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色昏黄,更灰暗些了,使人心惶。靳英骑着自行车驶来,停在门前,锁好 了车,下意识地往楼上的201 房间扫视了一眼。她又掏出衣兜中的两张车票,看 了看,走进了招待所…… 靳英走到了房间门口,停下,先是侧耳听听,没有什么动静,便敲门,道: 喂,你们俩……穿好衣服啊,我可要进去了! 靳英推门进去,看见吴天亮和李萍正坐在沙发上,伏在茶几上签着字。 靳英:车票买来了,可惜没有今天的,要有今天就买今天的了,是明天的… …哎,你们俩这干吗呢? 吴天亮和李萍抬起头来,看着靳英。 靳英过来,看看,道:离婚协议?你们……你们签了?这就签了? 李萍:靳英,长痛不如短痛。 靳英:那车票呢?两张,白买了?让我白买了是吧? 靳英愤怒了。靳英将那两张车票费劲地撕碎,摔在了他们的离婚协议书上。 靳英含泪地:你们……你们俩! 靳英欲言又止,哆嗦着身子,转身奔了出去。 靳英跑出招待所,撞到了一个刚踏上台阶的服务员,可理都不理,开了自行 车,骗腿儿上车,猛蹬。 靳英蹬着自行车,可双眼模糊了,泪水滚落而下。 靳英的眼泪在流淌着。 靳英一边擦拭着泪水,一边蹬车而去…… 两个人没有想到靳英会那么生气,那么伤心。不过这时候,谁都没有心情去 追她劝她了。 吴天亮将其中一份离婚协议书递给李萍:带上,你也走吧,让我一个人待着, 静一静。等我回到贵阳,把你的户口和粮油关系什么的,尽快给办理好,给你寄 回来。 李萍点了点头,道:那我明天来送送你。 吴天亮:你千万别来!让我一个人走!你要来送我,我更难受! 李萍看着吴天亮。 吴天亮含泪:这世上,没有人能知道……我,吴天亮,是多么地……爱你! 别人不知道……你,李萍,也不知道……只有我自己知道! 吴天亮极力忍着,才把眼泪给忍在眼眶里。 李萍走到楼下,神情有些沉重。 她抬头向楼上看看,下意识地掏出那份离婚协议书来,扫视了一眼,像是害 怕回家,转身又走了。 吴天亮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看着手中的香烟在慢慢地燃着。香烟的烟灰已 经很长很长了…… 他的头脑中不断闪现与李萍在一起的一幕幕: 在卷烟厂会议室,第一次看见李萍时,她的缄默;宝盖山隧洞塌方时,她焦 急地呼唤;看着诊断书,她失望得近乎绝望的神情……一幕幕就像发生在昨天, 清晰地铺展在眼前…… 晚霞从窗棂投射而进,笼罩着吴天亮,他欲哭无泪。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将他一震,那截长长的烟灰断了,掉在烟缸里。 吴天亮转头看去,是靳英走了进来。靳英手里拿着一把自行车钥匙,看着他, 过来,坐在他的对面。 沉默。 两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靳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我本来想回家,可骑着车蹬着蹬着,蹬 过了。发觉蹬过了,已经快到体院了。我下车就推过了马路,往回骑……我想回 家来着,可蹬着蹬着又给蹬过了,这次等我醒过味来,都快到招待所了,又骑回 来了我!瞧我这个笨! 吴天亮不语,难受地看着靳英。 靳英也看着他,道:吴天亮,我替你委屈! 吴天亮还是不说话。 靳英说:你比我还笨了你!你干吗要答应跟李萍离婚?你不是喜欢她吗爱她 吗干吗要答应离婚?只要你不答应她,她就会跟你回贵阳难道你不知道吗? 吴天亮吃惊地看着靳英边说边有眼泪流淌了下来。 靳英擦了一下,却没有擦断。 靳英道:你说你笨不笨啊?你干吗要答应她啊?车票都给你们俩买了,你带 她回贵阳不就完了吗? 吴天亮慢慢道:能留住人但留不住心,更何况,我不想让她活在痛苦中。 靳英:瞧你这高尚样儿,没人会把你当雷锋! 吴天亮:靳英,你……你别哭了。 靳英擦拭着泪水:我没哭!我哭什么!你们俩离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谁 哭啊我?我才懒得哭! 可靳英那情不自禁的泪水越流越多。 靳英起身去了卫生间,湿了毛巾,这才擦干了眼泪。 靳英出了卫生间,道:走吧。 吴天亮说:去哪儿? 靳英说:吃饭去! 吴天亮说:我吃不下! 靳英说,吃不下也得吃! 吴天亮:…… 靳英生气地说:你不吃我还吃呢,走啊你! 吴天亮:靳英,让我一个人待着,我想静一静! 吴天亮不动,靳英却转身,向外走去了。 靳英在招待所的小卖部买了一大兜子的吃食,饼干、方便面、火腿肠、面包 什么的,满满的一大兜子。靳英提着兜子刚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来了,回身问 服务员:有酒吗? 服务员:有北京二锅头。 靳英:二锅头就二锅头,来两瓶! 服务员从箱子里拿出两瓶二锅头来,放在了靳英的面前。 靳英提着那一大兜子的吃食,怀里抱着那两瓶二锅头,进来了。 吴天亮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靳英过来,想把东西都放在茶几上,可茶几上却放着一份离婚协议书。 靳英:你当画看哪!有什么好看的这个?! 靳英拿起那张离婚协议书,就给丢到了桌子上去了。 靳英将那些吃食给摆到了茶几上,打开了二锅头,倒进了茶杯里去了。 靳英端起一杯来,又递给吴天亮一杯,道:在李萍家吃饭,你只顾讨好两位 老人了,忘了给我敬酒。你现在补一杯! 吴天亮看着靳英,道:靳英……现在我要是喝酒,非醉了不可! 靳英:你还怕喝醉啊?婚都敢离,还怕喝醉? 吴天亮看着靳英,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靳英:我陪你! 靳英也是一饮而尽。 靳英喝完,拿着酒杯空着给吴天亮看,道:看,我也干了! 靳英看着吴天亮,突然笑了,笑得很伤感。 靳英伤感地笑着对吴天亮道:我就不让你一个人待着! 李萍来到少帅府酒店,问酒店的门童:王小毛出车了?你认识他吧? 门童:当然认识!我看他和安总走了,去北京了吧? 李萍:去北京了? 门童:我听安总跟我们老板说她要去北京办签证。 李萍:哪天回来? 门童:怎么着也得明后天呀。 李萍失望地慢慢转身,看着停车场,走了…… 此时,靳英已有些微醉了,话也多了。 靳英:还记得咱俩头一次见面在哪儿吗?在卷烟厂!厂部!门口台阶上!我 对你说你好,你还记得你对我说什么了吗? 吴天亮:我说什么了? 靳英:你都给忘了!你把心思都用在李萍身上了!你对我也说你好!当时我 就觉得你声音好听!(学着他)你好!哈!那天我就看了你一眼,你就上了吉普 车,可你说怪不怪?我呀,再就忘不了你了! 吴天亮:你是因为李萍。 靳英:对,是因为她!她让我嫉妒!当初李萍还不愿意嫁给你,这你看出来 了吧?说好要把我介绍给你。那天我还特意起了个大早,把头发给烫卷了,还挑 了一件漂亮的连衣裙穿上来跟你相亲,可你倒好,你啊……你根本就没怎么正眼 看我。我陪你去古莲花池,你一个劲问我李萍,李萍这个,李萍那个,气得我啊, 恨不能一脚把你给踹进莲花池里淹了你! 吴天亮被靳英逗得苦笑了一下。 靳英:我把话给岔出去,你就给拉回来;我又给岔出去,你又给拉回来,哎 呀,你迷李萍那个迷呀,当时我就想了,这吴天亮都被李萍给迷成这样了,我怎 么还能抢得过来啊? 吴天亮:靳英,你可真会开玩笑。 靳英:开玩笑?这些李萍没跟你说过啊?也对,她跟你结了婚,就不该跟你 说这些。那我跟你说吧,要是那天晚上她姐姐李岚不出事,咱俩早就成了,跟你 结婚的就不会是李萍,而是我了! 吴天亮又是那么苦笑了一下。 靳英:听起来像是个笑话,可不是,不是笑话!这人啊,有时候很偶然的一 件事,就能改变一生! 靳英说着说着,突然不说话了,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吴天亮。 靳英慢慢对吴天亮道:你再请几天假吧,在保定多待几天,我要带你去见我 父母!我要嫁给你! 吴天亮看着靳英说:什么? 靳英说:我说我要嫁给你! 吴天亮想了想,道:你这是在赌气,跟李萍赌气,婚姻大事,草率不得,我 和李萍当初就有些草率了。 靳英说:我不是在赌气,我为什么要赌气?我自己的婚姻大事,我当然不会 草率!我不害别人,更不会害自己! 吴天亮:可这怎么可能! 靳英:怎么就不可能?就这么定了!你要不愿意去我家,明天我带我父母来 看你!咱俩不是没有缘分,是有!太有缘分了!我现在才明白过来,这么多年我 挑来挑去、挑来挑去,一个也看不上,敢情都是因为你!老天就是让我在等你! 我说呢!这就对头了!既然让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还跑得了啊?跑不了啦,你! 靳英又灌了一口酒,喝完,嘟起好看的嘴唇,轻轻地向外吐着气。 靳英:要不男人都愿意喝酒,喝酒是好,真他妈的好!壮胆啊!平时不敢说 也说不出的话,一喝了酒,就全给吐露出来了!管你愿听不愿听,反正我是都说 了!现在该你说了!说吧,你说啊! 夜色笼罩着保定,道路上的霓虹灯在幽暗中长明,居民区的灯火已时有熄灭 的了。靳母在家焦急地等着靳英,不时地望着座钟。 听见门锁响,靳母急忙去开门,门一开,靳英就摇晃着差点倒了进来,靳母 急忙给扶住了。 靳母:英子你……这是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你怎么喝酒了? 靳英嘿嘿一笑,搂住了靳母的脖子,嘴巴“拌蒜”不利索地道:妈,我去给 你、给你找找找姑爷去了,我挑了一个女婿,好!那叫个好!最好的女女女婿让 我我给找找找到了…… 靳母:你这、还喝醉了你!说开了胡话了你! 靳英:我可没醉,没没醉,就是有点腿腿软。 靳母将靳英给扶到了卧室,让靳英躺在了床上,可靳英不躺。靳英非要起来 说话:妈,我我我高兴!明明明天就带他回家来,你看看,你给把把、把把关, 保证,保证让让你也也也高兴! 靳母:你这说的都是真的假的啊? 靳英:都喝酒了,喝喝喝成这样了,还有假假假的啊?明天我带他回家来, 你看!你亲眼看看就知道是真真真的,还是假假假的了! 靳母:那他是干什么的? 靳英:以前当过兵兵当过兵,铁铁铁道兵,打打山洞的,现在转转转业了。 靳母:铁道兵?李萍嫁的不就是个铁道兵吗?那是李萍帮你找的? 靳英:不是!我让让她她给我找过,一个,她给我找找过一个,就一一一个, 嘿嘿,妈你放放心,我我不会找找两两个,一一一个就就够了。可李李萍找的这 这个,我没没没有看上,她倒看上了,她我我她我让让让给她她我我了,她傻她 她她傻…… 靳母:让给她了?谁让给谁了?你这都说些什么呀你。 靳英说不下去了,倒在床上,难受地喘息着。 靳母有些害怕地说:英子!英子!靳英!你别吓着妈,你到底怎么啦? 靳英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喘息着,少顷,靳母就看见有两行热泪流淌出来了。 靳英:难受……妈,喝酒怎么这么难难难受啊…… 靳母伸手过去,心疼地将她的眼泪给擦掉了。 李萍一肚子心事,来到李元的印刷厂,想和哥哥聊聊。李萍站在角落里,看 着哥哥李元和张谨等人忙碌的身影。 新安装的印刷机在飞快地转动着,吐出一张张印刷的书页来。 李元穿着工作服,抽空儿过来,对她道:再等一会儿! 李元话还没有说完,就匆匆去查看刚印出来的大样。 李元对张老师道:通过这一周的调试,这两台印刷机没有问题了,以后就可 以多接些书活,也要接报纸活。像印其他的纪念册、画册什么的,逐步来! 张老师:好,既然你向董事会做了保证,那就应该兑现。这次集资改制印刷 厂,校里很重视,当成一个试验田。对上,我可以为你撑腰;对下,那你就得为 我撑腰了。 李元:这没有问题,你是董事长,我是老总,一根绳上两蚂蚱。 张老师笑:这比喻你给用到这儿来了,也形象!那是谁啊? 李元:哦,我妹妹,她有点事来找我。 张谨:那你去吧,我在这儿替你盯着。 李元:谢谢啊,谢谢! 李元这才匆忙向李萍走来。 两台印刷机在飞快地旋转着,吐出一张张书页。 李元陪着李萍来到湖边聊天。 李元兴奋地说:印刷厂这一改制,我成了最大的受益者,我有股份了!是股 东! 李萍:那女的就是张老师? 李元:对,张老师,张谨,别看她年轻,比大学生大不了多少,可做起事来, 让我服!人家到底是从国外回来的,观念、思路,就是不一样!而且,她还胆大, 还心细。这次改制,就是她给鼓动成的。也不容易,好多人反对,还有人给省里 市里写信告状,说把一个校办工厂给改成股份制公司,还让一个换鸡蛋的当老总, 还给他股份,这不搞起资本主义了吗?校领导有一阵也含糊了,我以为完了这下, 可张谨愣是去找校领导,挨个谈,终于给谈下来。 李萍:她怎么说服他们的? 李元笑:她说我们离资本主义还远着哪,怕什么怕?邓小平都说了,不管白 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她也很崇敬邓小平,这一点我们俩很像。时代造就 人。 李萍:真羡慕你们,能活得这么充实。 李元:哎,对了对了,别光说我的事,你这大晚上跑来找我,什么事? 李萍迟疑了一下,道:哥,吴天亮来了。 李元:他来了?在哪儿? 李萍:住在古莲花池旁边的招待所,他还去家里见了咱爸咱妈,一起吃了一 顿饭,本来该叫你去,也见见他,可…… 李元注意着李萍的神情,道:说啊,可什么了? 李萍:哥,我和吴天亮……签字了。 李元一愣:签、签字了?是……离婚签字? 李萍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离婚这两个字。 李元焦急地说:小、小萍,你和吴天亮这怎么搞的?两人本来相隔千里,互 不相识,可就因为一张字条,好上了,结婚成家了,那就该好好过啊,怎么这不 到两年就离婚了?谁提出要离?准是你吧? 李萍又点了点头:是我。 李元:因为什么? 李萍:因为……我不幸福。哥,虽然离婚对我对他都会造成痛苦,但也不是 坏事,毕竟为以后带来了希望。要是不离婚,就让我这么熬下去,熬到老,熬到 死,我心不甘!那我这辈子不是白活了? 李元叹气:你呀,你。都想好了? 李萍又点了点头。 李元:既然都想好了,哥就不多说什么了。虽然现在离婚率每年都在上升, 社会对离婚也越来越理解,但毕竟是离婚,走出这一步,对谁都会带来痛苦。 李萍:哥,你会离婚吗? 李元:我?我才不会离婚呢,我舍不得你嫂子。 李萍:可我能看得出来,那个张老师对你挺好。 李元:张董对我是不错,可再不错也只能是同事关系。我这辈子啊,就你嫂 子了,挺好,你嫂子当年救了我,我不能忘恩负义。 李萍看着李元,不语了。 李元:小萍,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吴天亮?毕竟人家…… 李萍:算了,哥,别去打扰他了,他现在肯定比我更难受。 夜晚,招待所卫生间内,吴天亮正在洗澡。他抚摸着肚子上那条深深的疤痕, 突然恼怒地挥起手来,啪啪啪地拍打着,好似要把心中的痛苦都给发泄出来。 吴天亮用热毛巾捂着脸,紧紧地捂着,一阵低低的、难以抑制的饮泣声传了 出来…… 告别李元,李萍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她独自一人回到家,神情忧伤。李母迎 上,诧异地:小萍,你怎么回家了?吴天亮呢? 李萍:他在招待所。 李母:那你怎么能丢下他回来?你该在招待所陪着他呀! 李萍想说,可看见爸爸李金才也在注视着她,有些不敢了,想躲进里屋,却 被妈妈给拉住了。 李母:别走!你跟爸爸妈妈说清楚了! 李萍:爸,妈……我和吴天亮,从咱家吃完饭,回到招待所,就、就签字了。 李母惊愣:字都签了? 李金才:签啥字了? 李母:这还用问!签字就是离婚,离婚就是签字!你你你,小萍,你你…… 李母捂着胸口坐下了,难受地指着李萍。 李萍吓得急忙上前:妈,妈您别着急,别着急。 李母:我能不着急吗?!啊?你你你…… 李金才:是真的?你们俩真的签字离婚? 李萍点了点头。 李金才看着她,抽搐着脸,猛然举起了那只刚修好的搪瓷大茶缸,就要往李 萍的脚下摔去,可他上下使了两下劲,却将大茶缸没有摔到地上,而是给墩到了 李萍面前的桌子上。茶缸里的水,洒得到处都是。 李金才:当初不让你嫁给他,可你偏偏要嫁!死活要嫁!你嫁就嫁了,两年 了,快两年了这,他来认了亲,认了我和你妈,我和你妈也都认了他。他挺好! 挺当我心意!也挺当你妈的心意!比你懂事!比你强!可这刚认了亲,你们俩就 签字离婚了?谁提的?是他提的要离? 李萍:是我,我提的。 李金才:还是你?!你凭什么提啊?凭什么要跟他离婚?他是让你冻着了, 还是让你饿着了?你连个班也不上,他把你养在家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美 得你都不知道姓什么了?连沏个茶他都舍不得让你动手,你还跟他提离婚!因为 啥?啊?因为啥? 李萍:跟你们说不清楚。 李金才:跟爸爸妈妈有啥说不清楚的?他外面有女人了?外面还养着别的女 人? 李萍:爸,想哪儿去了,吴天亮可不是那种男人。 李金才:那还能因为啥?你说啊! 李萍:我,我跟他在一起,感觉不到幸福。 李金才和李母都好像被噎了似的,互相吃惊地对视了一眼。 吴天亮已经洗完了澡,坐在沙发上,伤感地看着那份离婚协议书。 李金才:那你跟爸爸妈妈说清楚,幸福是个啥东西? 李萍:…… 李母:这过日子,两口子一个心气,那就是幸福! 李金才:别看了几本书就犯迷糊了,幸福那是书本上写的!过日子啥叫幸福? 啥又叫不幸福?我和你妈,我和你妈从结婚到现在,三十多年了,养了你哥你姐 还有你,你哥这又娶了媳妇,媳妇又生了儿子!这一家人打也好闹也好,就这么 过,一天天就这么过日子,一天天老下去,你能说我和你妈就不幸福了? 李母:小萍啊小萍,你做事也得想想后路啊,你这说离就离,那你以后怎么 办? 李萍:…… 李金才:你去!现在就回招待所,跟吴天亮认个错!当着他的面,把那啥, 那那那签了字的离婚书给撕了,给烧了!明天就跟他回贵阳去,回家去! 李萍不动。 李金才:你去不去?你要不去我去! 李金才说着就要往外走,被李萍给拦阻了。 李萍:爸,爸,你和妈都别着急。 李金才:能不着急吗?你妈心脏病这就犯了!今晚这个家没你的地方!你快 去招待所啊你! 李萍:好,我去。爸,妈……我去,我去招待所。 李萍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李母仍在难受地喘息着。 李金才捧起搪瓷大茶缸,郁闷而又愤怨地喝了一口,终于忍不住了,将大茶 缸给摔在水泥地上,大茶缸跳了一跳,在地上滚动着。 茶缸里的茶水在流淌着。 李萍走在夜晚的大街上,神情忧伤。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她的面前,司机示意她上车。 李萍没有理,依旧走去了。 李萍走着走着,偶然抬头,看见了电影院门口张贴的海报,又是通宵电影, 但不是老片场,而是新电影《年轻的朋友》《雷场相思树》《当代人》《庐山恋 》。 李萍迟疑了一下,走到了售票口。售票口已经关上了,李萍敲着。 好一会儿,售票口的小窗户打开。 李萍:是通宵电影吧? 售票员:是,四部片子,可已经开演一个多小时了,你看不看? 李萍走进了放映大厅,里面正在放映《庐山恋》。 李萍找个角落位置坐了下来。 银幕上,张瑜和郭凯敏扮演男女主角正爱得伤感而又缠绵……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李萍坐在那里,并没有在看,而是 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银幕上的恋爱一幕幕,李萍的恋爱也在一幕幕地闪现着。吴天亮的剪影依稀 浮现:第一次见到吴天亮时,他的庄严;得知自己同意时的兴奋;车站给自己接 站的喜悦;与自己躺在床上,畅想老了吃葡萄和吸烟情景的痴醉……李萍的眼泪 又从眼角流下来…… 已经日上三竿了,可靳英还在床上酣睡着。 靳母端着一杯牛奶进来,坐在床边,有些心疼地看着靳英。 靳英苏醒过来了,显然还没有完全醒过来,叫了一声妈,翻个身又要睡。 靳母:英子啊,你还睡啊? 靳英:妈,我头疼,再睡一会儿。 靳母: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啊?跟谁喝酒喝成这样了?这都快到中午了。 靳英听了,一下子激灵起来:快到中午了?(看表,惊叫)啊!十点多了? 哎呀妈,你怎么不喊我一声!坏了坏了坏了! 靳英跳下床,依然头晕,摇晃了一下,啪啪拍了拍脑门儿,把自己给拍清醒 了,然后立即就奔进洗漱间去了。 靳母惊愣地看着她。 靳英飞快地刷牙、洗脸,动作都失去了常态,已经变形了。 靳母过来:英子,你这又要干吗呀? 靳英:妈,不告诉你我今儿要带个人回家给你看看吗? 靳母:还是真的啊? 靳英飞快地蹬着自行车,神情焦急,边蹬边抬手看着手表。 靳英脚下的车蹬,转动得也越来越快。 靳英的自行车,也越来越快。 靳英冲进招待所,顾不上跟服务员打招呼,就往二楼跑去。 服务员抬头看见她,急忙喊:喂,那女的!那女同志!你是不是要找201 房 间的吴天亮啊? 靳英在楼梯上停住了,回头看着她。 服务员:吴天亮已经走了。 靳英怔愣了一下,根本不相信地,继续往二楼上跑去。 服务员急得直喊:哎哎哎,你…… 靳英不顾她的喊,跑上了二楼。 靳英跑在了走廊上,跑到了201 房间的门前。那门是半开着的。靳英猛然推 开就冲了进去。 里面,正有另一个服务员在收拾着房间,清扫。 靳英仍不愿相信地退后几步,看了一眼房间的号码,没错,就是201 ! 靳英问服务员:他怎么真的走了? 未等服务员说什么,靳英转身又往楼下跑去。 靳英匆忙往楼下跑,可刚跑到楼梯一半,却险些与正往楼上走的那个前台服 务员撞上。服务员:哎哎哎,你跑什么呀? 靳英也不答理她,仍要跑去,却被服务员一把给拉住了。 服务员手中拿着一封信:你是姓靳吧?那个吴天亮留给你的。 靳英一愣,接过了那信,当即打开来看。 吴天亮:靳英你好,我走了,回贵阳了。这次来保定,本来是想要来看望岳 父岳母,还一个心愿,可没有想到会与李萍签字离婚。 ……离婚,对我的确是一个打击,我很痛苦。但既然是李萍的选择,我不能 不同意。靳英,你是个好姑娘,让我感动的是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是你给了我安 慰,这份安慰很珍贵,我会永远记在心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接受你 嫁给我,因为我不能给你幸福,这你应该知道因为什么。就像我不愿意耽误李萍 一样,我也不能耽误你。再说,我现在根本也没有谈婚论嫁的心情,只能对你说 一声对不起。谢谢你,靳英,我走了,祝你幸福、快乐…… 靳英飞快地蹬着自行车赶向火车站,连连超过旁人。她脸上的汗水在流淌着, 她都顾不上去擦一擦了。 过街天桥的斜坡很陡,台阶旁边是自行车道,窄窄的。 靳英推着自行车,匆忙地往上奔去。 靳英将自行车推上了天桥,正要继续往火车站跑去,可突然她愣了一下,站 定了。因为她看见天桥上,李萍正站在那里,在向火车站方向看去。 靳英有些怨恨地看了李萍一眼,推车刚要经过李萍的身边跑去,李萍对她道 :晚了,火车已经出站了,马上就开过来了。 靳英:那你站在这儿干吗?你去啊!你怎么不去车站送他? 李萍:我是想送送他,可真要去车站送了,他会更难过。 靳英:你还知道他会难过?你还顾得上他难过不难过?你想的都是你自己! 想的都是你自己幸福不幸福,你想过吴天亮吗?想过他跟你在一起,你给过他多 少幸福吗? 李萍:想过,我跟他在一起,一直很努力,我能给他的都给他了。我努力去 当好一个妻子,一个继母。我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靳英,你应该了解我! 靳英:以前我了解你,可现在,我不了解你!就为了那个王小毛,你和吴天 亮要离婚,让我看不明白你! 李萍:离婚不是因为王小毛,就是没有王小毛,这婚也会离的。 靳英:那你就不该站在这里!你该去车站送他!站在这里,就证明你心里有 愧! 李萍:对吴天亮我是有愧,因为他是个好人对我也很心疼,这我心里有数! 我对他有愧但没有错,我做错什么了靳英?难道我为了寻找幸福就不能离婚了? 这时候,突然一阵颤动渐渐在天桥上荡了起来,且越来越强。 两人看去,一列墨绿色的客车,正徐徐从车站驶来。 路基上的信号灯在不停地变换着。 客车飞快转动的车轮。 天桥的颤动也越来越烈。 李萍和靳英都不说话了,两人都在默默地注视着那列客车。 当客车经过天桥下的时候,两人又都不约而同地转身过来,到天桥这一边来, 依然用目光追随着客车。 一声震耳欲聋的汽笛声响彻起来了,呜—— 那列客车越开越快,驶出了李萍和靳英的视野。 靳英依然怨恨地扫视了李萍一眼,道:吴天亮走了,你该去找王小毛了吧? 李萍不语。 靳英:当初我就说过,要是有一天你做了对不起吴天亮的事,那咱俩也就完 了,不再是好姐妹了。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不会说了白说!从今往后,我不 再拿你当朋友了。咱俩,各走各的路! 靳英推起车就走。 李萍:靳英!靳英…… 靳英:我不认识你了! 靳英推着自行车,飞快地跑下了天桥,骗腿儿上车,又是飞快地蹬去了。 李萍站在天桥上,看着靳英远去的背影,慢慢转身,与靳英相背而行,走下 了天桥的这一边…… 两个好姐妹,背道而驰。 宽阔的高速路上,王小毛驾车在疾驰,车内坐着安然。 安然:你能不能慢点开?从北京到保定,你用了还不到两个小时,我这一路 上都提心吊胆!幸好没出事。我要是在去哈佛前出车祸,那才冤死了! 王小毛:我开车还从没有出过事。 安然:前些天不还追过尾吗?就在旁边的路口。 王小毛:那怪他,不怪我。是他堵了我,不是我撞了他。 安然:什么逻辑!照你这么说,你那个姐要是离婚了,也是怪她不怪你? 王小毛不悦地说:你少拿她打比喻! 安然:嗬,她就是个女神,我提提都不行了? 王小毛:我就是把她当成女神敬着,嫉妒吧? 安然:你在故意气我!可今天我高兴!我不生气!签证两周之内就能到手, 不用等到哈佛,我就会把你给忘得一干二净!对,把你忘干净了!忘彻底了!我 要找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比你强一百倍! 王小毛:预祝你成功,不过,最好别找老外。要找就找个中国人。 安然:我还就找个老外!美国的,英国的,德国的,法国的,巴勒斯坦的, 不不不,干脆找个乌干达的,赞比亚也行,找个黑人!嘿,对,就找个黑人!到 时候我给带回保定来,让他伸出那只黝黑的手,对准你这张脸,狠狠给你一拳, 替我报仇!雪恨!一拳把你的眼眶打乌了,再一拳把你的鼻子打歪了,再加一拳, 打得你满地找牙! 王小毛:你这么恨我? 安然:不该恨你吗?我还没有被人拒绝过。 王小毛:既然你这么恨我,那就该理解我。爱是不能改变的,对吧? 安然看着王小毛,道:停车,靠边停车! 王小毛愣了愣,慢慢减速,靠了马路边,停下车来。 王小毛:你要干什么? 安然:好好看看你。 王小毛目视着前方,道:我还以为你要下车呢。 安然苦笑了一下,道:急着要把我赶下车去? 王小毛不语了。 安然:我感觉到了,你的那个姐在等你,她就在少帅府停车场等你。敢不敢 打个赌? 王小毛没有打赌,却猛踩油门,疾驰而去。 当王小毛驾车和安然刚拐进少帅府酒店停车场,果然看见了李萍等候在那里。 王小毛急忙将车停好,连车都忘记关了,也不顾安然,下车奔向了李萍。 李萍看见王小毛回来了,激动地站起身来,张着泪眼,看着王小毛跑来。 王小毛跑到李萍的近前,拉住了她:姐,姐。 李萍:小毛。 王小毛:我送她去北京办签证,昨天就去了,让姐着急了吧?我也急,这一 路都恨不能飞回来!姐,你怎么不高兴了? 李萍:姐不是不高兴,姐有事要跟你说…… 这时候,安然却走了过来。安然看着李萍,道:认识一下,安然。 李萍伸手过去,与她握手。 李萍:李萍,小毛的…… 安然落落大方地说:王小毛的姐。你是他心中的女神,也是我的情敌。 李萍神情一愣。 王小毛在旁边:别胡说八道!谁是谁的情敌? 安然:瞧他急得!生怕洗不清!那我更正一下,王小毛是我的初恋,哦,也 不能算是初恋,是我的单相思,这准确吧?这些年我一直在等着他,本来他回保 定,我以为我有机会了,可他拒绝了我。就为了你,他拒绝了我!李萍,你真让 我嫉妒! 李萍:你开玩笑了。 安然:要是玩笑就好了,可惜不是!你们俩,能不能赏个光,一起吃顿饭? 我请客,就在这酒店,二楼,粤菜,味道不错。 李萍:不用了,谢谢你,我找小毛还有事要说。 王小毛:安然你上楼去休息吧,姐,咱们走。 王小毛拉着李萍向出租车走去。 安然站在那里看着王小毛。 王小毛拉着李萍走到出租车前,却一摸口袋,找不到车钥匙了。 王小毛焦急地在几个口袋里翻找着。 安然站在那边,微笑着看着王小毛。 安然:王小毛。 王小毛转身看着她。 安然手一扬,车钥匙在空中划着弧线飞了过来,王小毛给接住了。 王小毛“失而复得”般高兴地说:谢啦! 安然:魂都被迷住了。 安然踏上台阶,向酒店内走去。 王小毛拉开了车门,和李萍上车了。 王小毛驾车行驶在大街上,这次当然用不着那么快了。 王小毛:姐,是不是吴处长已经到了? 李萍看着他,道:他,他已经走了。 王小毛疑惑地说:走了?不是说他今天或者明天才能到吗?我这一路上都在 想,怎么着我也得去见见他,请他吃顿饭。 李萍:他是昨天到的,今天走的。 王小毛:这么匆忙? 李萍:我也觉得太匆忙了,可事赶事也只能这样。小毛,姐和他签完字了。 王小毛一听,猛然刹车,出租车戛然而停。 后面跟随的一辆小车来不及停车,嘭然撞在了王小毛车的后尾。 李萍惊得回头,看去。 李萍:小毛,撞车了。 可王小毛却似没有察觉被撞了,只是看着李萍,道:姐,真的?你和吴处长 真的签完字了? 李萍点了点头。 王小毛:那……姐,姐,这下我就能娶姐跟姐结婚了是吗? 李萍又点了点头。 王小毛好像还不放心: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李萍又点了点头。 王小毛看着李萍,突然搂过李萍来,亲吻着。 后面被压了一大溜的车,大车小车急着在按喇叭。 后面追尾的那辆车的司机也下车,焦急地察看。王小毛的车灯被撞坏了。 那司机过来,隔着车窗向里看,正看着王小毛在搂着李萍亲吻。 司机吃惊地不知所措。 李萍被王小毛吻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李萍好不容易松开,就看见车窗外站着那司机。 李萍:小毛,撞车了。 王小毛激动地说:不用管!他追尾了,他该负全责!可今天我高兴,就不用 他赔偿了! 王小毛猛然加速,带着被撞的车灯,驶去了。 王小毛边驾车边兴奋而又激动地唱: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李萍坐在他的身边,很幸福地看着王小毛在激动地唱…… 吴天亮回到家,继续着自己的生活。他独自在厨房里炒菜,烟熏火燎的。 大丫将厨房的门推开一条缝,偷偷探进头来看。 可吴天亮还是发现了。 吴天亮道:大丫,把门关上!你快点做作业,饭马上就好了。 大丫关上了厨房的门,转身往自己的房间里跑去。 大丫进了自己的房间,将衣柜里几件衣服、裙子都给拿了出来,用剪子剪着 扣子,还将一条裙子给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吴天亮从厨房往客厅的饭桌上端着饭菜。 吴天亮:大丫,吃饭了,先洗手去。 大丫却拿着一件上衣和一条裙子出了房间,对他道:爸爸,我衣服扣子都掉 了。 吴天亮:放那儿吧,吃完饭爸爸给你缝上。 大丫:还有裙子,裙子也破了,看,这么大的口子。 吴天亮:挂哪儿给挂破了?以后小心点!也放那儿吧,爸爸一会儿一起给缝 好。 大丫:你缝得一点都不好,不如李萍阿姨。 吴天亮一愣。 大丫:爸爸,李萍阿姨怎么还不回来啊?是不是你不让她回来了? 吴天亮掩饰地说:不是爸爸不让她回来,她在保定有事,等把事情给办完了, 就回来了。 大丫:前天问你,你就这么说;昨天问你,你也这么说;今天问你,你还这 么说。 吴天亮:这么说怎么了? 大丫:你肯定在骗我!爸爸,李萍阿姨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吴天亮:没有,大丫越来越懂事了,阿姨怎么会生你的气? 大丫:我要写信告诉她,等她回来,我保证听她的话,不再惹她生气了!我 这就写去。 大丫转身又跑回自己的屋里。 吴天亮愣在了那里。 大丫跑回房间,打开书包,找出笔和纸,就准备写信。 吴天亮进来:你吃完饭再写行吗?一会儿菜就凉了。上看,那神情充满了期 待! 大丫:不!我写完再吃饭,不写我吃不下!不许看!爸爸,不许你偷看我给 阿姨写的信。等我写好了,封上口,你去给我寄。 大丫将吴天亮推出了房间。 大丫将门给关上了。 吴天亮被大丫推出房间,正有些烦闷地转圈,就听见郑军边喊边进来了:老 吴!吴天亮!你咋搞的你!你和李萍怎么离了? 吴天亮下意识地捂住了他的嘴巴,朝大丫的房间里看去。 吴天亮:你小声点,喊什么喊! 郑军这才意识到怕大丫听见。郑军:大丫还不知道? 吴天亮摇头。 吴天亮将郑军给拉进厨房,关上门,可好像还不放心,又将他给拉到了后院。 郑军:我要是今天不去找老孔有事,还都被你蒙在鼓里,不知道你把离婚手 续都给办完了。连李萍的户口、粮食关系都给转走了。 吴天亮:这又不是立了二等功,我还能到处作报告去啊? 郑军:可你们俩走的时候不都挺好的吗?怎么去了一趟保定就离了? 吴天亮:你小点声!别让大丫听见!这小姑奶奶现在天天跟我要李萍阿姨李 萍阿姨,要得我脑袋都大了! 郑军:那你也不能老瞒着她呀? 吴天亮:这不是在放暑假吗?等暑假过了,她去学校寄宿,那就好说了。现 在要是告诉她,我怕她闹腾,嫌我做饭不好吃,做汤不好喝,连缝个扣子也都嫌 我不如李萍阿姨缝得好。她要是再闹腾回姥姥家,你说不更要我命了? 郑军吐出一口气来,刚要再说什么,就听见厨房门响,大丫拿着信跑了进来。 吴天亮急忙向郑军示意。 大丫出了厨房,来到后院:爸爸,我给李萍阿姨的信写好了,你明天就寄给 她! 吴天亮接过信来,道:好好好,爸爸明天就寄,明天就寄给李萍阿姨。 大丫:你要让李萍阿姨给我回信。 吴天亮为难地哄着:好好好,爸爸让阿姨给你回信,给你回信。 在李家,李萍正在拆着刚从邮局取来的挂号邮件,李母在旁边看着。 李萍抽出来里面的粮油关系、户口等。 李母:把户口都给你转过来了? 李萍点了点头。 李母拿起一张汇款单子,看了看,道:吴天亮还给你寄了两千块钱? 李萍:我还没取,存折上也就剩这两千块钱。我想退给他。他和大丫也得用 钱。 李母:你该退给他。两千块钱,得攒多少年啊,他把家底都给你寄来了。小 萍,不是妈说你,像吴天亮这样的男人,你还能找得到吗? 李金才赌气地说:哼,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萍看看他们俩,道:爸,妈,我……有件事得跟你们说。这户口和粮食关 系我就不落在家里了。 李母:那你落哪儿啊? 李萍:我,我很快就要结婚了。 李母吃惊地说:啥?你刚离婚这就要结婚了?谁啊他?你跟谁结婚? 李萍:他叫王小毛,原先也当过兵,跟吴天亮在一起,现在回保定开出租。 他一会儿就要来,来看望你和我爸。 不等李母说什么,李金才就愤怒地说:不见!你别让这个王啥毛的登这个家 的门! 李金才摔门进了卧室,可少顷又推开门,对李萍道:怪不得你要离,敢情你 把后路都给找好了!你这不是在离婚结婚,是在发昏! 王小毛驾车驶到李家楼下,停好。他从车里取出五六袋子礼品,两手提着, 抬头往楼上走。 -------- 梦远书城