口中还念念有词地说:“中国女人在这方面就
是没办法和外国女人比。”这样的话真是让我受刺激。
主:想过要隆胸吗?
蓓:当然,这一直是我的心结。说起隆胸的种种尝试,那真是太有趣了。最早
在国产的丰乳产品还没有上市时,我就开始留心市面上这方面的产品,先是用过包
装简陋号称是进口的丰乳霜,以及一度热销过的脉冲健胸仪,那是两个黑橡皮做成
的环,通过导线连着一个产生脉冲的小匣子,价格还挺贵,我当时是被广告招贴画
吸引的,那上面是一个使用前后对照的相片,从飞机场变成肉弹型,我现在知道那
很可能是电脑制作出的效果图,可当时我压根儿不知道,所以深信不疑,买回来后,
只要在家里,就用着,把频率开到能承受的最大限度。我不知道还有哪个女人有我
这样的恒心和毅力,整整一年哪,结果还是失望。从这以后,我丈夫坚决反对我再
用任何丰胸产品,可是我“贼心不死”,偷偷买回这个丰胸贴片,那个按摩柔珠胸
罩的,后来国产的种种丰乳霜也差不多一个个试过来,结果还是“旧貌难以换新颜”,
真是让我无可奈何,如此努力都没法感天动地!
主:乳房的丰满与否取决于遗传以及局部对雌激素的敏感性,像你很可能是局
部缺乏雌激素的受体吧,所以用了这么多产品都没有太大效果,当然,想要获得令
人满意的改变,根本的办法还是得去做外科的隆胸手术。
蓓:原先丈夫一直不同意,不过这么几年来,他看到我如此执著,最近倒是说
可以去试试看,我已经打算过了夏天就去做这个手术,让自己从此之后不再尴尬。
主:你说的尴尬指什么?
蓓:有一回我去舞厅跳舞,和一群朋友一起,那天我戴的胸罩里放着插片,是
不固定的那种,跳着跳着,两块插片从低胸的领口滑出,而那时正陶醉的我根本没
感觉,直到我的舞伴对我说:“你的假领子快掉了!”我那天从洗手间出来后就溜
了,真是让我尴尬得要命。
(虽然是在节目直播进行中,但我还是忍不住和小蓓一起笑起来,我可以想象,
这对一个容貌秀丽,总体自我感觉良好的女人所带来的打击有多大。)
蓓:现在有洗桑拿的地方,我很喜欢去,因为在那儿可以看到其他女人的身体,
说实在的,虽说我的身体肯定会被人家取笑,但是我还是愿意欣赏那些发育得好的,
尤其是那种看上去雪白粉嫩、大大的胸部,我甚至会有兴奋的反应。所以我很理解
我丈夫的心情,我们在相互爱抚时,他会常常“忽略”了它们,当然,我根本没有
信心提醒他,那种失落的心态,胸部大小正常的女人是无法体会的。
主:我周围有不少女朋友都喜欢去这样的地方洗澡,当然,目的已绝不单纯是
洗身体,在她们眼里,女人的身体也同样会带来肉体刺激。我们的文化以及媒介推
波助澜引导的全是丰满的女人才更具吸引力,结果是让不够“大”的女人毫无自信。
在节目中我就常常会收到这样的来信,询问有什么有效的办法可以改善、或是哪种
丰胸产品是真正有效的。虽然我们一再强调,乳房的大小和性反应能力没有关系,
但如果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信心,那么在性感受方面的确会带来影响。
蓓:我从未在夫妻生活中出现高潮,我想和这方面的缺陷肯定有关。
主:无法在性交中得到高潮,当然有多方面的因素,但是如果你过于关心、在
意自己的身体给爱人带来的感受,而不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个人体验上,那一定是有
影响的。你给你们现在的夫妻生活打几分?
蓓:刚结婚的那几年还能算80分吧,但这两年只能打60分了。我不知道其他夫
妻怎么样,反正我自己通常都不太提得起劲来,工作比较忙,回到家里,把孩子料
理好上了床,就只想赶紧睡觉了,基本上都是他要,我配合,女人在这种情况下,
只有尽义务的感觉了,有时想想够可怕的,毕竟还有几十年要过。
主:多年的夫妻做下来,对彼此身体的熟悉很难再达到初婚时的那种亢奋程度,
所以性学专家大多会建议在夫妻生活中求新求变很重要,你们尝试过吗?
蓓:很遗憾,就我个人而言,我没有这样的激情。
主:那么这么多年来,你就只在自慰时感受高潮吗?
蓓:有过一次例外,但对象不是我丈夫。那是一年前,我出差去某个城市,晚
上没事去一间酒吧,一位单身的男士同我搭讪,我看他彬彬有礼,而且高大英俊,
心里也颇有好感,就聊了起来。他也是出差来这个城市的,一个人,很寂寞,所以
来酒吧。后来他说想请我去他的房间坐坐,我没反对,潜意识里,我也渴望着平淡
的生活能有些波澜和浪花吧。结果很自然,在异地他乡,两个不知道彼此过去和未
来的男人和女人互相用身体给予对方安慰,我很奇怪,在这样一个“陌生人”面前,
我没有对身体的自卑自怜,有的,只是深深的陶醉,可能因为我知道,我无须对他
的感觉负责吧,所以我只在意自我的感受,结果却非常好。第一次,我在做爱时,
体验到那种强烈的、极具振憾力的感觉。他对我很温存,比我丈夫有耐心,他对我
身体的那种痴迷让我难以自禁,而且我们那晚在酒吧喝过一些酒,微熏的感觉更是
推波助澜。第二天公事办完我们就分别回家了,之后,也没有再联系过。
主:听你很轻松地说自己的这一次出轨,曾有过内心自责吗?
蓓:有过,但只是转瞬之间。因为在我看来,我并没有在感情上背叛我的家庭,
而且那种美好的感受,我觉得一生中有过这样的体验应该值得庆幸,为什么总是要
用罪恶感来破坏它呢?甚至后来我会想,正是因为这偶然的特别感受才能让我继续
在平淡的婚姻中过下去。
主: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如果再次碰到这样的机会,你同样不会拒绝。
蓓:那要看是怎样的人,是否安全,我想我还是有选择的。不管别人怎么看,
我认为,家庭很重要,夫妻关系不会因为偶尔的一次婚外性发生变化。
主:那你丈夫知道你从来没有在性生活中有高潮吗?
蓓:不知道。他问过,我总是含糊其辞,说就这样啦,挺好的。
主:那你伪装过高潮吗?
蓓:经常吧。我丈夫是很敏感的那种类型的人,我不知道个子不高的男人是否
都希望在性方面更能证明点什么,所以为了让他感觉好,我会在他高潮时假装我也
同时达到。现在,我的表演越来越逼真,都快成演员了。
主:难道你没有因此感到失落吗?
蓓:但我会因为他的满足而满足。不是说爱是一种奉献吗?
主:对你来说,生育前后在性方面你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蓓:抛开了羞涩感。一个女人走上产床,把自己多年来最秘密的门户大开,而
且是怀着神圣的心情,在病房里哺乳时,其他产妇的丈夫也在,可是你没有把他当
普通的男人来处理,而是孩子的父亲,所以没有避讳,没有刻意的遮掩,慢慢地,
你发现,以前许多你不敢做的都敢做了,包括在床上。
主:你丈夫欣赏你的这种变化吗?
蓓:他对我的主动很欣赏。
主:你刚才讲到你最初自慰时的性幻想是和被虐有关的,现在在夫妻生活中,
有这样的特别要求吗?
蓓:有,但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敢开口,毕竟这是有违常规的。如果他问
起,我可能愿意承认,可是让我主动开口,还是羞于启齿。
主:其实说出来,也许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许多女人在性生活中总是在担心
她们有没有取悦她们的男人,担心自己的表情够不够迷人,担心她们的要求会不会
遭到拒绝,她们的“自我”完全被男人的感受取代,在这样的情境下,是很难有高
质量的性爱生活的。
蓓:听你这么一说,我想我会去试一试。
主:沟通的技巧很重要,如果做不到直截了当,那么间接的作法也很有效,比
如,你可以拿一本描写虐恋方面的小说给丈夫看,谈谈各自的看法,再提出想要尝
试的念头,这样,他可以更容易接受。
蓓:看来我今天很有收获。
主:最后,我要祝福你快乐、幸福。
我真的没有料到小蓓会在直播时如此大胆、直爽地道出自己在情欲方面掩藏已
久的秘密,如果不是“性心情访谈”这样的主题,我很难想象平素里我和小蓓之间
会有这样的对话,多么希望她的丈夫能听到我们这次的交流(除了她的一夜情经历)
过程,因为我感到他们夫妻之间较少沟通彼此真实的性感受。如果我们总是在揣测
对方的需要,那么很难保证性爱不会偏离对方的真正渴求。
女人对“性感”的认识从来都是在男人“凝视”的目光之下,她们习惯于在传
媒宣传的标准中苛求自己,如果没有合适的“三围曲线”,尤其是胸围,女人对身
体的自信便打了很大的折扣,甚至为此对丈夫感到自责(我没有奉上完美的),这
样的心态必然影响到她们的情欲状态和性爱感受。
性学专家认为女人无法达到高潮往往是因为自信不足或者放不开自己。所以只
有当一个女人不再过多地顾及对方的感觉,对自己的身体更“宽容”、接受度更高
时,性高潮的获得才不会是一件难事。
我听过不少已婚的女性朋友如小蓓一样抱怨她们的丈夫总是不解风情,不善于
营造气氛和情绪,她们想当然地把这些问题看作是男人份内的工作,当女人自动就
放弃了性爱的“主动权”时,她们是否也该反问一下自己:为什么我们不能自发地
进入状态呢?多年的夫妻生活之后,性往往已经不再是刺激的来源,而且常感到厌
倦,这就更需要大家多体恤对方,共同携手寻找乐趣。这时,重要的不仅仅是做爱
本身,因为在一起探索快乐的过程中,女性不仅会得到意料之外的激情享受,还可
以慢慢发觉自己内心被束缚多年的狂野,从而更深切地认识深层的自我。
性,本该是一场对手戏吧。如果一个女人自以为爱就是奉献和牺牲,在这样自
设的情境下,性变成了男人无声无息的一个人的战争,实在了无生趣。有时,恰恰
是这种“高尚”的姿态给男人带来压力。
一个缺乏性经验和性感受,还未被充分调动的女性,也许会在始终“平淡”和
有缺憾的夫妻生活中迷迷糊糊地继续“享受”下去,就像过去的青春,但像小蓓这
样,经历过那样一次不再顾及对方感受、完全自主并且达到高潮的婚外性后,如果
没有对婚内的性爱生活的改善和突破,她真地不会再有第二次艳遇或一夜情了吗?
我表示怀疑。
在最赤裸的亲密、最自然的松弛、最平等的对视中,女人的心灵和身体才会在
没有任何障碍的原野上自由奔驰,她们的魅力和风情才能以一种令人迷惑的姿态展
露,这一点,小蓓却是在“一夜情”中真切地感受到的,而在婚内多年的夫妻生活
中,小蓓扮演的是一个常常“有高潮”的妻子,在小蓓看来,这是“为爱而性”的
结果,可是这样的“爱”是否太沉重了呢?
段怀清点评:婚姻关系,是两性关系中性别分工非常明晰的一种关系。而关系
中的双方,难以避免地会将“关系前”的自我的一部分历史带进当下关系,并对当
下关系产生或积极、或消极的影响。如何真正面对对方的性自我,如何调适新的境
况中的双方关系,这不仅需要勇气,需要爱心,还同样需要技巧和艺术。很多经验
反映出,程式化的性爱生活,总是与程式化的家庭生活关联在一起的。有意改善家
庭生活现状,总是能够给夫妻双方的性爱生活带来新的内容、新的处境和新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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