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雷文想骂,你这研究的是什么狗屁法律,忍了忍没有吭声。雷文觉得老孟无法 理喻,买一个破电视机搞出了这么多说法,真他妈的是傻博士,书呆子。雷文想那 失主怎么会找到我们呢,即使找到我们又怎么证明这电视机就是他丢的呢,同样牌 子的电视机有的是。不过雷文觉得这些说服力都不强,如果在理论上说服不了老孟, 在具体事件上叫劲没有意义。 无论孟博士还是雷博士都认为,要消灭一个人的行为,首先要消灭他的理论; 要消灭一个人的思想,就要消灭他的肉体。肉体不存在了他就没办法和你论争了。 两人在同一宿舍经常性地论争,有时候连饭都吃不好,为此,他们便痛苦地总结出 了这套结束论争的方式。 其实,老孟的说法也只是一家之言,关于第三者是否构成不当得利,在法律上 也还没有一个定论,争论还在继续。不过,雷文是经济学博士,法律不是他强项, 在一些法律问题上研究得就没有老孟那般透彻了。最后,雷文只有依了老孟,雷文 痛苦地认为在自己和老孟的论争史上这是最黑暗的一天。为此雷文后来对那台旧电 视机一直没有好感。 卖牡丹电视机的是一个老太太,也许她听到了老孟向那卖长虹的要发票,便把 发票从怀里掏出来,在风中抖着。说我有发票,原价两千五百元,现价二百五十元, 一折优惠。你回去还可以报销。老太太以为老孟为了报销才要发票的。 雷文在一边极为生气,刚才老太太还开价两百元,转眼要二百五十元了。雷文 坚决不干,不买了。老太太见状连忙说两百元就两百元吧,我这是跳楼价,就算我 吃点亏吧。老太太开始口罗嗦,卖给你们我放心,一看就知道你们是知识分子,爱 惜东西,我对这电视有感情了,要不是儿子媳妇孝顺又买了一台新的,我说啥也不 舍得卖呀!这电视质量那个好呀,我看了十几年还没坏过…… 连老孟也嫌老太太口罗嗦了,把那发黄的发票拿过来,在太阳底下映着看,像 验一张百元大钞。发票是十几年前的,可想这电视的确有些年头了。老孟把发票上 的编号和电视机上的编号仔细对了对,见无误也无涂改之嫌,这才放心。在付钱时 老孟硬让老太太写了一张卖旧电视的证明。老太太说不会写字,不愿写。老孟说那 我写,你按手印。 老太太在按手印时望望老孟说,我咋觉得这么别扭,卖个旧电视像杨白劳卖女 儿似的。雷文在一边冷眼旁观,一脸的不悦,最后只能苦笑。当老孟把旧电视放在 自行车后座,推着走时,那个卖长虹的在后头恨恨地骂:傻B. 老孟肯定听到了,不过装没听到。雷文乐坏了,算是解了心头之恨。 电视买回来后师哥老孟把我们都叫去了。那天在老孟房间看电视的总有十几个 人吧。十几个人在老孟房间看电视,这种情况在后来并不多见,除了看足球谁他妈 的去看电视,面对的又是老孟那台老掉牙的牡丹。大家对电视节目并不感兴趣,电 视剧被同学们称之为“电屎剧”;新闻吧又都是会议简报;娱乐节目是一群假模假 式的家伙出题考另一群自以为是的傻子;还有就是把大人当幼稚园的小朋友哄让成 人玩一些少儿的游戏……电视上除了球赛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不过,球赛能看的 并不多,甲A 已让人提不起兴趣,甲B 把全国人民当傻B ,踢假球。最多能看看德 甲、英超之类的。 除了看球赛外,十几人在老孟宿舍看电视只有过一次,那就是看《大话西游》。 那一次的直接后果导致了整层楼展开了一次关于文学与电视的大讨论。这也是少有 的现象,因为楼上住的没一个是中文系和艺术系的,专业为经济、法律、数学、化 学、国际政治的同学。 当时十几个人看那《大话西游》哈哈大笑。看完了,老孟说无聊,这是对文学 名著的亵渎。 雷文说,能让大家快乐就行。 这样争论便拉开了序幕。这次争论的直接后果是电视被暂时封存了。关于文学 与电视论争和其他论争一样最后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后来学术论争演变成了争吵。 老孟说,下次再看这种垃圾片我就关机。雷文说,这电视也有我一份,你关机还要 看我同不同意。这样从艺术争论变成了权利的争夺。不过后来两人还是达成了妥协, 电视除了球赛和电视招聘广告外一律不看,球赛当然不能不看,否则买旧电视干什 么,电视招聘广告也不能不看,因为两个人都是博士,已把书读到头了,不找工作 是不行的。 本科生可以赖着不找工作读研,研究生也可以赖着不找工作去考博,博士生就 必须找工作了,一辈子的书都读完了。 为了严格执行看电视的协议。老孟拔掉了开关,雷文拔掉了选台盘。那旧电视 无论是电源开关还是选台盘都是手动的,只有两个人都同意了才能开电视。通常情 况是这样的,老孟说咱看会电视吧,把开关从锁着的抽屉里拿了出来,打开电视。 雷文把选台盘也拿出来,开始选台。两个互相配合,缺谁也不成。 -------- 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